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做户部尚书,管着国库和朝廷钱粮进出,稳稳当当地过了多年,若非长乾帝心腹,绝不能连任,他见长乾早已坐稳了帝位,朝堂之事也都已经料理了八、九分,想起长子念过三十,掌管西海沿子的兵权多年却始终未有兵马元帅之名,便生了致仕之心。
长乾帝看了折子后一直留而不发,又给于连生看了。
于连生回思种种,暗叫周元好生精明,拿得起放得下,又在此时,即便自己不再为官,也会让长乾帝记在心头,毕竟此时里里外外都被长乾帝清理了一遍,朝堂已稳。
长乾帝问道:“你怎么看?我是批了,还是不应?”
于连生忙笑道:“老爷英明神武,自有决断,哪有的话的余地。”人贵自知,于连生并不认为自己能倚仗着长乾帝的信任而指手画脚。
长乾帝听了,莞尔一笑。
周夫人陡然闻得丈夫意欲退出朝堂,不免有些慨叹,道:“老爷舍得放弃这样的权势?”天底下也就那么几个人能做到一品大员,哪有几个舍得放弃?八十多岁犹在为官的好多着呢,哪像周元这样,未到六十便已致仕。
周元一旦致仕,她便不是诰命夫人了,不过自己的长子争气,现今是一品大将军,自己又不能比黛玉身份低,因此仍旧有诰命,只是却不是周元的,而是周鸿挣来的。
周元却是一笑,道:“有什么舍不得?咱们家到了这样的地位,也难以更进一步了,倒不如急流勇退,让圣人记着我的好,善待鸿儿兄弟几个。何况,诸皇子渐次长成,也不知如何争端,咱们不必卷入其中,竟是稳妥为上。”
听了这话,周夫人心头一凛,暗道好险。
长乾帝跟前有十一个儿子六个女儿,夭折了两个皇子和两个公主,皇长子、皇次子、皇四子、皇七子、皇十一子皆是皇后所出,皇长子已经十八岁了,十五岁进朝领了差事,次年皇次子、皇三子亦上了朝,去年皇四子、皇五子、皇六子也上朝了,大家都知道长乾帝并非由太子而登基,皇太后身份不高,连带长乾帝身份也不高,如今未封太子,谁都可以一争。
周夫人虽是女眷,却也知道皇子之事,丈夫已是文官之首,三年前才封了大学士,长子手握西海兵权,次子已为翰林,乃是皇子必定拉拢之户,难怪前儿中秋入宫时,皇长子妃和皇次子妃、皇三子妃等人对自己十分和颜悦色。
周夫人想起二十年前夺嫡之惨,赞同周衍致仕,随即皱了皱眉头,轻声道:“老爷只怕担心太过了,圣人年富力强,想这些太早了些。”
周元叹道:“宁可先多想些,也别被富贵荣华蒙了眼,想当初我何尝不是如此?幸而鸿儿媳妇聪明绝,反倒醒了咱们,才有今日之福。”长乾帝极端自制,规矩极严,早些年还能看出长乾帝的意思,眼下他却看不透了,倒不如退出来,横竖长子不在朝堂,次子不知多少年方能上来,诸皇子即便想拉拢,也拉拢不到周鸿。
周夫人笑道:“想当初都鸿儿媳妇生得弱,娘家子嗣不繁,她也不像是能生养的,谁知她竟是极好的,连带咱们家又是几代兴旺。”旺夫旺子,这是她最喜欢的,王氏虽然生了儿子,周涟之妻容氏也生了一子,到底比不得周玄是长子嫡孙,冰雪聪明。
作为公公,周元不在此事上多,咳嗽一声,岔开道:“你心里有个数,等到我致仕后,你也少出去走动,只管在家含饴弄孙罢。”
周夫人头答应了,她现在五十多岁了,儿女娶的娶,嫁的嫁,心事已了,若是黛玉在家,早将家事交给黛玉料理,自己当个悠闲自在的老封君,偏生黛玉不在家,自己也不想乱了规矩,交给王氏和容氏,以免她们管过家后,等到黛玉回来却舍不得放手。
想了想,周夫人问道:“难道咱们就此回乡不成?”
