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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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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青山深知赵家心思,向赵云许诺,待周家林淑人那边有了消息,自己便替他去告诉赵家,绝不会让赵家坏了这件喜事,现今雪雁那里尚未应承,过去了若不得答应反而不好。

赵云正有此意,他心里不知雪雁是否会应亲,亦觉彷徨,闻言忙向外祖父母拜谢。

韩母招手叫他到跟前,伸手拍了他一下,嗔道:“跟自家人还谢什么?只是你既然已经提亲了,庚帖和成亲的新房、聘礼、聘金等都该预备起来了。”

赵云道:“聘金预备了三千两银子,聘礼只差些茶果鹅羊酒饼,到时采买也使得。”

韩青山和韩母听了,皆是一怔。

他们家虽是镇上最大的货商之一,家资也不过上万有余,娶妻嫁女从未出过这么多钱,多一千,赵家分家之后,家业更少,闻得赵云一气拿出三千两银子,心里都十分诧异。

韩母想了想,道:“怎么出这么多聘金?你哪来这么多钱?”

赵云笑道:“都门当户对,聘礼和嫁妆也得不相上下才是,不能让人笑话了,我倒嫌我自己预备的聘礼少了,只是我从前攒的钱大多买了笔墨书纸,又置办了些良田房舍,手里就剩三千五百两还有母亲留下的一些头面首饰,只好叫人瞧一回了。”

韩青山诧异道:“莫不是王姑娘的嫁妆更多些?她一个丫头哪来几千两的嫁妆?”

赵云笑道:“适才外祖父还论及嫁妆本事,我还稍有不及,怎么如今反疑惑起来?”

韩青山道:“本事是你所不及,嫁妆我不过是顺口的,我料想这么个丫头,虽本事强些,可嫁妆未必多,听你的意思,嫁妆竟是十分丰厚,连你亦所不及?”

赵云了头,道:“她替周家林淑人藏东西归还林淑人得了林大人一番厚赏,还有二百亩地,就是她姐姐也留下不少宫里赏赐的东西和宅子给她,我听周将军,至少得有上万的嫁妆,这还没算她干爹家和干哥哥给预备的,因此和林淑人都配我绝不高攀。”

他先前以为雪雁只是略有积蓄而已,没想过她必须有丰厚的嫁妆才去求娶,因此听周鸿一,自己颇有不及,还被唬了一跳,好在自己也置办了十顷良田,因此暗暗决定将聘礼聘金多多添上些,倾力而为,只留五百两做娶亲之用和日后的家用。

韩母暗暗咋舌不已,道:“倒是咱们有些高攀,这样的嫁妆,嫁到大户人家也绰绰有余。”

韩青山心里算了一笔账,然后头赞同韩母的法,镇上最有钱的财主嫁女儿,也没有上万的嫁妆,何况雪雁背后还有那样的靠山。

赵云笑道:“若是想嫁高门大户,于她而言也容易,毕竟宫里头还有她姐姐的体面。她之所以不肯,是觉得齐大非偶,我也是瞧中她这一份心性品格,虽身处锦绣,却不慕富贵。”

韩母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道:“我原想城里的姑娘又是侯门公府里出来的,未必瞧得上咱们镇上的人家,听你这么,竟真是极好的姑娘,若真能娶回来,不枉你蹉跎了几年。你可得千万上进些,好好儿娶回来,也好好儿地待她。”

赵云应承不迭,也暗暗期盼此事能成。

韩青山在一旁道:“这么个好人儿,你祖父母一定只有愿意的。”

听到祖父母,赵云微笑不语。当初分家之际,他就请外祖父母跟祖父母分明白了,婚姻大事请他们不要插手,他们心中有愧,当即答应了,不然这几年岂能不给他安排亲事,自己容貌虽残,家业本事犹在,也是一个香饽饽。

