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去祭祖,因为傅氏还在做月子,所以留下她,三个孩子木兰都给带上了。
苏族长早在年前就知道赖五要回来迁坟,村里早就做好了安排。
赖家的两间破房子一直留着,而赖五他们来总不能住在破屋子里,因此苏族长叫族人腾挪出几间青砖红瓦的好房子给赖五。
大家夹道欢迎赖五。
与赖五从小一块长大的伙伴心里都有些复杂,就是村里的老人们也要叹一句世事无常。
那时候,村里最没有希望,最没有出息的只怕就是赖家兄弟了。
就是村里最懒的姑娘赖家也娶不起,实在是太穷了。
当年赖家三口能走出村庄,靠的还是苏大壮,现在,苏大壮早成了尘土,赖五却成了侯爷,是他们见都没见过的大官。
赖五骑在马上看着沿途的风光,见两边田地里已经翻土,长着一些野草,一时间思绪翻飞,那时候他和大哥最大的愿望就是挣下一块地,然后娶了媳妇给赖家留后。
不管是大哥,还是他,只要能给赖家留下一个种就成……
大哥从小什么都喜欢让给他,一口吃的,一口喝的,一件破衣裳,凡是能给他的,大哥都会给他,所以大哥虽然没明说,意思却很明显,以后这媳妇是给他娶的。他当然想娶媳妇,但他更想给自己的大哥娶个媳妇。
可现在……
赖五握紧了手中的缰绳,眼里匍匐着泪水,他眨了眨眼睛,不叫人看出他的异样。
老远的看见苏族长和苏村长等在村口,赖五不愿托大,直接从马上下来。
苏族长和苏村长看见赖五,见他身后跟着一群侍卫,后面押着马车,腿一软,就要跪下去请安,后头的村民见了也都跪下。
赖五疾走两步,一手抓住一人托起来,“两位叔叔要折煞我?快起来!”
苏族长喃喃道:“你现在是侯爷了。”
赖五不在意的道:“再是侯爷也是晚辈。”赖五的眼睛看向后面,见其中有许多的陌生面孔,叹道:“十多年没回来,这人都变样了。”
苏族长伤感道:“当年逃难出去的,活着回来的不过三四分,就这,还是附近几个村庄里情况不错的,这些面生的都是村里这些年陆续搬过来的,大家的日子都过的苦,凑合着一起过日子吧。”
赖五也知道,苏家庄的苏氏很少欺负外来人口。
赖家也是外来人口。
赖父带着赖母逃难到这里的时候才十多岁,他们是表兄妹,先前订了亲,父母家人皆亡,因此成年之后就顺其自然的成亲了。
而赖家在这里也多亏了苏氏的帮助。
虽然都是佃农,但偶尔也会帮衬赖家一些,所以赖家与村里各户人家关系还不错。
这次赖五回来,也想为苏家庄做一些事情。
他能为苏家庄做的,无非就是修桥铺路,捐献银两书籍给学堂。
这些在之前就已经和许氏谈过,所以办起来很容易,只要将附近几个村的村长和德高望重的老人既里正叫来将银子交给他们就是了。
苏族长和苏村长将人安排好,就道:“村里准备了席面,你们洗漱一番就一起到前头大榕树底下用饭,都是些糙食,还望你不要嫌弃。”
“我连泥都吃过,什么时候嫌弃过这些?”赖五大大咧咧的道:“叔叔也太小看我了。”
苏族长就哈哈大笑,“你是个糙爷们,又是我们苏家庄出去的自然不怕,只是侄媳妇是高门大户,你娶了人家,难道还要人家吃苦不成?”
“合着叔叔不是怕我吃不惯,是怕您侄媳妇吃不惯。”
“没错!”
苏族长见赖五和善,虽然比十多年前的那个年轻小伙威严了不少,但人却没变多少,因此也渐渐放开了,他去见木兰的时候就试探道:“我看侯爷也没变多少啊,若是可以,说服他将族谱建在这里就好了。”
如果平阳侯的祖坟族谱在这里,那以后那些官吏都要高看苏家庄一眼,也就不敢太过欺负苏家庄了。
“赖五叔是武将,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物,他现在念着村里的情分,自然不会露出威仪,但不代表他就与以前一样。”木兰看了苏族长一眼,道:“若是一样,岂不是村里有把力气都能当大将军和侯爷了?”
苏族长沉思。
木兰怕苏族长做出什么让他们后悔的事来,就微微恐吓道:“现在苏家庄是我们苏氏做大,大半的事情是我们说了算,但若是赖五叔将族谱立在这里,您说以后这方圆百里是谁说了算?”
