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谢君瑞走后,谢府是彻底安静了下来,谢候爷和谢老夫人也自如从前一般,只像是两个和蔼可亲的公婆,对顾雁歌是处处周到。便是她时常在府里不出门,还常让她去找公主们说说话,和皇子们一道去骑马打猎。
忱王的出现,对于谢候爷和谢老夫人来说,是个意外之喜,他们压根不知道忱王和顾雁歌竟也是旧识。当今天下兵力三分,最重的那一份将来就会交到忱王手里,与忱王搭上关系,再加上萧永夜那头儿,淮安候府纵算是无兵无权,自也可在景朝横着走了。
以前,淮安候府这一支,在谢家族里连说话的份儿都没有,如今却是掷字如金了。谢候爷自然是心满意足,谢老夫人如今四下走动着,在女眷里说起话来,连声都更响亮了。这种咱的改变,顾雁歌含笑看在眼里,原来这一家子都是好炫耀的性子。
在大军行进到差不多一半路的时候,遇上了当地大雨,官道被山体给掩埋了,大军只好在原地整修,待雨停后处理了山道再行前进。忱王第一时间就把信儿送给了顾雁歌,顾雁歌反倒是比皇帝还知道得更早一些。
时正当午后,顾雁歌整了衣裳,说是进宫去找公主们说说话,扶疏去禀了老夫人,老夫人哪有不准的理,还让扶疏带话回来,说要是天晚了,在宫里歇下也无妨。顾雁歌听了一笑,便领着丫头们上了进宫的马车。
五公主见了顾雁歌来,自是高兴得不得了,差了宫女去把其他几位公主全找了来,在树荫上喝冰凉沁口的凉饮,公主们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正高兴的时候,六公主忽然道:“雁姐姐,我还说下午叫上五姐姐一块去淮安候府找你玩儿呢,你怎么就来了,咱们不是约好了今天去你那里吗?”
顾雁歌一笑,她们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不过她要早知道这几个小的还记着这茬儿,也就不用跑进宫一趟了:“我不是在府里久等,不见你们来嘛,这才来找你们啊。”
五公主端着凉汤喝了口,皱眉道:“雁姐姐真是小气,到候府那么久了,就从来没在候府正经地招待过咱们。你们看看,本来今天该是去淮安候府玩的,还说了要请好戏班子,雁姐姐定然没请好,这才心虚地先来把我们堵着。”
几位公主连忙响应,顾雁歌眉目灿烂地一笑,凑上前去低声道:“你们怕不是想见我吧,是想见某人吧!”
公主们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五公主反应快,连忙推了顾雁歌一把,嗔道:“雁姐姐你说什么呢,讨厌,小气就小气,还非要把忱王扯进来,我们才不想见他呢。”
顾雁歌挑眉一笑,真是小女孩心事,忱王至今没娶,肯定是得尚一位公主的,最合适的自然就是年龄差不得太多的五公主。以嫡公主下嫁,那可是天大的尊荣,一个二十一、一个十一,虽然是大了点,却也凑合着。
这么想着,顾雁歌就更是存了调笑的心思,长叹一声道:“你们不想见啊,忱王前几天还跟我说,有日子没见着五公主了,甚为想念呢。可是咱们小五既然不想见,小六你们跟我一块上候府玩吧,忱王一定带了你们喜欢的冰糖果子来。”
六公主欢呼一声,立马叫人备车驾,哪还管得了五公主别扭的心思。五公主瞪了顾雁歌一眼,撇嘴道:“雁姐姐越来越不厚道了,来人啊,给本公主梳头更衣,另外着人去给本公主备车。”
顾雁歌看着公主们笑笑闹闹地各自去准备,独坐在园子里看着灿灿溶溶的水光花色,勾起弯弯的眉眼一笑,今天开始,好戏连台,安闲的日子就要过去喽。领着公主们到了淮安候府,谢候爷和谢老夫人竟然去了津洲候府上,顾雁歌心说主要的嘉宾都不在,这戏可不够份量。
不过不在府里也正好,戏就上演得更加顺利。顾雁歌领着公主们在府里转了转,又差人去前街楼子里叫了戏班来,唱的是才子佳人楼台会的戏,把台下的公主们看得一个个面红耳赤。忱王恰在这时候踩着点儿的来了,扫了一圈眼神落在顾雁歌这儿,然后便直直地走了过来。
“臣见过诸位公主殿下……”忱王微微一袖手,算是给公主们见礼了,倒也不拘着满院子的女眷,直接就让宫里随来的太监去搬座儿。
顾雁歌对台上的戏兴致不大,倒是看着五公主眉眼娇羞的模样兴味十足,可这位忱王真是个石头做的人,直愣愣地看着台上的戏,连眼角都不带给五公主一个。顾雁歌摇头笑笑,忱王总是笑闹得多,却也是个满腹心思的人,五公主大抵还待修炼。
台上的戏唱罢,台下的戏才开始演着,公主们一道要去看淮安候府里的月季花,宫里的月季花大都是树状月季,而淮安候府里,以藤本月季居多,公主们远远地就看到了屋顶上、墙上开满的各色花朵,尤以老夫人院旁的花开得最好。
公主们说说笑笑地走着,冷不丁地蹦出来个人,却是在谢君瑞院里服侍的丫头,跪到顾雁歌面前,慌慌张张的似乎有话要说。顾雁歌一声冷笑,这些人还真是配合,她还没想这么快上戏肉呢,这些人倒是上赶着给她送来了:“慌什么,没见公主们在这儿吗?”