周元道:“鸿儿在西海沿子,咱们如何能回乡?不过是个法罢了,留在京城方能让圣人放心。再,咱们家里没什么要紧,衍儿和涟儿都不必回乡考试,咱们回去做什么?”
原来周衍中秀才的下一科便已经中了举人,当年周涟与之同行南下,亦中了秀才,举人又险而又险地中了最后一名,其时兄弟两个名扬江南京城两处,一门父子皆不俗,次年兄弟两个参加春闱却都同时落榜,其后又一科周衍中了二甲进士,虽是二甲最后几名,但是人人都道年轻有为,如今在翰林院做庶吉士。
周夫人听了,脸上露出微笑,她这一辈子极有福分,丈夫位高权重,儿子个个争气,每每出门应酬,谁不她教子有方,笑道:“我只盼着咱们家下一回有人回乡那人时咱们的玄哥儿,听玄哥儿天资极高,竟能给老爷争个头名回来也未可知。”
到周玄,周元不禁十分思念,道:“玄哥儿今年五岁了,咱们还没见过呢。”
黛玉极擅丹青,心思又细致,恐周元和周夫人想念长孙,每回和书信一同进京的还有厚厚一叠她素日替两个儿子画的肖像,近年来因常见洋人,又学了几笔油画,绘得栩栩如生,周元和周夫人见了,每每爱不释手,都放在枕畔匣子里,时常拿出来看。
周夫人心想若不是西海沿子距离京城实在太远,自己早就过去一趟看孙子了,尚未有所言语,便听于总管打发人送东西过来。
于连生进宫前吩咐人将雪雁送给各家的礼物送去,刚刚送到。
周夫人忙出去见了送礼的太监,接了清单,听太监了雪雁的意思,不免笑道:“你们家姑奶奶也太谨慎了些,他们家老太太已经没了快一年,热孝早已过了,谁在意这个?”
话虽如此,周夫人心里却满意非常,她最喜欢的便是雪雁的谨慎二字。
雪雁思量周全,他们家毕竟是守孝之人,自己即使不忌讳,那些为官做宰的却在意,故此宁愿托于连生打发人送礼,也不派自家人去,各家收了礼,都知道于连生的身份,也见了送礼的太监,次日各自回礼。
过了几日,长乾帝忽然降下旨意,批了周元乞骸骨的折子,与此同时又往西海沿子发了一道旨意,命兵部尚书带人去颁旨,乃是封周鸿为兵马大元帅,虽品级和所管的军务一如既往,但是却更加名正言顺。
听到这两道旨意,朝中内外无不吃惊。
几位已经上了朝的皇子暗暗跌足长叹,唯独皇长子和自己同母的弟弟想起皇后的教导,立时沉静下来,横竖他父皇依然年富力强,自己只需做好身为儿子的本分即可。
皇后得知皇长子的举动,心中十分满意,这日皇长子来请看时,她招手叫他到跟前,细细打量了一番,心道自己虽不在意后宫恩宠,但是无论如何都得护着儿子名堂正顺地登上皇位,只有做了皇太后,她方能放下心来,遂笑道:“周大人既然致仕,少不得各处去人,你按着规矩送些礼即可,不必太厚,不必太薄,和从前一样。”
皇长子微微一笑,道:“母亲放心,儿子晓得。”
若谁最明白长乾帝的心思,除了长乾帝跟前的于连生外便是皇后,因此皇长子十分尊敬自己的母亲,皇后和长乾帝乃是少年夫妻,她比皇太后更有志气心机,只要长乾帝不会因宠妃而爱屋及乌,她和儿子们安安稳稳,本本分分,便能熬到头。
皇后抚摸着皇长子的头颈,面色柔和,道:“你知道就好,咱们别想那些糟心事儿,你只需将圣人交代的差事办好便可,虽然该当和文武百官有所来往,但是切记结党营私,以免惹了圣人的忌讳。”
皇长子心头一凛,连忙头称是,打算回去教导皇长子妃一番,虽要和朝臣女眷交好,却也要顾及身份,不能学后宫有子嫔妃和皇三子妃那样,极力拉拢诸诰命。
皇后看他明白过来,略略放下心来。
母子两个静默了片刻,皇后忽一眼瞥见几上下面才孝敬上来的赤金累丝香囊,不知想起了什么事情,慢慢地开口道:“我听你前儿纳的一个侍妾王氏,素日摆设穿用很有几分奢华,用的是什么玛瑙碗翡翠盘?”