不提赵云如何拜托外祖父母,且雪雁满脸无奈地坐在赖嬷嬷里间吃茶,回娘家省亲的赖欣荣坐在一旁抿嘴微笑,外间正有一位媒婆同赖嬷嬷得天花乱坠。

雪雁是南华的妹子,于连生的干妹子,赖家的干女儿,身份许多人都知道,从前在黛玉跟前当差还罢了,如今已经出来,他们不约而同地上门提亲,过来相看的媒婆和各家亲眷极多,见到雪雁模样标致言谈爽利举止大方,都满意得不得了。

欣荣笑道:“你如今也大了,正经该想这些终身大事了。”

雪雁脸上一红,嗔道:“什么想不想的,不过是请我们姑娘做主罢了。”

欣荣一怔,果然便听赖嬷嬷含笑对来人道:“你的李公子固然极好,奈何我们家雪雁丫头上头有周家大奶奶做主,竟不敢应承。”

那媒婆急了,道:“这样好的亲事,老太太还犹豫什么?错过这一桩,可就再遇不到更好的了。李公子现今已经是秀才了,再上进些,明年不定就能中了举人,家里也有上千的家资,门风清白,人物俊秀,端的是好人家。”

赖嬷嬷心道近来向自己提亲的,也不是没有举人家,一个秀才有什么得意的?故道:“实话,我虽是雪雁的祖母,却也得问问周家大奶奶的意思,再,李公子比雪雁还了两三岁,我们想着给雪雁找个年纪大两岁的,大些的知道疼人。”

那媒婆忙道:“女大三,抱金砖,是个好口彩,大些有什么好?不是我,雪雁姑娘也有十八了,过了年就是十九,哪还有这个年纪的好人家,哪个不是十五六就定亲成亲了。”

赖嬷嬷笑道:“那就再瞧瞧,你们挑人家,我们也得选个称心如意的。”

那媒婆听了,知道赖家不能做主,只得道:“老太太好歹记着,向周家大奶奶请示也无不可,有了消息早些儿告诉我们,我们是等得的。”

赖嬷嬷笑着应了,命管家媳妇送媒婆出去。

等人离开后,欣荣拉着雪雁从里间出来,笑道:“祖母不答应,都推林姑娘的意思?”

赖嬷嬷往身后的靠枕上一倚,道:“也不是推到林姑奶□上,林姑奶奶早了,雪雁的亲事她有主意,叫我们不必费心,只先将嫁妆预备起来便是。”

欣荣闻言,看向雪雁,道:“你竟还瞒着我?快,是不是有极好的人家了?”

雪雁苦笑道:“我才出来几日?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月,平时又紧守门户不见外人,哪里就那么快?不过是有几家向我们姑娘亲罢了,应不应还不知道呢!”

欣荣想了想,道:“如今你的身份与从前大有不同,能上极好的亲事。”

赖嬷嬷也头笑道:“正是呢,雪雁就是一个香饽饽,不仅有人去林姑奶奶那里提亲,还有到咱们家来的,陆陆续续竟有三四个了,人家都不差。”

雪雁低头不语,心里微微一叹,虽都不差,可是终究各有不如意之处,或是年纪两岁,或是家有刻薄主母,或是寡母爱子,或是家境贫寒,虽然是大管事、秀才、举人和□品吏等等,但是相比之下,赵云竟是上上之选。

她虽不求荣华富贵,但也无法忍受家境贫寒,倒不是嫌贫爱富,只是她嫁妆丰厚而夫家寒薄,夫家心气能平?自己也不想跟着吃苦受罪,何况她也不喜丈夫、刻薄婆婆、寡母婆婆。如今还不知赵云外祖父家和赵家人的品性如何,若是打探出来还好,早些应了正经,免得这一日两三个的过来相看,许多人也自视甚高,自己连练字都静不下心来。

在赖家用过午饭,正闲话家常,忽听荣国府里掌管配药的贾菖之母过来。

赖嬷嬷不解,忙起身迎了进来,欣荣和雪雁都跟在身后。

菖母笑道:“如何当得起嬷嬷亲自来迎?”

