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一丈多高的外院大门,缓缓打开,十几只鬼男女各半,有序而出,分别站左右迎接。面相二十出头的靓丽少妇,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缓缓迈出门槛,说:“恭迎老爷回府。”
县级!!
我坐在轿里,惊讶的揉着眼睛,然而妇人确实带着县级威压,身后两个丫鬟也是镇级。
与我打交道的存在大多是县级,但别把县级当成是路边小白菜。就像资产几千万的人打交道群体大多上千万,这并不代表上千万的群体很大。
一个鬼镇有如此高手,如何不惊?
“我不是宁采臣。”
压下惊疑,用折扇挑开门帘,魍魉二鬼按低轿子,我下轿子把四鬼收进黑白纸里,说:“在下陈三夜。”
门前众小鬼一片哗然,靓丽少妇轻咳一声,所有小鬼低下脑袋,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少妇矮身表达礼仪,玉齿轻启:“贵客驾临,有失运迎,还望见谅。小妇人催小环,不知道贵客到此有何贵干?”
前半句话说的客气,后面的话盯着轿子说的慷锵有力,似乎不给个理由,我走不掉了。我嘿嘿笑着说:“宁采臣是你什么人?催判又是你什么人?”
“宁采臣正是家夫,崔判正是家父。”
靓丽少妇表面谦虚,提到催判,高人一等的光芒在眼内怎么也隐藏不住。
地府有文武四判官,分别掌管赏善、罚恶、阴律、查察,崔判管的是阴律,实际权柄远远大于另外三位判官。有个掌握地府法律,管众生生死的父亲,不难理解她高人一等的心态。
“我来有两件事,第一,无头新娘在何处?第二,请你离开阳间。”
知道对方是谁,我拿折扇敲着手心,准备用暴力解决这件事。催小环靓丽的脸随即冷下来,不屑的说:“道尊见我也不敢如此!正因这是阳间,有五棺为你撑腰,这才让你放肆。滚吧,不然休怪小女子不客气。”
没什么好说的,施展潜行术,我刚消失在场中,门匾上放出一道金光,门匾像镜子一样,把我的行踪照的一清二楚。催小环抬手,袖子里飞出一根黄色丝带,嗖的一下,把我绑了个严实。
黄色丝带把我缠成人棍,站在门口,只有个脑袋露在外面。根法术大白蛇、桃花瘴、正气被锁的无法动用,倒是眼中污秽金光还能运用自如。在没弄清楚这根黄色丝带是什么玩意前,我并没打算使用禁招。
“陈少爷感觉如何?是不是没办法使用任何法术?”
催小环穿着唐朝宫装,里面是大胆的包胸,事业线挤的很深,表面套着一件华丽的外衣,衣表裹着金黄色纱衣,拖了好长。她慢慢走过来,用指腹挑起我的下巴,见到我眼中的疑惑,她鄙视的说:“看来你是没上过阴阳路的童子军,阳间练伪法术,阴间练伪法宝。被我这件缚灵丝缠着的感觉怎么样?”
“缠的太紧,姐姐,能不能帮我松松?”我嬉皮笑脸低头,目光扫过她胸前的深沟。崔小环挺了挺胸,冷哼一声,说:“带进去。”
崔小环转身跨进院子,几只鬼抬着我跟在后面,七弯八拐到了宅院深处。
百花齐放的花园,假山姿态各不相同,似虎、似象,威风凛凛。走道隔拦上雕龙画凤,催小环沿着走道,进入八角亭内坐下,轻轻挥手,抬我的几只鬼把我放在亭子前,弯腰行礼之后随即离开。
两个丫鬟伺候着催小环,催小环晃着手中的杯子,说:“知道这是什么吗?”
“姐姐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听到她的话才回神。催小环被无视,怒急反笑:“你胆子还真不小。”说罢,她把杯子递给丫鬟,说:“让他喝了。”
“小姐不可。”
旁边另一位丫鬟赶紧制止,催小环横着媚眼,哼了一声,丫鬟赶紧跪在地上,说:“如今阳间大部份脱离了地府管辖,我们身在阳间,如果把这杯往生酒给陈少爷魂魄喝掉,他会变成鬼,再也回不去肉身,到时候五棺……”
啪!
催小环一巴掌拍在桌面:“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掌嘴!”丫鬟跪在地上,害怕的猛抽自己耳刮子。
我在旁边看着,暗想:这双簧演的还真够烂。表面却惊恐的看着酒杯,低眉顺眼的说:“催姐姐,我胆子小,你可别吓我。”
“还等什么?给他喝了。”催小环脸色难看的催促,拿酒杯的丫鬟走过来,刚要给我喝下去,我也不敢实验往生酒的真假,正准备放出污秽金光,催小环说:“等等。”
我收起放法术的念头,眼神内缩,催小环以为我怕了,绽放出愉快的笑容,说:“陈少爷,有史以来一直是阴司掌握生灵生死,这是千古正统。在地府除了十大阎王、四大判官、黑白无常以外,我没有不敢得罪的人,也没有得罪不起的人。”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目光看过来,我恭维道:“催姐姐身份尊贵……”一连串的马屁把自己都快拍吐了,这女鬼却津津有味的听完了。她接着说:“只要你帮着破坏九鼎,让阴司能再掌阳间,倒时阴阳两界还不任由陈少爷纵横?”
