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今天这是怎么了?”巧儿走到狗剩近前满脸堆笑问道:“今天怎么想起约我们出去玩了?”
“都跟家里啦?”狗剩没有直接回答巧儿的问话。
“啦,我爷爷,去吧去吧,都去吧,狗剩现在不是以前的狗剩了,出息了,跟他在一起错不了!”巧儿学着大壮爹的口吻道。
巧儿的话音刚落,就见东面二愣子骑着自行车,把车铃铛摇动的山响飞一般的骑了来过来。
“给,包子,肉馅的,十块钱。”二愣子把包子递给了狗剩道。
二愣子给了狗剩包子,调转车头就要走,却被狗剩叫住了。
“嗯,这五块钱你拿去,中午跟硬棒买包子吃吧。”狗剩道。
“锅炉安装就剩下两三天的时间了,别吃饭了,就连撒尿的时间都没有,一会那个喊,二愣子,喂,二愣子,你过来。一个那个喊,二愣子,你过来,喊的我是晕头转向的!”二愣子看了看狗剩手里的钱又道:“我看呀,你还是省省吧!”
二愣子完骑上自行车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狗剩看着二愣子消失的背影好一阵感慨,一个从到处骗吃骗喝懒得蛋都疼的人,现如今一下知道干活了,根本就没有了自己,这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能不是一个奇迹,谁见了都会由衷的感叹的!
“嗷,吃包子了,吃肉包子了,嗷,嗷,嗷嗷!”建业和建宏蹦着高的喊道。
“建业,过来拿上包子,目标,大运河!”狗剩道。
“是,老大!”建业接过来包子。
“开拔!”狗剩下着命令。
建业建宏在前面蹦蹦跳跳的走着,狗剩,姚健,巧儿紧随其后,一起赶往了大运河,赶往了那个陪伴他们成长的地方。
几个人走到大街的尽头,往北就是通往大运河的路,这条路的西面隔着个大坑,大坑的那面就是机井房。
狗剩看了一眼机井房,他好像听到了机井房里朗朗〖〖〖〖,m.⊥.co△m的读书声,他好像看到了那个很认真在学习的身影。狗剩在想,她算是我们的同龄人吗?要不算她很能跟我们玩到一起,要算总觉着有她跟着,就显得那么别扭。
“怎么了剩?想什么了?”巧儿见狗剩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道,而后她也看了一眼机井房道:“要人家豆芽也真行,你看人家就不上学,还能帮着家里挣钱,你看这买卖,越干越大!”
“就是。”姚健接过了了话题道:“有时候我也在想,我们读书到底是为什么?难道真就像大人们的那样,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长大了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才?”
“话是这么,你见我们村有几个考上大学的呀?”巧儿赶紧的结果话题道:“咱别上大学了,你就上高中吧,又有几个呀?到最后还不是回家种地跑不出这个巴掌大的地方呀?”
“问题的关键是要做个有用的人。”姚健道:“有了学问我们要学以致用,没有学问我们可以各尽所能,最起码我们能做到为社会主义添砖加瓦吧?”
“那也不对呀,你看我们哪个孩子不上学了不是挨大人白眼呀,什么没用的东西,不求上进呀,给大人丢脸呀,不争气呀等,好像他们把我们生下来就是要我们好好学习,学不好我们就该死一样,你我们哪里还来的各尽所能呀?”巧儿道。
“这是个老观念,是老辈人强加给我们的,他们那代人饱受了动荡的疾苦,饱受了没有文化没有知识的痛苦,他们只明白一个道理,没有文化就会被人欺负,没有本事就会被人欺压,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就成了他们的主导。”姚健道。
“那也看社会的主流呀,现在是新社会了,不是封建社会的统治了,人民翻身做主了,我们每个人都平等了,受歧视受压迫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报纸上每天都要我们解放思想,放下包袱,我们每个人都要做自己的主人,大人们干嘛还非要强迫我们呀?”巧儿道。
姚健那样看着巧儿,就好像不认识了,一开始俩人本来是齐步走,可到后来越听越不对劲了,于是姚健道:“巧儿,你的思想变化也太大了吧?你这叫读书无用论,你知道吗?你不但辜负了大人们的殷切希望,也失去了最起码的人生价值观!”
“我们身为人子,你看那个家庭的父母容易呀?他们起早贪黑的,不辞辛苦的,他们都在一天天的变老,他们有一好吃的都不舍得吃,都给了咱们,难道你看着他们这样你就忍心吗?”
巧儿继续道:“我们上学读书,读了初中还要读高中,高中完了,还要上大学,等你出了校门你想你都多大了?你想你的亲人都多大了?养儿防备老,他们还要为咱们娶妻生子老此一生,他们又有几天的幸福可言哪?你又于心何忍哪?”
“呀!巧儿!”姚健瞪大了眼睛看着巧儿,他真不知道她的这些话是从哪来的,平时的朝夕相处她可不是这样的呀?突然间的叛逆的论调惊呆了以往踌躇满志的姚健!
“巧儿。”姚健看着巧儿问道:“你不想上学了?”
“我没有!”巧儿一仰头倔强的道。
“你嘴硬!”姚健鄙视着看着巧儿道。
“就算我嘴硬了,你看人家豆芽,都是同龄人,你看人家,人家一个照顾着几个家庭呀?你看人家谁不夸呀?你再看看咱们在干吗呀,让父母操劳着,自己吸着父母的血,到头来要是在没有作为,不感到愧疚呀?你不是也吗,各尽所能,早一些添砖加瓦怎么就不行哪?”