赖嬷嬷在府里的地位远远高于贾菖母子,但是毕竟赖嬷嬷是荣养的老仆人,便笑道:“怎么当不起?这话得我们像是高人一等似的,可别折煞了我们。”

请进屋来,菖母看了雪雁一眼,笑道:“这就是雪雁罢?竟出落得这样好了。”

完,拉着雪雁的手上下打量,目光如剑,十分锐利,见雪雁肤如凝脂,环姿艳逸,心里已觉三分好,再看她今儿穿着银红撒花妆花缎对襟褙子,那料子竟是上等的,襟前和袖口绣着极精致的花样,头上插着两支金镶红宝海棠花簪,耳畔吊着硬红镶金大坠子,腕上戴着一对赤金累丝镶红宝石海棠花的镯子,通身的华丽气派,脸上越发露出十二分的满意。

雪雁心中一动,随即暗暗叹气,瞧着菖母的神色,明摆着是替儿子贾菖相看来了,雪雁面上不显,只假作羞惭地低下头不话。

赖嬷嬷见状,也已明了,道:“哪有那么好,过誉了,过誉了。”

菖母松开了手,笑道:“哪是过誉,是真真的好。”

着褪下腕上一只韭菜叶儿的金镯子做表礼给雪雁,道:“比不上你的,能着戴罢。”

若是菖母没有目的,雪雁也许就收了,横竖她收下的表礼多,回的也不少,但是眼下菖母乃是为子相看媳妇,她如何能收?连忙推辞不迭,低声道:“太重了些,我可当不起。”

菖母一愣,赖嬷嬷也笑道:“她孩儿家,奶奶给这么贵重的东西作什么?竟真是受不起,奶奶快收回去,明儿给菖哥儿的媳妇罢。”

菖母只得收了回来,笑道:“哪里当不起了,我就觉得雪雁极好。”

赖嬷嬷假作不知菖母来意,道:“好不好,也得林姑奶奶了算,我们家做不得雪雁的主儿。奶奶这会子过来,可有什么要事?”

菖母犹未作答,赖嬷嬷又向雪雁道:“你不是给林姑奶奶请安去?别耽搁了,一会子天晚了路不好走。”

雪雁听了,忙告辞,又向菖母告罪,立刻离开。

菖母见房里只剩欣荣在赖嬷嬷跟前,欣荣也已是出嫁之女,便向赖嬷嬷笑道:“有一件极要紧的事儿,求嬷嬷来了。”

赖嬷嬷含笑问道:“哪里当得起奶奶求?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便是。”

菖母心里略松,道:“就是为了我家那子求雪雁来了,可不得求嬷嬷的意思?”

赖嬷嬷虽然觉得丫鬟能嫁给府里的爷们是极体面的事情,却也知道自己全然做不得主,且也明白雪雁无意回贾府,何况贾菖家虽不差,却也算不上好,连午前来提亲的李秀才家都不如,便道:“方才我已了,林姑奶奶吩咐,她给雪雁择配。”

菖母闻言不禁一怔,道:“也就是得去求林姑奶奶的意思?”

赖嬷嬷头道:“正是呢!今儿我已送出一个来提亲的了,皆因先前林姑奶奶有吩咐,我们家并不敢做主。奶奶若是一心为菖哥儿求娶雪雁,须得问过林姑奶奶。”

菖母叹道:“周家是什么门第,哪有我们上门的道理。”

赖嬷嬷扑哧一笑,道:“周家门第再高,他们大奶奶也是咱们府里出去的表姑奶奶,难道你去了,还拦在门外不让你进门不成?”