巨大的蓝图真不错,在阴司有崔判罩着,只要不得罪阎王爷之类的存在,还真能横着走。而阳间生灵生死受阴司控制,还不像后花园一样?
我在乎这些吗?以神无常的身份下阴司,那就是正神,可以册封白无常。真想横行阴阳两界,还不如马上自杀,以鬼魄状态去昆仑山脉寻找白素贞,跟着她混,那是妥妥的三界二世祖。师父可是黎山老母,女娲分身,那才是超级后台。
催小环见我出神,她脸上的笑容更盛,转头问丫鬟说:“时间差不多了吧?聂小倩呢?”
“还差半柱香的时间,才到聂小倩的刑期。”丫鬟答。
天将破晓,花园中百花齐齐凋零,升腾出瘆人黑雾。模糊的红色身影在黑雾中慢慢浮现,面色惨白,神色凄苦的小美人露出了真容。
催小环坐在停中,指着红衣新娘说:“她是聂小倩的转世,也是你要找的无头新娘。”
话音刚落,红衣新娘脖子慢慢脱皮,皮肤的水分好像被黑雾吸收了一般,枯萎、衰败、褶皱……好好一个小美人瞬间变的比老太婆还难看。
“给她一面镜子。”
催小环开怀大笑的看着,丫鬟拿着一面镜子走到黑雾前,红衣新娘看到镜子里的样子,摇着脑袋哭着喊:“不……不……”
“啊!”
新娘用鸡爪一样的手,抓着枯萎的脸,淤红色的皮肉一片片刨下来,整个脑袋被刨的血肉模糊。催小环说:“聂小倩,你求我,我帮你解脱。”
红衣新娘疯狂的撕着自己的脸,催小环毫不掩饰的表现出嫉妒、愤怒、凶狠……等情绪,烦躁的挥手说:“砍掉她的头,磨成粉末种花。”
一个丫鬟拿刀砍了新娘的头,另一个把头敲碎,撒向凋零的百花,随即百花盛开,尽显满园春色。
黑雾散尽,无头新娘穿着喜红的新娘装,呆呆的站着,慢慢走进花丛,鬼影隐没在了花丛里。催小环控制好情绪,感叹:“每天花落,她就会出现,然后被砍掉脑袋,再孕育一天百花,如此反复,我也不记得有多少年了……你觉得我怨毒吗?”
“杀人不过头点地,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把她打的魂飞魄散就成。”我望着鲜艳欲滴的花丛,说:“你确实怨毒。”
“哈哈!”
催小环猛的站起身,仰头狂笑,笑着,眼泪唰唰流了出来。“你知道我在这住了多久吗?几百年,几百年……”
看来活的久并不一定是好事,这女鬼的怨念不是一般的重。我不动声色的站着,催小环望着满园的花,痴痴的自言自语:“几百年前,崔判掌上明珠以文招婿,刚死没多久的宁采臣被选中,至此飞黄腾达。人死如灯灭,我对宁采臣的过去并不用在意,直到有一天,宁采臣替父亲在阳间选中了一位女子,父亲一见倾心,决定纳此女为妾……”
“就在父亲纳妾当晚,宁采臣合同另外三判官里应外合,把父亲打成重伤。生死簿和判官笔被夺,父亲被封印,而我被送到了阳间。”催小环笑的很疯,转而冷漠的说:“宁采臣狼子野心,万万想不到在事后,三判官解封父亲,把所有的事推在宁采臣身上。父亲失去了生死簿和判官笔,只能假装不知道是另外三判官所做所为,降罪宁采臣,准备打入无间地狱。”
“然而父亲刚纳的小妾,不知怎么觉醒了前世,知道她是聂小倩,以死相求,父亲被这狐狸精迷了眼,只把宁采臣发配,永守鬼门关。”催小环咬牙切齿的讲完,秀气的脸扭曲的难以形容。“而父亲却把聂小倩送到了我这里。”
聊斋中的黑山老妖需要聂小倩、崔判也被小倩迷的要死,这两位爷可不是没见过女人的初哥?聂小倩的魂魄绝对有问题,说不定跟唐生肉差不多,对他们有啥别人不知道的好处。
其次,宁采臣还真算计无双,干翻了崔判,他应该知道崔判不可能那么简单倒台,这才借聂小倩的情,让他被发配鬼门关。聂小倩是宁采臣献给崔判的,聂小倩突然恢复记忆,与他会没关系?
永守鬼门关的宁采臣,如今成了守阴阳路的三大鬼王之一,成了土皇帝,他算计的真够远。
至于催小环和聂小倩,仅仅只是废弃的踏脚石。
“催姐姐,如果你这故事是真的。就算我跟你混,最后九鼎被破,阴司再掌阳间众生的死活,我顶着你的名头也不能在阴间横着走啊?”我笑。
催小环稳定情绪,深呼吸几次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说我也是催判之女,顶着崔判的名头够你受用无穷。比什么五棺太子爷,强多了。”
听到这种理所当然的话,我怔了又怔,这鬼无知了,还真没法沟通。我无聊的笑了笑,催小环恨恨的说:“你不是来找无头新娘的吗?帮我杀了宁采臣,她就是你的。”
“对不起,我对你们之间的事情不感兴趣,聂小倩也只是民间传说中的人,当故事看就行了,我是来找她了解一件事的。”我咯咯怪笑的来回扫视她那些关键部位,说:“倒是……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妄想。”崔小环仰着下巴,充满了厌恶。我接着说:“倒是你的缚灵丝,我很有兴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