狗剩自始至终都没插一言,三个同龄人一起同行,偶然间的一个话题打破了一个适龄的尴尬,就犹如寒冬过后的第一声春雷!
它警醒了世人,冬天已经过去,春天来了!
狗剩瞄了一眼右侧的姚健,哦,这个从跟自己一起玩大的伙伴,今天莫名其妙的成了自己的亲弟弟;他又瞄了一眼左侧的巧儿,哦,这又是自己打身穿合裆裤,趴在地上脸对脸无话不谈的伙伴。
两无猜浓缩着儿时的倩影,青梅竹马扣动着一生一世的心弦;心都是在一起的,肆无忌惮的是心声,让人诧异的是感悟,让人隔世的是认知,这才是一代又一代人的行事哲学!
姚健跟巧儿刚才的谈话,也不知是怎么了,脸色显得很不好看了,平静的胸脯也有了异常,看巧儿的神情也不对劲了。
姚健看了一眼始终没话的狗剩,他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刚要叫一声“狗剩”,但又迅速的反映了过来——现在不能再这样称呼了,他已经是我哥哥了,已经今非昔比了。
中间是狗剩,那边是巧儿,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这两个人突然间陌生了,以前两个无话不的两个人,就在这一瞬间,就有如隔世一般变得模糊了!
“你呀你?你不是能会道吗?怎么现在不话了?”巧儿看着窘迫的姚健问道:“狗剩也在这,你看看人家狗剩,人家在学校学习不好,你看看人家现在,谁不尊敬人家呀,都成企业家了,你能不仰视吗?”
“都是同龄人,同样都想有作为,莫非念书就是唯一的出路吗?豆芽没念过书,但人家的买卖走向了十里八乡,狗剩不上学了,但人家在短短的时间里当上了锅炉状元,当上了村支书。你再看看咱俩,还是个学生,还在因此为荣,咱们跟人家比,自豪吗?”
姚健不话了,他不是因为自己理屈而缄默,是因为涕不成声而懊恼。此时此刻,他就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抖,他不鄙视巧儿这个亲如兄妹的人,而是藐视这个毫无胸怀的市井人!
“剩,你话呀你倒是,你给评评这个理,你我的对吗?”巧儿有得理不饶人的道。
狗剩瞄了一眼身边的巧儿,一双期盼的眼神在看着他,他又看了一眼浑身不自在的姚健,这要是搁以前,他定会毫不犹豫的指责姚健的,大不了挨姚健一顿臭骂,随后逃之夭夭作罢!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他再也不能这样做了,此时此刻他的一句话就会伤害一个人!
刚才巧儿的话不但让姚健百思不得其解了,就连他都觉得今天的巧儿反常了。
为什么会这样哪?狗剩在心里自问了无数遍,一个不经意间的跟巧儿眼神的对视,狗剩好像被击了一下,那眼神里暮然间好像让狗剩一下子感悟到了什么。
巧儿从来没有像现在看自己的眼神是漂移的,那飘逸的眼神里极具一种神秘力,是一种勾人摄魄的不可抗拒力!
狗剩又瞥了一眼姚健,姚健的脸憋得通红,狗剩看得出来,他很想极力的辩白,面对着今天的狗剩却张不出嘴了。
“叫不出来就叫我狗剩!有那么别扭吗?”狗剩看了一眼巧儿又对姚健道:“当着她怎么了?当着她我就不是你哥了?”
“嘻嘻!”巧儿抿嘴一笑道:“你看你俩,又提这个了,逗死了!”
“笑什么笑?”狗剩把眼一瞪道:“不对呀?他不应该叫我哥呀?”
“嘻嘻!哪有你这样的呀,本来就不是,还硬逼着人家叫,给谁也不会叫你!”巧儿道。
哦,这时候狗剩才想起来,姚健认哥这事巧儿还不明就理。
“那你吧,你谁的对!”姚健终于憋出一句话来对狗剩道。
姚健的语气里分明没有巧儿的底气十足,反倒显得硬邦邦的颇有些“狗仗人势”的意思。他才认了狗剩这个哥哥,他就要赌一口气,他倒要看看这个哥哥到底为谁话!
话间,三人便走到了他们经常玩泥巴的那块大青石旁,北面就是那颗树,上面几只叽叽喳喳的麻雀在雀跃着。
狗剩从兜里掏出了弹弓子,随后夹住了一颗石子,瞬间就听着“啪”的一声响,一只麻雀落了下来!
“看见没,这就是我!”狗剩话的时候,没看着姚健,也没看着巧儿,俩人也不知道狗剩这话是对谁的。随后狗剩又道:“你俩刚才的太绕了,我不知道我懂不懂你俩的话,反正我就知道我把这只麻雀打下来就是真理!”
俩人都不话了,俩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狗剩,俩人觉得狗剩没有道理的话,其实其中蕴含着一个不出来的但又很惊醒的道理,那就是哲理的启迪!
“你们赶紧的呀?娘们呀!”三个人走着,前面传来了建业的声音。
他们加快了步伐,向着大运河走去。
滚滚向前的大运河水在不停的翻滚着,厚重的轰鸣着在低沉的咆哮着,岸边低垂的柳树上剩不下几片树叶了;没有了蛙声,听不见了虫鸣,偶尔有一只麻雀落在树枝上一眼就能看得到,那惊恐的眼神不安的环顾着大河两岸,没多大功夫,便“扑棱棱”的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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