菖母也笑了,果然告辞,打算次日去求黛玉。

欣荣道:“雪雁竟真是个香饽饽,连他们都动心了。”

赖嬷嬷却道:“雪雁比你还强呢,别他们,就是我也动心,可惜你大哥哥早早娶了亲,又没有别的兄弟。雪雁不再是当初咱们认的那个丫头,她现今的干哥哥在宫里乃是圣人的心腹太监,十分体面,多少人趋之若鹜,自然打起雪雁的主意来。”

欣荣心里略有不服,道:“话虽如此,可到底也是个丫头出身。”

赖嬷嬷看她一眼,心知她在夫家婆媳也不甚如意,便笑道:“这丫头和丫头也有不同,咱们家你祖母爹娘还是奴才呢,可谁看了你祖母爹娘?只要有靠山,那就比正经门户的姐还强。何况,谁不知道雪雁是南华姑姑的妹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宫里对她不闻不问,她也是南华姑姑的亲妹子,南华姑姑救过圣人的性命!”

欣荣听了,低头不语,暗暗羡慕,的确,雪雁有个当今恩人的姐姐,即便死了,体面也留给了她,这些比世人都强了十分。

赖嬷嬷晚间唤来赖大媳妇,道:“雪雁的嫁妆也该预备起来了。”

赖大媳妇也知道雪雁能给自家带来的好处,绝不敢怠慢,忙道:“自打林姑奶奶为雪雁择配,我心里就记住了,已经出钱叫人采买了一批红酸枝木打家具,虽比不上紫檀的,但近似紫檀,价格又便宜,也十分体面,瓷器和脂粉头油这些咱们家出,那些绸缎皮子、头面首饰和宅子地雪雁身边有的尽够做嫁妆,她的性子不会花费咱们,因此这一笔竟是能省了。”

赖嬷嬷赞许道:“你做得极好,就该如此,不过该有的绫罗绸缎皮子头面首饰,咱们也得预备些,咱们尽了心,林姑奶奶欢喜,雪雁也感激。”

赖大媳妇听了笑道:“今儿又有几家来提亲?”

赖嬷嬷伸出两根手指,道:“一个是秀才家,一个是菖哥儿的娘。”

赖大媳妇一惊,道:“这两家也都各有好处,若是我,倒是宁愿让雪雁嫁给举人秀才,有雪雁身后的靠山,自己再上进些,还怕不能为官做宰?”

赖嬷嬷叹道:“我也这么,菖哥儿虽是府里的爷们,却一无功名,二家资寒薄,菖哥儿的娘一进来就只管看雪雁的头面,倒不如让雪雁外聘。只是林姑奶奶上头做主,没咱们话的余地,只好看着罢,横竖林姑奶奶疼雪雁得很,必然会挑个四角俱全的人家。”

赖大媳妇道:“雪雁也是个有造化的。”

赖嬷嬷赞同道:“不仅是个有造化的,难得是知恩图报,忠义双全。宁可待她好些,也别薄待了她,横竖咱们家也不缺几个嫁妆钱。”

赖大媳妇听了,笑着应是。

却雪雁从赖家回到自己家,神情疲惫之至,晚间只喝了一碗粥便洗澡洗头,兰和翠柳拿着干手巾与她擦头发,翠柳笑道:“那么多人家,姑娘可看中了哪一家?”

兰忙道:“你瞎什么?哪能姑娘看中哪一家?传出去像什么?我瞧,得看林姑奶奶的意思。上回在林姑奶奶那里,林姑奶奶不是了,有一位赵先生求娶姑娘呢,咱们大爷也去打探消息了,只是姑娘为什么不跟老太太她们呢?”

雪雁笑道:“还没影儿的事,慌什么?”

