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挂断,又有电话进来。
她怔一下,然后答道:“喂?”
“从瑞士回来了?”李乔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嗯,”冷欢应声,有些尴尬,“你明天生日?言诺和我说了。”
“你有空就过来吧。”他回道,语气里有丝若有若无的怅然。
冷欢的心忽然一酸。
想起那个早晨,他轻轻地环住她,怀抱温暖,笑容阳光般灿烂。
想起他将那杯Tiramisu推到她面前说,只要你开口,我就愿意。
莎士比亚说——爱,和炭相同,烧起来,得想办法叫它冷却。让它任意着,那就要把一颗心烧焦。
而他和她,都是同一种人,宁可自己的一颗心烧成灰烬,也要执意地等所爱之人一次回眸。
“之前去了美国study trip,这次又是瑞士,早知有这种好事,我当时也报M大建筑设计了。”顾言诺嘟着嘴絮絮叨叨,两杯rum酒下去,虽然都是兑了可乐的,但也已是双颊红扑扑的。
冷欢闻言干笑一声,抬眼便瞥见李乔笑睨着她,嘴边是显然的嘲讽,仿佛在说——study trip?亏你编得出来。
她愈发地窘迫,却察觉他眼神一变,视线落在她身后,好奇地转身,看见不远的一张桌上有一对熟悉的身影,女子趴在男人的肩头,正哭得梨花带雨,犹为可怜。
入目的情景让冷欢先是一怔,随即心头一阵茫然,若有所失。
叶听风却在此时望了过来,他一手还安慰地抚在柳若依的背上,目光却紧紧地落在冷欢的身上。
隔着穿行不息的人群,他淡淡地冲她一笑,可他眼底的那抹不容错辨的温柔,却缓缓席卷而来,将她心里那份失落完全填满。
这一刻,不需言语,她就懂了他的心思。
不知为何,她就是信任他。于是,嘴角的愉悦地弯起,她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小乔,生日快乐。”
碰杯的声音响起,冷欢转过头,看见李修然站在他们桌前,姿态闲散的掂着一只酒杯。
“冷小姐也在?”他的视线忽然转向冷欢,带着几分醉意的神色居然有些阴沉。
冷欢一愣,以为自己看花眼,随即回以礼貌的一笑。
“你看见他们了么?”他突然举杯示意她的身后,“在他妻子面前公然调情的感觉如何?做第三者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冷欢蓦然抬眼望着他,脸色变得苍白:“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懂?”李修然冷笑一声,向来温文的脸上透着凌厉,“请你转过身看看,那里有一个女人在她丈夫面前哭泣,而让她伤心的原因,正是冷小姐你。”
体温以极快的速度在消散,冷欢能感觉自己的身体一寸寸地冰凉起来,而心口的地方,冷得彻骨。
“李先生,”她咬牙开口:“如果你不清楚事情真相,请勿妄加评论。你们要争风吃醋是你们的事情,不必牵连到我身上。”
“真相?”李修然嗤笑,彻底被她的话激怒,眼里的风暴凝聚起来,“你想知道哪一桩?是你父亲害死了叶听风的妹妹?是他为了复仇而故意接近你?还是他对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演戏?”
“我真的很佩服你,”他冷冷地嘲讽,“居然被他骗得团团转,还死心塌地地做他的情妇,甚至跑到瑞士去纠缠他们——”
“李大哥!”李乔突然大声喝住他,“你醉了。”
“我醉了么?”李修然一笑,阴郁的目光望着闻声走近的两人,“你可以亲口问他。”
冷欢僵硬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她感觉到身后淡淡的烟草味道,是这么多日子以来让她魂牵梦萦的熟悉气息。她知道他在身后望着她,她却不想回头,也不敢回头。
“你就是叶听风?”顾言诺突然忿怒地开口,伸手指着站在面前的男人,“你说,他说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叶听风身上,只有冷欢低着头,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调酒棒。
“他说的没错。”低沉的告白,如骤起的寒风,冻结每个人的心头。
死一般的沉寂。周围依旧是酒吧里喧闹的人群,只有这里,静得仿佛是另一世界。
“你混蛋!”顾言诺率先苏醒,抄起桌上的酒杯就要朝叶听风泼去,却被章程牢牢地制住,只能挣扎地叫骂:“你当冷欢是什么?复仇的工具,还是游戏的对象?”