皇长子一愣,他素来不大在意后院的事情,随即道:“后院之事儿子不甚清楚,都是季氏料理的,不过王氏是王氏的妹子,娘家颇为富贵,想来阔绰些。”
皇后道:“傻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虽男主外,女主内,但也要自己心里有数,不能叫女眷左右了去。季氏是我亲自给你选的,端庄贤淑,深明礼义,可是后院有些事情她也不能一味做主,毕竟你那些姬妾各有娘家来历。依我,你在女色上清淡些,和季氏多生几个嫡子才是正经,你是嫡子,也该重嫡而轻庶,这样方是正统,难道你是嫡子,却偏爱姬妾庶子不成?没的让天底下的读书人笑话。何况,圣人俭省,你府上便该随着圣人,奢侈有什么好?不管是粗茶淡饭还是山珍海味,都是果腹之物,即便是绫罗绸缎,也未必比粗衣麻布暖和几分,圣人好容易才让国库里多攒了几两银子,可不是由着后人败的。圣人大刀阔斧地整顿吏治,好容易才稳当些,你便要记得俭省、守成。”
皇长子听了这一番话,顿时茅塞顿开,深深拜下,道:“儿子谨遵母亲教诲。”的确,长乾帝整顿吏治,虽然朝堂内外为之清明了几分,但是到底也伤了元气,没有二三十年,决计恢复不了,的确是该有仁厚守成之君,国库空虚,自己便该俭省,也不能阳奉阴违,做给长乾帝看,毕竟长乾帝也不是容易哄过去的。
皇后见儿子听进去了,心里松了一口气,眉眼不觉带了几分笑意,低声道:“咱们娘儿们什么都别想,记得本分二字即可,规矩上严谨些,不管旁人如何撺掇,你都不能动心,咱们也别管别人如何上蹿下跳,他们如此,只是自取灭亡罢了。”
皇后能安安稳稳地养大五个儿子和一位公主,只夭折了一个公主,在宫里既得皇太后满意,又得长乾帝敬重,下面嫔妃都不敢轻举妄动,她稳稳当当地主馈中宫,靠的可不仅仅是运气,她靠的是自己的高瞻远瞩。
皇长子笑道:“母亲放心,我一直都按着母亲的行事。”
皇后抿嘴一笑,道:“圣人忙着国事,你们也有名师教导,学的都是治国之策,朝堂上那些事儿我不懂,也不多,不给你出主意,只是告诉你些该当留心之处。”
皇长子听得感动不已,心头一热,有母亲教导,他在长乾帝跟前确实很得长乾帝中意。
等到皇长子离去后,皇后又叫来余下的儿女们过来,分别教导了一番,主要是让他们兄弟齐心,事后又吩咐皇长子妃到宫里服侍自己,细心教导她该如何辅佐皇长子。
皇长子妃季氏乃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季昊之女,比不得皇三子妃成氏之父乃是一品封疆大吏,季昊为人刚直不阿,得罪了不少文武百官,所以除了寥寥几家世交外几乎没有来往的人,但是即使多年来没有升迁,在读书人中名声却是极好,很得长乾帝倚重,而且季氏自十分羡慕黛玉,和黛玉有所来往,世人都知道季昊曾与黛玉有守金之恩。
季氏嫁给皇长子后,知道自己丈夫的处境,心里也羡慕皇后的风仪,学得十分用心。
不管外面如何,皇后及其儿女一直安分守己,皇长子行事愈加沉着冷静,孝敬父母,友爱兄弟,办差时并不倨傲,对待朝臣十分体恤,却又不会上赶着结交,虽无长乾帝果断狠绝,但是本性仁厚,虽然如此,也不软弱。
