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色光晕的海洋里,离相抱着右梧,如同渐渐沉入海底一般下降,过了许久后,光芒渐渐从纯白变成了透着异光的彩色,一道道彩虹色泽的光线如同刺入棉丝中的绣花针一样,穿入到白色的光线中,渐渐将白色染得越发光泽多彩。
如果仔细向下看,就会发现那虹彩光线是有一个源头的,不是散乱无章而是从一个点开始向外发散着的,隔着些许如同氤氲雾气一般的光泽。
右梧揉揉眼睛却仍是看不清最下面隐藏着什么,看不透那光线的源头,那个像锥子尖一样的起点处究竟藏着什么。
再下降一些,那一丝丝细针一般的光线就密到分不出来,渐渐融为了一体,与白色雾霭合在一处,像是一团用彩虹织成的云。
离相的足尖先落地,而后拉着右梧转了个身,缓解去了悬浮太久之后落到实地那一瞬间的不适感。
右梧低头看着地面,那却不是土地,不是碎石,不是岩石,不是砖瓦,不是他所在脑中想象的任何一种材质,看上去整体是稍带白色的透明晶体,冰块一般,却明显不是冰块,且毫无冰冷感。
无数条曲线深深浅浅地分布于地面之上,蜿蜒如河流,只不过这河流却是一条条并在一起的,被不同的颜色分割开来,从透明到ru白到冰蓝到浅灰到金黄,不同的浅色彩带交织在一起,丝丝分明地分布在地面上,却又不是单纯的图案那么简单。
右梧痴痴看着,地上的那一道道纹路,竟然真的像是彩色河流一样,在地面上流动,可用脚尖试一试,地面却明显是平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沟壑,流动的河流似乎是在一层透明的冰盖之下,但看上去却又紧贴表面一般,着实神奇,身临其境的感觉,让右梧的言语匮乏无法言表。
离相拍了拍右梧肩膀,“你脚下踩的,就是世人常说的命运,不同的颜色交织在一处,从一个源头发出,向一个终点流去,在中途上,一条河流也许会受到另一条的影响更弯一些或者平直一些,但不论如何绕如何纠缠,最后都会走向那个定好的中点,可以改变过程却改变不了结果,所以称之为命运。”
右梧看着离相,“所以你相信命运?”每个人一出生就被定了结局么?所以不论如何挣扎最后的结果都是早已经写好的,那么还去努力有什么用,挣扎有什么用呢?
离相微笑,“对我来说,命运不是用来相信的,它只是一个事实,仅此而已,命运就是命运,是像我自己的存在本身一样真实的存在,就像你现在脚下所踩的地面。”
右梧沉默了一会儿,“所以努力是没用的?”
离相摇了摇头,“命运是命运,生活是生活,每个人的起点都是诞生终点都是死亡,这点其实和命运很像,只是生死是无差别的,或者说公平的,而命运却不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命运,有人出生就显贵,有人则是生来贫穷。”
离相顿了顿,“但不是说努力没用,人的一生不是这河流的起点和终点,而是其中的过程,虽然无法改变结果,但却可以左右走向,”他指着其中一条冰蓝色的十分窄细的河流,“比如那一条,它就十分曲折,绕过许许多多的远路,你可以说那没有用,但它确实经历过,我不知道这河流代表了谁的命运,却觉得这样的曲折比平淡有趣得多,我猜你的命运之流也会像它一样,虽然无法改变终点,却在改变过程,于沿途经历不同的风景。”
“然后走向既定的终点……如果知道了命运是存在的,那么为什么还要努力,还有什么动力呢?”
离相笑笑,“所以,命运是不被人知晓的,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充满期待和想象对不对?而且总有人会试图挑战命运,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在他们自己的意识里,那也许是真的可以成功的。”说到这里拉着右梧的手向前走,走向所有河流环绕的那个中心点。
那中心点同时也是虹光散发出的中心,右梧远远看到一个光点,听到离相继续说:“人是不应该知晓命运的,所以……其实这五千年来,我一直都对自己的这份使命感到怀疑,”他指指地面,“你看着所有河流所代表的人,皆是盲目的,但却有人可以例外。”
离相指着中心的那个光点,“那就是唯一的例外,那里,是唯一被记录下来的命运。”
渐渐走近,就看到那光点越来越大,竟然是个卵形的晶体,光泽莹润,是绝无一丝一毫杂质的透明,像是一颗原始的水滴,又像是万物出生时的那最初一个卵,干干净净,但就是从这干净虚无中孕育出了黑,暗,一切的杂质和混乱,从此让世界成了两面,互相支撑对立。
而此刻在面前的,右梧觉得,就是那仍未分化为两级的起点,万物的起始。
透明卵形的表面上环绕了雾气和虹彩的光晕,美轮美奂,右梧问:“这就是你要守护的东西么?”
离相摇了摇头,“这就如你所见,是一滴水而已,万物初生的那一滴水,看上去纯净透明,但却包罗万象,其它的水都成了河流,但它却留在中心的位置保持了不动的状态,这你能理解么?会出现在其中的人,他的命运是有起点而无终点的,这就像是一种特殊的恩惠,被上天选中的人,他有决定自己命运之河流到何处的权利。”
“你说过的天命之书,就在这里?”右梧看着那透明的丝毫不动的水滴,觉得自己是第一次离离相的生活如此近。
“是,天命之书,世人就这样称呼它,就被保护在这颗卵里。”他说着伸出手,轻轻触上那颗卵,虽然说它是水,被触碰了却没有任何波澜产生,而是渐渐凹陷出了一个小洞。
右梧觉得,与其说是水,它看上去倒更像是某种弹性十足的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