丫头浑身颤抖地重重叩头,一声响过一声,五公主似是看不下去了,连忙挥手:“得了,恕你无罪就是了。”
“郡主,青姑娘不好了,这会儿正在屋里疼得直叫唤呢,奴婢在屋里都没了主意,候爷和夫人也不在府中,还请郡主拿主意!”
顾雁歌又是暗暗一声冷笑,这丫头倒真是个有眼色的,拿主意……却不是请大夫,原本以为是青砂,却不想是江杏雨,好手段啊!不过,她倒是要谢谢江杏雨了,帮她搭这么好一出戏:“什么拿主意,这时候了还主意个什么,这可是……是个活生生的命,净竹去找嬷嬷,让嬷嬷去请大夫来。”
忱王在后头远远地看着,眸子一暗拦下了要出去的扶疏:“雁儿,若是府上有什么人身子不适,我倒是会半吊子医术。”
顾雁歌瞪了一眼,这人怎么这时候上赶着来凑热闹,也不怕被搅进去:“忱王有心了,只是忱王身分高贵,怕不合适。”
忱王却像是有心要插上一脚似的,硬是要贴上来,顾雁歌摇摇头,只好领着人进院里去。五公主早早就上了心,眯着眼睛要跟去,一见是进了谢君瑞的院子,便四处打量,再看到屋里那个顶着大肚子的女人,不由得神色一沉。都已经住到了主子院里,还能是什么人,五公主虽然不说话,但面儿上早已带了怒气。
青砂看着这么多衣裳华贵的人一下子涌进了院子里,挣扎着要起来,却被顾雁歌按住了,忱王诊治了一番,说是吃了活血行气之物。顾雁歌听了眉眼一挑,这些人的手段也太俗套了些。
忱王给开了方子,顾雁歌又安抚了两句才带着公主们离开。出了屋子后,公主们一言不发,五公主忽然回过头了看着顾雁歌,怒气冲冲地问道:“雁姐姐,那个丫头怀的是谁的孩子,不要告诉我是谢君瑞的,雁姐姐尚无喜,一个丫头却敢先揣着个大肚子。”
顾雁歌笑笑,侧头看着江杏雨屋里,不管过程如何,结果至少是她想要的。江杏雨是希望这个孩子生不下来么,她就偏留着膈应膈应人,公主们再是狠厉,也不至于对已成形的孩子下手:“你们几个也知道,我一直身子不大好,宫里禀了太后和皇后娘娘,抬了两个通房丫头,只是没想到这丫头命好福深,竟怀上了。毕竟是条生命,我自也下不了那狠手,小五你们也别回宫说,这要是说了,我在这淮安候府里,还怎么做人媳妇儿?”
六公主皱眉,虽然年纪小,却也明白这事不合规矩:“雁姐姐,你也太好欺负了,怎么可以让一个丫头压到你头上去,淮安府里的人真是没规矩,怎么敢瞒着这样的事,要是皇祖母知道了,非得把淮安候全府上下发配了不可。”
忱王摸了把冷汗,原来就是这么小个事儿,偏偏他还以为顾雁歌要干什么。忱王却不知,小事都是由大事牵出来的,小扣系着大扣,一个一个解着,自然会有全解开的那天。
恰在此时,府外传报,谢候爷和谢老夫人回府了,顾雁歌低头于旁人不见之处垂眉一笑,绫带随风拂过脸颊,和发丝一道飞舞,复又抬起头来道:“这事就到这为止了,小五、小六,就当是雁姐姐拜托你们,今天的事只当是没有看到,好不好?”
五公主压根是个半天亏都吃不得的,不管是自己,还是自己亲近的人。五公主冷哼一声,看着顾雁歌气鼓鼓地道:“到此为止,当没看到,雁姐姐,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你又把自己当什么人了。你是郡主,我们是公主,个个都是他谢家的主子。我是今天才明白,什么叫恶奴欺主,雁姐姐让我不回宫里捅,可以……但是谢家人不能不惩,雁姐姐既然要做好媳妇,这坏人我来做。我要让谢家的一干人看看明白,主子永远是主子,奴才永远是奴才。”
顾雁歌沉默了,忱王也是沉默地摇摇头……谢家人,夜路走多了,总该碰上点啥对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