与之一比,皇三子和皇六子等人越发沉不住气,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于连生耳目灵通,将其看在眼中,听在耳中,却从不多什么,既不在长乾帝跟前赞叹皇长子,也不在长乾帝跟前德妃和皇三子等人的不是,但是旁人的赏赐,他都收下,禀告过长乾帝后送给自己的外甥和外甥女顽,大发其财。
长乾帝满意之余,在御花园里游玩时,侧头道:“听戴权有十几个妻妾、十几个养子、三四个养女,你怎么不娶一房老婆?若是你愿意,我下一道旨意,给你聘个官宦人家的姐。”
此话一出,慌得于连生忙道:“老爷恩典,本不该推辞,只是的并不想糟蹋了别人,倒不如孑然一身的好。的跟着老爷,不管怎么,的出去也有几分体面,为了这份体面还不知道别人如何算计着呢,仗势欺人也未可知,人何必再添烦恼?”
这些年来他清静惯了,可不想弄这些事情,既玷辱了自己,也作践了别人,不管那女子是什么身份,都不该嫁给一个太监守活寡。
旁边随侍之人听了,暗道于连生不知享福,竟敢推辞了长乾帝的善意。
长乾帝却是哈哈一笑,随即道:“难道你就不想着有人养老送终?”着,折了一支菊花拿在手里把玩,目光炯炯,注视着于连生。
于连生见长乾帝不会再给自己赐婚,登时放下心来,笑道:“的本是无根之人,在意这些作什么?的原本还想过陪老爷几十年,等到的年纪大了就告老出宫,和的妹子一处住,到时候收养几个孩子,比什么都强。只是后来想想,世间之事难得很,谁知道能养出什么孝子贤孙来?故此的又决定不收养了。的外甥虽不是亲的,却比亲的更好,的决定将来把家业都留给外甥,比外人强,难道将来的没了,外甥不能给舅舅摔驾送灵不成。”
于家人等找上门来以后,于连生便有了这个决定,后来又亲见赵麒和好儿,两个孩子年纪虽幼,但是赵麒已经明理懂事了,并没有嫌弃自己这个做太监的,虽然外面都如何尊敬自己,实际上十个人里有九个人看不起自己,太监出宫后被养子嫌弃的不是没有,因此他坚定了心思,只是没有告诉任何人,连雪雁都不知道,还当他打算□。
长乾帝听了于连生的打算,不由得一怔,道:“你倒是想得开。”
于连生微微一笑,他也不是想得开,只是经历的事情多了,见到的是非多了,心思也就愈加想简单些了,他不想日后老得走不动了,被别人嫌弃驱逐,孤苦伶仃,他一生之中唯有在雪雁等人身上才能感觉到自己和常人一样的,既然如此,何必再理会别人。
雪雁当他是亲哥哥,赵麒当他是亲舅舅,这就足够了。
忽听有人通报德妃求见,于连生便掩住了话,听到长乾帝让德妃过来,便抬头见德妃袅袅婷婷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干宫女太监,气势逼人。
等到德妃等人拜见后,长乾帝将手里的菊花递给于连生,径自往亭中坐下,道:“朕好容易得一日清闲,你来做什么?”
德妃心头一颤,忙道:“妾是为了九来的。”
长乾帝淡淡地道:“老九怎么了?不是好让他十月去上学?难道不愿意去?”
