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有几个起哄的人,此时泯然于围观百姓当中,刚才叫嚣着砸店之人,也没见有什么行动,如今方家粮铺摆明了不让大家伙买到吃的。
有钱人谁没养几个打手,官府那是黑,有钱人是狠!
在这里围观之人没有谁可以拿出这么多银子,寻常人家一月收入也不过几两银子,所以大家伙站在方家粮铺外商议着。
让方家降价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方家没有太多的粮食供应给县里的人,抢也不是办法呀,今日填饱了肚子,明日呢,往后呢。
“要不咱们问问官府去,他们总该管咱们的死活吧。”
人群中有人提议去县衙,商人以盈利为目的,官府这事儿推却不了吧,未能剿灭山贼,官府是有责任的,人少了去谁理你啊,定会被乱棍轰出,人多结果便不同了,乌县的官吏也怕事情捅大不好收场。
找官府说理是唯一的办法了,若是官府也不理会,日子过不下去,百姓们只能尽快搬离乌县这个穷乡僻壤。
人多力量大,也可以给官府一个威慑,明确县里所有人的想法,一时间数百人站在了县衙门外,胆儿大的两人上前击起鼓来。
张怀安闻状,赶紧召来了县衙的官员商议。
巡检朱来福最为武断,当场便气急火大,道,“大人,这些刁民平日里看来还缺乏管束,属下带人出去,谁叫嚣得厉害,就抓谁!给他们一个下马虎,这些人自然会离开。”
朱来福也算是见过些世面,这些百姓就是人多壮胆,平时他们敢吗。
只要自己领几名衙役往县衙门口一站,立马让他们现出鼠辈的原形,到时必然各自散去。
主薄顾风看上去和往常一样的稳重,不苟言笑的说道,“朱巡检,你未免也太鲁莽了吧,放在寻常时日,我不反对你的说法,但如今巡抚汪大人正在洛南省各地暗查,至今身处何地无人知晓,若你冒然而为,害你自己不说,知县大人也会被你所牵连。”
张怀安很认同顾风的说法,道,“对对对,顾主薄所言极是,朱来福你怎么就一点儿脑子也不动啊,眼下是非常时期,过去的手段已经不适合了,顾主薄,依你看,咱们现在该怎么做。”
张怀安心里是没有主意的,放这些人进来吧,根本解决不了问题,能说什么,又能怎么做。
县里的粮仓并没有足够的粮食,够县衙里的人吃,但解决不了全县的问题,一旦开仓赈民,自己等人吃什么去。
如果不理会这些人吧,事态只会越来越严重,发展到更加不可收拾的局面。
顾风没有什么解决燃眉之急的办法,告诉张怀安,眼下的情况已经不是县衙可以处理了,必须加急报往府衙,让成州府来做决定。
莫小飞在一旁听了一会儿,说起了风凉话,“时不我待啊,知县大人,马上报到成州府去不是难事儿,可眼前的危机怎么解除,说句不好听的,乌县不再适合百姓们生存,他们会离开这里的,若是乌县成了一座空城,你这知县大人无人可管,枉为知县,枉为知县啊。”
莫小飞说得很实在,之所以当上知县,那是因为乌县有这么多的人口需要管治,百姓们当成迁移出去,张怀安不成了空衔,之后的仕途可想而知。
张怀安着急起来,问道,“莫典史,那依你看又当如何?”
“开仓赈民!”
莫小飞继续说道,“等府衙派人押送粮草过来得有些时日吧,咱们的粮仓有多少就发放多少,提醒百姓们省着吃,反正不花银子,我想他们在乌县继续待上十天半个月没问题。”
“这……”
莫小飞提到的事儿,是张怀安最不想做的,乌县粮仓里没多少粮食,县衙里的人得吃吧,家里上上下下的人得吃吧,张怀安很快否定了莫小飞的提议。
“不妥不妥,方墨那里就算没有新到的粮,我想存货定然还有一些,顾主薄,你马上去方家的粮铺把他的存粮全借到县衙拿,以后粮仓有粮了,再给他还上。”
朱来福讲道,“大人,我可听说方墨今日大涨米价,他这么视财如命,拆借大米他定然不会同意的。”
顾风一语提醒了张怀安,“大人,粮食可是百姓的生存基础,方墨竟然敢扰乱市场秩序,哄抬物价,您做为地方的父母官,您看……”
张怀安拍案叫绝,顾风果然是个人才啊,这办法可谓是绝妙啊,张怀安笑道,“好好,顾主薄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哈哈,朱来福,马上命人把方墨的粮铺给抄了,铺里的大米,一粒不剩全给我抗到县衙来,本官要免费派粮了!”
