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珺抬头向黑漆门楣上看了一眼,见上头写着“尚林局”三字。顾名思义,她猜测这里大概是管着宫中花木园林的一个管理机构。
果然,进门之后,却见这门内情景与门外直如两个世界一般。
整肃的黑漆门后,竟是一片花的海洋。
除留出了供人行走的通道外,院子里的每一处空地、每一个角落,都摆放着大大小小的花盆,里头盛开着应季的各类花品。院子的左侧是一间极大的温室,里头更是花树如林。
他们这一群人进来之后,一个管事太监便立刻弯着腰迎了出来,向几位大人请安问好。内卫头领便向傅庚介绍道:“这是马成安,就是他报说李成喜不见了。”
马成安便上前躬身道:“几位大人,奴才这便领你们去那李管事的屋子。”说着便在前头领路,引着众人往后头走去。
这尚林局从外头瞧着不大,内里居然颇具乾坤。傅珺他们跟在马成安的后面,直过了两进颇大的院子,竟还没走到头。
而他们经过的那两进院子,亦是花木扶疏、假山层叠,院中甚至还引了一脉清流,那澄澈的水波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一看便知是活水。
此时却听温佐问道:“那李成喜不见了几日了?”
马成安道:“回军爷的话,李管事是三天前不见了的。”
温佐又问:“当时为何不报?”
马成安便叫起了撞天屈:“哎哟喂军爷哇,那李管事可是二管事,奴才不过是个小喽罗,哪敢多问一句哪。还是服侍他的小马儿来报,奴才这才知道他人不见了。”
温佐闻言便哼了一声,道:“我还不知你们这些狗才,整天推三阻四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马成安立刻便诞着脸笑道:“军爷说得是。奴才可不就是一条狗么,您跟条狗较个什么劲儿啊?”
温佐抬腿踢了他一脚,笑骂道:“说你是狗你还真成狗了。”
马成安立刻便“汪、汪”地叫了两声,惹得那些侍卫们哈哈大笑起来。
傅珺见他们前头说得热闹,并没人注意到她这里,她便轻声地问傅庚道:“爹,宫里是不是丢东西了?”
傅庚讶异地看了傅珺一眼,问道:“何出此言?”
傅珺轻声道:“我瞧见太后娘娘身边的周大监了,他跟太后娘娘耳语了几句话。我见他说话的时候,那手总是要往腰上按一按。周大监的腰里鼓鼓囊囊的,不是钥匙便是钱袋儿,我便猜着这宫里是丢东西了。”
傅珺说话的声音虽轻,温佐等人却俱是习武的,听力非比寻常。此时他们便都停下了笑声,转过头来讶然地看着傅珺。孟渊那双如寒星般的眸子,亦是在傅珺身上一扫,旋即又挪开了视线,面上却是现出了思索的神色。
傅珺还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宫里确实丢东西了,且丢的还不止一样。
他们内卫有人丢了号牌,膳房有一个管采买的管事太监也丢了宫牌。另还有人报丢了衣裳的等等。这尚林局却是报说有个人不见了。
宫里接二连三地丢东西,这可并非小事,他们内卫便是被派来查清此事的。
想到这里,孟渊忍不住又侧眸看了傅珺一眼,心中暗忖:这傅四倒是聪明,一猜即中。而她越是如此聪明,孟渊心里的疑惑便越重。
傅珺却是没料到,自己说话声音那么轻,这些人却都听到了,一时间倒有些骇然,忙噤了声不说了。
此时,他们已经过了一道穿堂,来到了尚林局的后院儿。那引路的马成安便将人引至了偏厢,打着躬道:“李管事便住在这里。”
傅珺举目看去,却见这偏厢门窗紧闭,门上还挂着锁。那内卫头领便走上前去,拿了钥匙将门打开了,温佐便当先跨进了屋中。
傅庚便轻声对傅珺道:“你且在此处等一等,为父进去看看。”
傅珺点了点头,乖乖地停住了脚步,从门外往里打量了几眼。
这几间厢房外面瞧着不大,里头倒有好几间,七、八个男子走进去,也没显得房间//逼//仄。
不一时,傅珺便听见里头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似是那些侍卫在向温佐他们汇报搜查情况,傅珺只隐约听见他们说“没有”、“搜不到”之类的,却听不出他们在找些什么。
傅珺站在外头无事,又不想乱走乱跑,便又将注意力转到这屋子上头来,脚下亦轻轻挪了两步,向厢房的门口靠近了些。
便在这挪动脚步的瞬间,傅珺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屋子有古怪!
傅珺一面想着,一面又凝神仔细去瞧那屋子,忽觉一道视线扫了过来,她抬眼看去,正好迎上了内卫头领若有所思的目光。
见傅珺似是看到了自己,内卫头领沉吟了一会,索性便问道:“傅四姑娘,你方才说这屋子有古怪,不知是何处古怪?”
傅珺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转身轻声问涉江道:“我刚才说话了么?”
涉江轻轻点了点头道:“姑娘方才嘀咕了一句什么,婢子却是没听轻。”
傅珺不由汗颜。
她刚才一定是自言自语了。不过,这头领的耳力也忒好了吧,连涉江都没听见她说了什么,他隔了那么老远居然就能听见了?
见那头领仍立在窗前看着自己,似是在等着她的回答,傅珺便清了清嗓子道:“我觉着,这屋子本身有些古怪。”
“屋子本身古怪?”那头领问道,面上却露出一丝疑惑来。
他们进屋搜了好一会了,并没觉出这屋子有何不妥之处,举凡桌、椅、柜、床都是过了一遍手,也没找到暗格之类的,一应家具亦都是很普通的样子。
见那头领满脸的疑惑,傅珺想了一想,索性便迈步进了屋中,先向傅庚道:“父亲,女儿能回答这位将军的问题么?”
傅庚早就听到了傅珺与内卫头领的对话,却并没有出声阻止。
这倒并非是他希望傅珺参与此事,而是方才在宫门口,他亲眼看见抚远侯世子之女卢悠,一脸神采飞扬地从宫门里走了出来,上了一辆豪华的马车。
那一刻,傅庚忽然便觉得,比起这些京中贵女来,他的女儿就算有些名声,却也还是十分低调的。
这种认知让傅庚刹时间有些憋屈。
他傅庚的女儿,完全可以活得更加肆意一些。
只要他傅庚活着。不,是他傅庚一定会成为最后活着的那个人,他的女儿便无须守着那些所谓的规矩。
有他在,他的女儿必然会成为大汉朝活得最快乐、最洒脱、最任性恣意的女子。
正是因为有此认知,所以傅庚才不曾阻止傅珺与那头领的对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