兰道:“姑娘的终身大事,咱们自然焦急。我看,这些来提亲的人家,都不如紫鹃姑娘的赵先生好,就是赵先生脸上有些儿伤,配不上姑娘的人才。”

雪雁对此并不在意,别人嫌弃脸残狰狞,她倒觉得更添阳刚之气,世人以男子斯文儒雅为美,也常有世间男子涂脂抹粉,雪雁对此分外嫌弃,所以十分赞同史湘云“唯大英雄能本色”之语,又给当初分给她的戏子葵官改名为韦大英。

头发干透后,雪雁并没有挽起来,便去睡觉,兰和翠柳依次退出里间。

雪雁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默默想着自穿越以来至今的种种事情,到了这样的年纪,果然该考虑终身大事了,即便自己不急,别人也急了。

现今,她对络绎不绝的相看和提亲生出了几分厌恶之心,只想早定下来。

她渐渐也明白了自己的好处,不比先前在山海关时的妄自菲薄。果然有了靠山,亲的对象地位也随之提高。想当初一个略有些家业的庄稼人托婶娘来提亲就觉得自己高攀了似的,虽然当初李管事媳妇没有露出些什么,但是敢来提亲,未尝不是有这个想法。如今于连生步步高升,自己又认了姐姐,便是举人家来相看,也是求娶二字。

雪雁心里又笑又叹,不知笑世人之眉眼高低,还是叹世人之追名逐利。

她最怕的是婆媳嫌隙,这些来提亲的人家中,其实也有一两家比赵云好的,但是皆因上头有婆婆压着,且求娶自己未尝不是为了仕途平顺,依附上周家、荣国府、于连生和赖家这几门权势,雪雁便有些不中意。

雪雁微微叹了一口气,别人挑三拣四,自己未尝不是如此。

想到自己眼前的靠山,雪雁不禁又想起另一件事,就是自己的嫁妆十分丰厚,林如海赏赐的几匣珠宝和南华留给自己的四匣,加上自己历年来积攒的,足足有十匣,布料衣裳良田房舍都一应俱全,还有林如海给的一箱金子,自己的确有底气呢。若不是当初穿越来时的须弥芥子,保不住黛玉的财物,她也不会得到这么多的好处。

雪雁暗暗庆幸自己有这一穿越的福利,以及须弥芥子在自己藏着黛玉财物时没有消失。别人都赞叹她如何守住秘密,如何忠义,实不知她这几年来一直忐忑不安,唯恐须弥芥子突然有一日消失不见了,东西自然也随之虚无。

所以,她搬到自己家之后,第一件事就先将东西全部取出来,虽然锁在耳房里不如须弥芥子安全,不能保证下人是否会偷窃,但好歹比虚无缥缈的须弥芥子值得信任些。

雪雁想着如何藏金,是掘地,还是掏墙,总不能就这样存放在耳房里,顺势也瞧了一眼左手的须弥芥子,心里只觉得可惜,若是能确定须弥芥子永远跟着自己不会消失,东西藏在其中也无不可,只是难以确定,她就不敢了。刚感应了一下,她顿时惊得睁开眼睛,她出来以后就没查看过,没想到须弥芥子不知何时竟然消失不见了,一儿都感应不到。

拿着手帕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幸亏自己将东西取出来了,不然岂不是跟着消失了。

雪雁双手合十念了几句佛,十分庆幸自己的心谨慎,才没有损失大笔财物,若真跟着消失,她不得哭死。难道她穿越带来的须弥芥子就是为了给黛玉藏东西?

雪雁哑然失笑,怎么可能,毕竟如果她不的话,也用不到须弥芥子。但是她却知道没有须弥芥子,哪怕是林如海也不能给黛玉保住这么多的东西,由此可见黛玉处境之艰难,好在当初有须弥芥子,因此须弥芥子消失,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没了须弥芥子,雪雁也没感觉可惜,倒是一夜好梦。

次日一早,于连生方带着打探来的消息告诉她,竟比黛玉还早一步。

雪雁沏茶上来,听于连生叙,于连生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并不识字,因此不能把消息写将下来,只是口述给于连生听,于连生再告诉她。