苏族长打了一个寒颤。
木兰叹道:“以前,这里只是钱塘苏家的一个田庄,尚且过的不好,若是赖五叔将祖坟和族谱都立在这里,这些田地他肯定会买下来做祭田,这些总不能他亲自管,一个管事是少不了的,赖五叔念着我们的好,那些管事却不一定会念……”
木兰的话虽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苏族长心中也立马打消了那个念头。开始全心全意的帮赖五迁坟,就想着让他顺利的离开这里。
赖五只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就带着许氏和儿子去给父母和大哥上香,跪在坟前,赖五眼睛通红,既酸涩又骄傲的诉说着这十几年来的生活。
许氏抱着旭儿跪在一边,认真的听赖五说话,既不喊苦,也不插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起坟的吉日已经选好,许氏看着太阳西下,就将孩子交给身后的乳娘带着,自己扯了扯赖五的衣角,柔声道:“侯爷,时间晚了,我们回去吧,明天再来看公公婆婆和大伯。”
赖五沉默的点头,扶起许氏,见她迈不动脚就知道她脚麻了,想也不想,就蹲下来让许氏到背上去,他背她回去。
许氏羞红了脸,有些无措的看了一眼四周守卫的护卫和下人,羞嗔道:“侯爷,我能自己走回去的。”
赖五瞪她,“连脚步都迈不动,怎么回去,快上来吧。”见她急促,就道:“我们这儿都这么疼媳妇,快上来。”
许氏眼里闪过跃跃欲试,就试探的抱住赖五的肩膀,赖五一下子就将许氏背起来了,“轻飘飘的,你平时应该多吃些饭的。”
许氏的脸更红。
红叶在一旁笑得见牙不见眼。
赖五背着许氏回去,一路上看见的人不少,一开始许氏还很不好意思,想要下来自己走,但赖五不放她也没办法,后来见大家似乎都很习以为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心中却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好感。
赖五直接背着许氏去苏家。
李石正在招待前来拜访的陈蒙陈先生,木兰则在厨房里做吃的。
阳阳年纪还小,有许多东西还不能吃,晚上的宴席阳阳肯定不能吃上面的东西,所以木兰就先给阳阳准备晚饭。
李彬牵着阳阳站在厨房门口流口水。
周春见了乐不可支,“二少爷,太太也做了你的那份,只是吃了太太的这份,晚上宴席你可不能再吃了。”
李彬顿时苦恼起来,“可我两样都想吃。”
李毅嫌弃李彬丢脸,远远的站着,只当不认识这个人。
听到周春欺负李彬,偏李彬还当真的一样苦恼起来,顿时恨铁不成钢的点着他的额头道:“你真是笨,不会在娘亲这里吃一些,留着肚子到晚上再吃一些?”然后回头对周春道:“周春姐姐,小彬很笨,你就别欺负他了。”
周春张了张嘴巴,正要说什么,木兰就在里面喊,“春儿,进来将饭菜端出去。”
木兰除了做两个孩子的份,还准备了一些下酒菜给陈蒙等人。
果然,陈蒙很喜欢,对李石笑道:“得此一妻,足矣!”
陈夫人听了顿时柳眉倒竖,陈蒙见了心中一跳,脸上却笑容不变的继续道:“却依然不如我老妻啊。”
李石刚喝的一口茶就呛在了喉咙里,咳了老半天才好。
陈夫人似笑非笑的看了陈蒙一眼,没教训他,倒是陈蒙见李石这样的反应,羞红了脸。
赖五背着许氏回来,一进门,许氏就红着脸从赖五的背上下来,回身去看已经熟睡的孩子。
赖五呵呵一笑,阔步走进客厅。
赖五和陈蒙是第一次见面,一个武将,一个是文人,不过倒也相谈甚欢。
赖五一直对文人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敬仰,对方又不是朝堂里时常唧唧歪歪的酸文官,他自然不会针对陈蒙,而陈蒙虽然久居山上,却对下面的事情了如指掌。
天下大乱,各地百姓可以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间,赖五所领的军队纪律严明,并无扰民的传闻和事实,所以陈蒙对赖五的印象还不错。
俩人又没有利益纠葛,自然相谈甚欢。
晚上又一起去赴宴。
村里这次是下了大价钱,买了三头猪回来宰杀,鸡鸭更不用说,村里的人都可以来吃酒,陈蒙及学堂里面的先生们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本来赖五身份尊贵,他回来,不仅是乡里,就是县里也打算给赖五办一个接风宴。
只是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赖五也不喜欢与那些人应酬,就提前说了,他回来只为祭祖,不要县里和乡里的酒宴。
今天出席宴会的,除了村长,还有里正乡长及县令和几位大人,赖五也不过与他们意思意思,他们送来的礼全都退回去了,未出席宴会而送礼过来的,赖五也全都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