看似关心的话语,在试图痛快地讨回公道,却又一遍地重复当事人难堪的处境,反而成了最残忍的关怀。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冷欢手里那根调酒棒,生生地断成两截。
明明早就知道真相,但亲耳听见他的承认,却发现自己还是承受不了。
她握紧双拳,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制止自己的颤抖,才能勉强逼出一个笑容。
“对不起,言诺,”她轻笑着看向好友,“我骗了你,我去瑞士根本就不是为了study trip——”
“这根本不是重点!”顾言诺打断她,愤恨地回嘴。
“我不在乎。”淡然的轻语,震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她平静地看了一眼手中断裂的塑料棒,将它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她要很努力,很努力地去无视这些震惊的,愤怒的,怜悯的,探究的……目光,也要很小心,很小心地去应付眼前这场狂风暴雨,纵使她的心,此刻已疼得出血。
是她选择爱他,是她坚持要这一份海市蜃楼般的幸福,所以即使一切濒临倒塌,她也要咬牙撑下去。
叶听风沉默地站在一旁,深沉的眼紧紧锁住坐在他身前的女人。
她的平静让他心慌,有一种陌生的不安感,在他身体深处蔓延,让他的呼吸都变得困难。
最有资格指责他的人是她,可她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问。
她说,我不在乎。
真的不在乎吗?
一直以来,他都能猜透她的心思,在他面前,她的喜怒哀乐总是那样毫无保留。
然而她得知真相的表现,实在太过平静——平静得让他害怕。
李修然的爆发,在他和若依的意料之中,却不知她成了泄愤的对象。就算最后她总会知道一切,他也宁愿是自己亲口告诉她,而不是这样让她无助地暴露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这么多日子以来的爱恨纠缠中,最初复仇的心思早已变了质,看着她灿烂的笑颜,他的心也跟着飞扬,看着她难过地掉泪,他的胸口也跟着紧缩,不知是什么时候,他恍然察觉,这个倔强温柔的人儿,已在他心上烙下明媚的印记,再也无法抹去。于是他告诉自己,再给彼此一点时间,当他终于能将所有的恨尽数淡忘,他会给她一个崭新的开始。
只是命运之轮,总是无法按预想的轨迹行驶。
“抱歉,”冷欢缓缓站起身,“请容我先走一步。”
几乎是同一时间,叶听风跟在她身后起步。
柳若依踌躇了一下要跟随,叶听风转头冷然开口阻止,声音是少见的严厉:“去管好你的男人,不要再惹我们。”
流光溢彩的玻璃长廊里,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开怀畅谈,有人拥抱亲吻,冷欢视若罔闻,步子不紧不慢,默默地走在前面。
叶听风望着她的背影,明明只隔了一步之遥,他却觉得彼此间有着千山万水的遥远。
他知道这一次,他伤她太重太重,重得让他头一回这般失去自信,不知自己是否有把握缝补她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欢。”
迈出大门的那一刻,他伸手想捉住她的手臂,她却侧身一闪,像受到惊吓一样避开了他的碰触。
“有事?”她轻声问,目光却不看他,茫然地落在前方某一点上。
“我能和你好好谈一下吗?”她疏离的态度,失去焦距的视线,让他的心里泛过一阵阵绵密的刺痛。
“我有点累,下次好吗?”她低下头,声音颤抖如风中的落叶。
此刻她的心太乱,也太痛,她只想找一个人没有人的角落,把自己藏起来。站着这里面对着他,每一次呼吸都是煎熬。
他望着她,艰难地开口:“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你说,如果我们在教堂,神父问我那些问题,我会选择沉默——如果现在我告诉你,我的答案是我愿意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