长乾帝夭折的两个皇子分别是贤妃生的八皇子和贵妃生的十皇子,下剩皇九子七岁,皇十一子五岁,都尚未上学,其余没当差的两个皇子亦需上学,已经上朝当差的皇子每个月也有半个月由名师教导治国之策。
德妃道:“老九自然愿意上学,今儿还等学好了,替圣人分忧呢!妾听了这话,心里觉得十分欣慰,只是老九去上学,伴读尚未定下来,因此来请问圣人之意。”
长乾帝听了,道:“伴读自有朕下旨挑选,还是你有看中的人选?”
德妃面上一红,她生了两个儿子,即皇三子和皇九子,心里未尝不是没有想法,悄悄看了于连生一眼,低声道:“自然是听圣人的意思,若是圣人挑中了也罢了,若是尚未挑选,妾倒是有两个极好的人选。”
长乾帝心中冷冷一笑,便问是谁。
德妃笑道:“一个是妾的娘家侄儿韩旭,一个是赵大人家的长子赵麒。”
听到赵麒二字,于连生愕然抬头,看向德妃,他万万没想到德妃挑中的竟是赵麒,是了,赵麒身份不高,但是却偏偏是自己的亲外甥,满京城里谁不知道自己最疼的便是这个外甥,当亲生骨肉一样对待,方才还跟长乾帝将自己的家业都给赵麒呢。
长乾帝眉头一皱,道:“赵麒这个名字朕怎么没听过?哪个赵大人家的?”
于连生低声道:“回老爷,人的外甥便是名唤赵麒。”
长乾帝听了便即了然,问德妃道:“你的这个赵麒,莫非是连生的外甥?怎么想起他来了?他们家远在西海沿子,进京奔丧还不到一个月呢。”
德妃心机本事毕竟不如皇后,笑道:“妾也是听的,听周大人家的长孙公子天纵英才,又赵麒比周哥儿虽差些,却也是极难得的,写得一笔好字,妾想老九生性淘气,字写得不好,该当有人督促些才好,倒不在意身份来历了,因此取中了赵麒。”
于连生听到这里,暗暗摇头不已,德妃太心急了,长乾帝没有立下太子,便是考校众人心性本事,德妃如此,反露了行迹。
于连生并不希望自己妹妹一家卷入夺嫡之争,他心中想着出宫后须得去赵家一趟。
听了德妃的话,长乾帝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笑吟吟地道:“原来如此,你倒是对文武百官家中子孙知道得清楚,若不是你,朕都不知道南华的侄子都这么大了。”
提到南华,德妃心中一顿,她之所以选中赵麒,一是于连生是他舅舅,是长乾帝跟前的心腹,二则南华是他姨妈,是长乾帝的救命恩人,然后就是因为赵云夫妇和周鸿夫妇的情分非比寻常,皇后给皇长子选了季氏做妻子,不也是想着这些么?季氏和黛玉有交情,便和周家有来往,黛玉又是雪雁旧主,七拐八绕,这就是瓜葛。
德妃殷切地看着长乾帝,目光中蕴含着十分柔情蜜意,道:“不知圣人觉得如何?”
长乾帝含笑道:“都不好。”
德妃闻言一怔,随即面色一白,有些气弱,但是却不敢反驳,道:“莫非圣人已经有了人选?不知是谁家的公子?好让妾心里有数,告诉了老九,老九也喜欢些。”
长乾帝摆了摆手,道:“急什么?等老九去上学就见到了,跪安罢。”
德妃见状,只得忐忑不安地退下了。在回去的途中,德妃越想越是忧心不已,皇后十分狡猾,若是她让赵麒做了十一皇子的伴读该当如何?本想着这些年长乾帝颇宠自己,能求得恩典也未可知,谁知长乾帝竟然没有答应。
即使如此,德妃仍旧打定了主意,必须给皇三子拉拢几家势力。
皇后很快便知道了德妃在御花园中的法,顿时冷笑一声,对季氏道:“我就,咱们稳得住,别人却沉不住气,任由他们闹罢。”
季氏刚生过孩子,身段丰腴,面庞圆润,倒越发显得端庄娴雅,听了这话,恭维道:“母亲英明,旁人怎能比得上?我跟着母亲,学了许多道理,越发觉得进益了,若是母亲不嫌弃,日后我经常来陪伴母亲。”
皇后却笑道:“罢了,你们府上的事情最要紧,日后来请安时,我教导你一些,你还是多在府里料理家事带孩子罢,这是圣人的嫡长孙,万万不能让人做了手脚。”
季氏早已将房中治得水泄不通,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福身称是。
皇后又道:“对了,南华的那个妹子,你是见过的,你觉得她为人如何?”