听完关于赵家和韩家的纠葛以及各家家人的品性,雪雁略觉满意,笑道:“也就是韩家是极好的,极赞同这件婚事,赵家虽不知赞同与否,但是也不会如何反对,赵家人除了二房心胸狭窄些行事偏激些,赵家老爷子老太太和三房为人都还不错,称不上大奸大恶。”

于连生头道:“虽当初赵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压下了赵先生受伤一事,未免觉得偏心太过,但是不难明白他们的心思,手心手背都是肉,且事关本家子孙后代的名声,自然家丑不可外扬。分家是赵先生请求韩老爷子做主,并且分走了六成的家业,二房只得一成,可见赵老爷子和赵老太太不是不近人情,如今偏疼孙子也算不得什么大罪。”

雪雁道:“大哥的是,凡事总不能十全十美。”

只要赵家人不是格外难缠就好,雪雁虽有心机手段,却不想嫁过去后和他们成日家纠缠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有那份工夫,还不如多读几本书多练几张字。

如此一来,倒更显得赵云在这些人家中出挑了。

于连生喝了一口茶,道:“妹妹的意思如何?赵先生家中只有两个婆子和两个厮,又空出房间教导乡邻家的孩子读书认字,并不收钱,可见不是好色之人,且心存仁善,我特地叫人查访了,十里八乡都他好,当然,也有几家他不好,不过是曾经生过嫌隙。我觉得赵先生在这些人家里最配你,不似那些人个个都奔着你身后的靠山来的。”

雪雁笑道:“连哥哥都好,想来果然好。”

于连生瞪了她一眼,道:“这是你一辈子的终身大事,自该心谨慎些,虽然我好,可也得你自己愿意,你若不愿意,凭他再好,都不是好。”

雪雁想了想,正色道:“在哥哥跟前,我也不嫌害臊,若好不好,眼下实在不知,日子总得过了才知道,倒是觉得赵先生比旁人合适些。何况赵先生也是我见过的,大概性情模样行事手段也都知道,又比那些不知道的强几分。”

于连生道:“此言甚是,我却忘了你见过他。”

雪雁微微一笑,道:“再有一件就是赵先生是周将军的幕僚,将来周将军留京外放,他都是跟着的,如此一来,我也不会离我们姑娘太远,我也舍不得我们姑娘呢。”

于连生道:“你和林淑人倒好,不像是主仆,反似姐妹知己。”

雪雁抿嘴笑道:“姑娘同我虽称不上相依为命,但是也差不离,比起主仆,我们情分更深些,且我们姑娘也没当我是下人丫头,她有了好人家,便一心想着为我筹谋了。”

于连生头称是。

过来一时,于连生还要再问,忽见黛玉打发人来接雪雁过去,打听的消息已经得了。

于连生听雪雁方才的意思,也没继续追问,大概明白她已经应了七八分,便笑道:“既这么着,妹妹先过去,明儿咱们兄妹再这事,并给你预备嫁妆。”

雪雁脸上一红,了头,送于连生出去,自己回来重新换了衣裳,方去周家。

可巧她到时,并没有见到黛玉。

汀兰忙拉她进了黛玉的房间,一面沏茶,一面笑道:“有个荣国府的什么菖哥儿的妈来拜见奶奶,奶奶正在花厅里见她,你略等等罢。”

雪雁顿时想起昨日菖母的意思,不免觉得有些不自在。

淡菊过来看出了几分眉目,笑道:“你竟是知道菖哥儿妈的来意不成?”

雪雁听了,垂头吃茶不语。

淡菊拍手道:“我晓得了,莫不是来求娶咱们雪雁大姑娘的?”

雪雁放下茶碗,啐道:“什么话儿你都,可仔细姑娘一会子知道了,捶你的肉。”

淡菊笑道:“奶奶为你费心,再不会为了这事来捶我。瞧你的意思,我就知道,我猜的没错儿。你放心,咱们奶奶是什么人,你素日不愿再回荣国府里去,奶奶还能不知?”

