谷雨时,孟渊的箭伤终于痊愈,回到了温国公府,随同孟渊一同到府的,还有圣上的封赏。
此次由温重任元帅、孟渊任先锋的大汉铁军,杀入契汗腹地,斩将夺城、拓土千里,斩首更是接近十万,若纯粹按军功论处,温重至少是个万户侯,孟渊也应有个伯爷的爵位。
这温重倒还罢了,此人在军中经营多年,也算是劳苦功高,封个候爷也还能称得上相宜。可是孟渊却不同,才只二十出头便已有如此战功,长此以往,总有一天将会封无可封,且他的年纪也太轻,又有一层外戚的身份,封赏太重、兵权太大,皆有尾大不掉之虞。
因此,内阁经过数日商议,最终拟定的封赏是:温重封西凉伯,升任指挥使,统领西北五万大军,赐金刀金甲,并赐西凉伯府一座;孟渊封征虏大将军,升任京卫所指挥佥事,赐银刀银甲,并赐大将军府一座。
圣旨下达之日,整个温国公府直是一片欢腾,其中尤以裴老夫人并孟铸为甚。
孟渊才二十五岁不到便已官至指挥佥事,御赐银盔银甲,荣耀非凡,更兼战功赫赫,身上的功名真真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大汉朝历代能有如此成就的武将,两只手数得过来,而孟渊今日成就,亦昭示着他日后必将青史留名,成为一代名将。
恭恭敬敬送走了传旨的大监邓成海,孟铸当即便吩咐人开了祠堂,将孟渊受封的银刀银甲供奉于祖宗牌位前,并奉上三牲香烛,隆重祭告了祖宗。
接下来的几日,温国公府可谓热闹非凡,登门道贺之人接踵而至,前头院儿里几乎每天皆有戏酒,足足庆祝了四五天才罢。
待时至三月末,孟渊便真正忙碌了起来。
他如今已经不必常往军营跑了,但却需每日到卫所衙署安排公务,一应俸粮、屯费、器械、舟车、边腹地图文册、薪炭荆苇诸事皆需重新熟悉,每日回府时天都黑透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临清阁每晚都会进行的、堪称激烈的“运动”时光。傅珺甚至觉得,此次回京后,孟渊像是更“精进”了一些,比新婚那段日子还要生猛,时常以“欠了半年的都要补回来”为由,将傅珺折腾得死去活来,有时候一个晚上也睡不足两个更次。
幸得她可以利用下午的时间补眠,这才没在脸上带出幌子来。
这一日清晓,傅珺在绿萍的轻唤声中醒来,睁开眼时,却见枕旁已经空了。
绿萍便上前轻声道:“爷去衙署了,叫婢子们晚一些再叫您起来。”一面说着,一面便将粉紫绣百草绡帐分两旁挂起,瞥眼却见帐顶上悬着一根朱漆木棍,上头缠着一根极长的深紫色缎带。
“娘娘,这个是……”她疑惑地看着那朱漆棍子,眸中尽是不解。
傅珺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一刹时双颊作烧,真恨不能把头埋进被子里去。
这种闺房“趣物”,孟渊也不晓得先收一收,真是太难为人了。
傅珺一面心中怨念,一面便强作不在意地笑了笑,道:“这个……嗯……是那个,嗯……挂帐子用的。”说着她便坐了起来,也顾不得手足酸软,奋力将那个木棍收了回去。
绿萍自来便是个稳重话少的,因此也只问了这一句,便回身去叫白芍她们进来服侍,又将窗屉子推开少许,顿时,一股初春的清新气息拂了进来,将这房间里原本的靡丽亦冲散了不少。
待梳洗完毕,傅珺也没用点心,便去了素心馆问安。
她的人还未到院门,便见那门口处立着两个面生的丫鬟,皆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套着二等丫鬟的姜黄比甲,生得白净甜美。
沈妈妈便凑前一步,悄声道:“晚姨娘昨儿进了府。”
原来是吴晚的使唤丫头,傅珺微微颔首。
纳妾本就不算什么正经婚事,且国公爷也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事,亲口吩咐不许铺张,生生将这事只压在二房,昨日吴晚进门,二房也只关起门来摆了两桌酒,连个贺客都没有。这般说来,吴晚这个良妾,倒与贱妾的待遇无甚差别。
心中思忖着,傅珺脚下却是未停,在小丫头们一片问好声中跨进院门儿,又拾级而上。一时间,众人眼中唯见那软蓝绣樱草的长裙若烟水横拖,轻蓝坠流苏的披帛更似碧水清波,飘飘洒洒便进了正房。
吴晚身边的两个丫鬟是头一回进国公府,直看得摒声静气,眼睛都直了,其中叫彩画的那个望着傅珺离去的身影,眼神微闪,伸手便拉过一个婆子,悄声问:“这位妈妈,请问一声,方才进去的便是郡主娘娘么?”
另一个叫彩琴的亦跟上来问:“那位太太真的便是那个得了太后‘大孝’匾额的勇毅郡主么?”
那婆子用一种看乡下人的眼光睨了她们一眼,方倨傲地道:“那可不?娘娘可是圣上钦封的异姓郡主,满大汉朝再找不出第二个来,若不是郡主娘娘,哪里能有这一身的气派?”说着她便挺了挺胸脯,满脸的与有荣焉。
彩画的眼里顿时堆满了艳羡,咂嘴道:“啧啧,太好看了,郡主娘娘真真好看,像那画儿里的仙人一般。”
彩琴立刻用力点了点头,眼中亦满是艳羡之色:“往常我总觉得我们姨娘好看,如今见了郡主……”
“啊呸!”那婆子立刻啐了一口,压低了声音疾言厉色地道:“还不给我闭上嘴,满口里胡唚什么?一个姨娘也敢与娘娘比,这话万一叫娘娘旁边的嬷嬷听了,一顿板子少不了你的。”
见她说得严重,神情又特别严厉,两个丫鬟皆吓得小脸儿煞白,摇头摆手地道:“再不敢乱说了,妈妈小声儿些。”又道:“妈妈也教教我们,府里的好些规矩我们皆不懂。”
那嬷嬷不过是个专管传话儿递东西的,哪曾被人这般敬着,又见那个彩画一面说着,一面便拉她去了倒座房边儿上的青石阶上,亲掏了绢子铺在地上请她坐,她便益发得意起来,便拉着二人讲谈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