季氏想了想,黛玉在京城时,她年纪甚轻,但也已经知道世事了,因此情分虽比不得张惠墨新等人和她好,但比别人却好几分,自然认得雪雁,何况这些年来,黛玉虽在西海沿子,每回家书送到京城,随之一起的礼物也送给自己娘家,便道:“母亲是林姐姐贴身的大丫头罢?我记得,是个最聪明不过的人。”
皇后笑道:“这就是了,南华那样聪明,她妹子如何能蠢笨?当初谁也没有想到她竟有今日,虽非皇太后所赐婚事,但是听他们夫妻和睦,儿女双全,极是自在。”
对于这些事,季氏却不甚知道,只是一笑,并不话。
皇后虽然知道雪雁带来的好处,但是却不急在一时,过之后便不在意了,只冷眼看着德妃铩羽而归后,依旧不屈不挠地祈求长乾帝,长乾帝素性喜怒不形于色,既不答应,也不选了谁给皇九子做伴读。
于连生摇头一叹,歇息时径自出宫去赵家。
彼时赵云虽在赵老太太墓前守孝,却时时刻刻留意城中消息,因听周元致仕,略略思忖片刻,便离了草庐回到家中,见雪雁坐在窗下,正在摆弄案上大荷叶翡翠盘上的数枝菊花,细心地插在
花囊中,好儿坐在雪雁旁边,仰脸看着。
听到赵云的脚步声,雪雁转头一笑,放下手里的花,起身道:“怎么这会子回来了?我才今儿的豆腐好,打算叫厨房里做了给你送去。”
赵云走过来拍拍他的手,夫妻两个一同坐下,随即又弯腰抱起好儿,令其坐在怀里,道:“我在家用过午饭再回去。好儿,吃了什么好东西?怎么又重了?”
好儿不满地道:“才没有胖,我无肉可吃,妈妈和哥哥都我瘦了。”
雪雁也笑道:“天渐渐冷将起来,好儿穿得厚实,人倒没重。”好儿跟赵麒一样,都是无肉不欢,但是因守孝之故,家里一应饮食清淡,她打算熬过这个月,便让好儿和赵麒同以往一样,荤素皆有,自己随着赵云茹素。
赵云听了,道:“两个孩子正在长身子,何况他们两个都出了孝,不必和你我一样,他们爱吃什么便叫厨房做什么。”
雪雁了头,好儿眼睛一亮,立时挣扎着下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赵麒去。香桃香椿等人看了看,香橼跟着好儿出去,香桃香椿都出去了,沏茶捧果送上来,赵云挥了挥手,两个丫头各自退出。
雪雁伸手理着菊花,疏落有致,问道:“你是为周大人致仕的消息回来?”赵云留心京城诸事,一概消息都过了雪雁,方送到赵云那里,因此雪雁不必深思便知他回来之故,对于周元致仕一事,旁人虽觉可惜,雪雁却赞叹不已。
赵云微微颔首,道:“周大人退的正是时候,周将军总算能名正言顺地掌管西海兵权了。”
夫妻两个到这里,相视一笑。
雪雁却颇为想念黛玉,又担忧周白的身体,不知道自己离开这半年,他们母子两个如何了,遂道:“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只盼着将来守完孝,圣人仍旧允咱们去西海沿子,到那时,麒哥儿和玄哥儿好好地上学读书。起这个,我倒想起来了,麒哥儿总不能无所事事,你看着是你教导麒哥儿读书,还是另外请先生?”
赵云守孝,赵麒因是曾孙,已经出了孝。
作者有话要:继续写,还差两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