很快事情敲定下来,顾风起笔草拟文书上报府衙,朱来福去封方墨的粮铺。
方墨手里的粮食本就快耗尽,山贼截断了邻县往来之路,最近山贼们什么都不劫,只劫粮草,方墨急得跟跳蚤一般,整天吃睡不安,在府里慌乱徘徊、夜不能寐
今日本以涨价之法将百姓退去,谁知自己没回府里多久便收到掌柜来报,官府把粮铺给抄了。
城外的田地被王有财租了去,方墨运粮的线路被山贼死死盯上,方墨这月的生意本就一落千丈,下月将更加惨淡,眼下官府明正言顺把自己的生意给封了,方墨想找个哭诉的地方也没有。
方墨在自家府内的主堂中走来走去,他是做粮油生意的,无粮无油不赚钱,连铺子也没了更加没有活路,府上剩余的粮食也不多了,几日可以应付,日子久了怎么办。
街面上百姓如何叫苦连天方墨管不着,自己吃饱才是首要的,若事态再这样下去,闹饥荒也不无可能,百姓们可以安稳几日,自己可得收拾东西去邻县才行。
“老爷,县衙有位官爷要见您,人就在门外。”就在方墨思索何时离开的时候,管家前来禀报。
方墨想了想,自己和县衙中人素无瓜葛,是谁呀,不过方墨不敢怠慢,县衙刚抄了自己的店铺,不知道他们还想干什么,道,“请他进来吧,端上好茶招呼。”
来人正是莫小飞,乞丐窝的事儿已经令他愁眉不展,王有财就这几日便会派人驱赶,留给莫小飞的时间不多,虽然由于巡抚出访,县里命王有财不得伤及人命,但王有财明的不敢,暗地里不知道会搞出什么事端。
所以莫小飞不断的想办法,正好方墨的粮草再次被劫,市面上物价飞涨,而且方墨此时正是走投无路的时候,莫小飞认为,一个好机会摆在自己面前了。
跟着管家穿过花园的流水假山,绕了好一圈儿园林才见到大堂内的方墨,莫小飞可以确定,方墨的财富绝对是乌县首屈一指的,比王有财还多。
这么大的宅子,得花多少银子啊,民以食为天,看来粮油供应太赚银子了,若不是官府把盐的供应收归各地衙门,恐怕方墨的宅子还会更大。
见到方墨,莫小飞一点儿也没觉得比他低微,自己可是官儿呀,还怕这个浅水游龙吗。
其实富贾当中也有很多人考虑花银子捐官儿,不过没有实权的官儿不如不要,只能帮自己撑撑台面,说到实际用处,几乎没有。
当然,候补的官员也可以花银子疏通,但真做了官儿又能如何,经商之人虽然奸滑,但比起官场里的黑暗来讲,他们那点儿小肠子上不得台面。
跟错了人得掉脑袋,办砸了差事儿得问罪,所以很多商人并没有花银子步入官场。
王有财有些蠢蠢欲动,那是因为他被张怀安捧了一顿心里不服气,你不是七品吗,老子花银子捐个六品,看你敢如何。
但方墨不是这样想的,他宁可不和当官儿的打交道,凭自己的家底,做什么生意赚不到银子啊,而且更大的官儿知晓自己过去做大生意,还不是想着怎么把自己的银子骗走,有谁会真照顾自己啊。
既然不想进入仕途,方墨当然不能去得罪这些牛鬼蛇神,见到莫小飞之后,也是十分有礼,“官爷请坐,好茶马上就来,不知官爷今日来此,找方某有何事相商。”
莫小飞坐下之后,自报家门,“本官乃县狱典史莫小飞,冒昧来访,还请方老爷莫怪。”
原来是负责县狱的典史,自己和他管的一亩三分地没什么交道吧,难道县衙又给自己定了什么罪,想把自己给关起来。
应该不是,方墨想了想,这人明显是一个人前来,要是抓人可不会这么客气,方墨拱了拱手,疑惑问道,“无妨无妨,不知莫典史所来何事。”
“方老爷,今日拜访,本官是来与你谈笔生意的。”
莫小飞道明来意,一副很随意的悠闲样子,接过管家递来的茶水,轻轻揭开杯盖吹了吹,显得很有深意。
方墨知道和官方做生意,只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而且官方向来不花银子,自己和官方合作,只会被他们算计,就算有银子可挣,也不知道三年五载能否入账。
方墨很委婉的拒绝道,“莫典史,方某除了粮油生意并无别的涉猎,如今铺子被你们县衙查封,我也是自身难保啊。二来我也没兴趣,踏踏实实做我的老本行吧,乌县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三来嘛,方某谈不上有多富有,略为殷实罢了,不敢奢望太多,小富即安,小富即安,不敢贪什么大生意,呵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