对于贾菖,黛玉的确不满意,且在荣国府配药之时,她们房里常有好药送到药房叫贾菖和贾菱按着方子配,拿回来看时总是分量不足,因而极厌恶这些人,听完菖母来意,黛玉歉然道:“不巧了,嫂子竟来迟了一步。”

菖母闻言一惊,道:“莫不是雪雁姑娘已经许了人?可是昨儿在赖家并没有听。”

黛玉笑道:“嫂子见谅,这事赖家并不知晓,原是我们大爷做的保山,许的就是门下的一位幕僚先生,早早就中了举人,家资上万,虽未定下,但是也有七八分的意思,总得雪雁拒了方好再应承其他。”

菖母一听家资上万的举人,顿时心头一凉,这样的人,贾菖如何比得上?

黛玉又道:“因此竟让嫂子白跑一趟了。”

菖母不免觉得十分低落,道:“一家有女百家求,原是我们来得迟了,怪不得姑奶奶。若是雪雁姑娘不曾应承这桩婚事,还请姑奶奶早些儿打发人跟我们一声,我们家虽没什么本事,菖哥儿倒是知冷知热的,比外头不知根知底的人家强些。”

黛玉答应下来,心里却想着即使没有赵云,也有别的人家,绝不会是贾菖。

送走菖母,黛玉回到屋里,见到雪雁便笑道:“你来了?”

雪雁忙站起身来,淡菊先问道:“奶奶可答应了菖哥儿的妈?原来雪雁也是知道的。”

黛玉坐下,笑道:“但凡是我不中意的我一概不答应,这个道理你还不知?这几日又有几家过来,我还挑中了两家,若是雪雁不应赵先生,就从这两家里头挑。”

雪雁大羞,道:“姑娘的我有多尊贵似的。”

黛玉道:“你如今是娇客,能不尊贵?何况他们如何想的,我也深知。赵家的消息我已经得了,这会子告诉你,你若应了就头,若是不应就摇头,横竖人家尽够你挑的。”

着,示意紫鹃告诉她。

紫鹃抿嘴一笑,果然将赵家和韩家之事娓娓道来,和于连生的有七八分仿佛,只是更细致些,想必是因为黛玉是女子,而于连生是男子,思量不如黛玉周全缜密,皆是各人的品性作为,以及赵云的家业几何,乡邻看法如何等等。

等紫鹃完,黛玉和众人都瞅着雪雁笑。

雪雁面红耳赤地瞪视她们,到底她比别人脸皮厚些,低声道:“姑娘做主便是。”

一语未完,紫鹃拍手道:“这是答应了?”

黛玉也觉得欢喜,她头一回做媒呢,脸上更添三分喜色,笑道:“你既要我做主,想来是不反对,既这么着,我就叫人回话了,早些定下来要紧,免得还有人上门,倒不好。”

雪雁默不作声,黛玉便知其意,忙叫人去给赵云回话,道:“告诉赵先生,往赖家提亲。”

完,又打发人去告诉赖家。

赵云在家中苦等,愈加忐忑,皆因他近日知道不少人家向黛玉和赖家提亲,其中还有官职在身的人,与之相比,自己更无甚好处,正自彷徨不定,忽然得到黛玉派人回话,雪雁应了,不由得喜出望外,即刻便去韩家告诉外祖父母。

韩青山和韩母听了,俱是大喜过望,韩母念佛道:“阿弥陀佛,竟真成了。”

韩青山大笑道:“好,这是喜事,我就去告诉老亲家去!”

韩飞夫妇并两个儿子和两个儿媳都知道赵云近日向人提亲,只未得回应,也不知底细,闻得此语,忙问端的,待得听了雪雁的身份嫁妆,不由得惊叹不已。

韩飞拍着赵云的肩膀笑道:“不枉你等到这时候才亲,竟真真是好得很。”

赵云道:“是我的造化才是。”

韩飞听了,摇头道:“你媳妇虽好,你也不差什么。聘礼可预备妥当了?聘金送多少?赶紧请了媒婆去提亲,千万别错过了。”

韩母在上头道:“先告诉亲家要紧,请媒婆得他们出面相请才显得郑重。”

韩飞拍了拍自己的头,道:“我竟糊涂了。爹,咱们这就过去,跟赵老爷子和赵老太太明白,好叫他们明日就请媒婆去提亲。”

韩青山便带着老婆儿子和赵云往赵家走去。

虽是傍晚,但是两家离得不远,都在镇上,不过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

赵老爷子和赵老太太虽然跟着三房住在本家老宅,不过老人偏疼孙子的前程,但是他们明白这几年若不是因为赵云在周鸿身边做幕僚,凡是地痞流氓官吏都不敢欺侮勒索他们,他们家里不会如此平安,因此见到赵云回来,阖家都对他十分亲热。

赵老爷子和三子赵立陪着韩青山父子坐着在堂屋话,韩母则由赵老太太在里间陪着,赵云的堂弟赵锋则向赵云请教功课,赵锋生平最敬佩这位堂哥的才德本事,神情十分孺慕。

赵云虽对本家心灰意冷,但也盼着堂弟争气,丝毫不藏私地教导他。

韩母吃完了茶,向赵老太太开口道:“今儿来,有一件要紧事同亲家商量。”

赵老太太因当初赵云受伤一事,对韩家便觉矮人一等,心怀愧疚,忙道:“亲家老太太有什么话只管,咱们能做到的一定不推辞。”

韩母心气略平,笑道:“也不是什么难事,乃是云儿的婚事。”

提到赵云的亲事,赵老太太不免觉得有些羞惭,道:“若不是家里出了那么些事,毁了云儿的前程,云儿的终身也不会耽搁到如今,竟叫老亲家太太费心。”

韩母道:“当初他们悔婚倒好,不然云儿不到今日的好人家。”

赵老太太忙问是谁家,道:“不知是哪家,竟比刘家还好。”

韩母含笑将雪雁一事告诉了她,道:“嫁妆丰厚,品貌一流,本事不俗,又有靠山,又有亲戚,又是城里侯门公府出来的大丫鬟,旧主已是三品诰命,端的四角俱全,这样的好姑娘,往哪里求去?若不是云儿随着周将军,只怕也得不到这样的好造化。”

赵老太太一听雪雁原是周家长媳之婢,她亦曾听过周家的名声,知道周家在清流中的地位,平常巴结都难巴结得到,再听雪雁有个姐姐救过当今圣人,有个哥哥在宫里当差,更觉惊骇,喜道:“竟有这样的好事?怎么就瞧上咱们云儿了呢?”

旁边赵立之妻牛氏和赵锋之妻米氏婆媳二人听了,都惊讶非常,暗叹赵云有福气。

韩母听了这话,便知赵家不反对这门亲事,道:“也是天缘凑巧,有周将军和林淑人做媒,又知根知底,比不知道的强些,云儿,这些日子以来,有不少人向王姑娘提亲呢。”

赵老太太连连念佛,道:“真真是一门好亲,得赶紧请媒人去提亲才好。”

韩母笑道:“正是呢,这事竟早早定下来放心。”

赵老太太一时想着请那个媒婆去,一时想着该如何预备,一时又道:“这王姑娘既在外面独居,咱们到哪家去提亲?是往周家林淑人那里,还是往干爹赖家?亦或者是向她干哥哥提亲?可得问准了,别出差错。”

韩母一怔,也没想到此事,忙叫赵云过来问。

赵云道:“林淑人交代了,叫咱们去赖家提亲,会告诉赖家一声,赖家好歹是她干爹干娘家,比周家和于公公都名正言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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