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澐漪姑娘!您瞧瞧,这里的梅花开得多好!”一个绿衣女子,搀了另一位白衣女子在梅林中躇躇而行。
“尤其是这株玉蝶梅,世间罕有呢!开得多欢呐!”绿衣女子一点儿都不介意旁边女伴的沉默。
一个小丫头急乎乎跑来喊她,“夫人!您家乡来人了,老爷命奴婢过来唤你过去!”
“哦!”她点点头,温柔地拢了拢白衣女子的披肩,“漪漪姑娘,我去去便回,想儿在此陪你,啊?”
“想儿,好生照看着,不得有一丝马虎!”
“是!夫人!”
想儿为难地看着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的吴眠,一点办法没有。她就像是一座直立的雕塑,眼神毫无焦距地望着不知名的地方,梅花如飞舞的精灵,落落洒洒在她肩头、发间,更显出她的死气沉沉。
胤褆一过来,就看见在落英缤纷中静立的俩人。摆摆手,让想儿下去。
“可是,这……。”想儿怯怯地回道,“夫人命奴婢照看澐漪姑娘的!”
“嘘!下去罢!我来照看便可。”
轻轻伸出手,拂去她肩头的落花,扶着她进屋坐下,他掏出了一卷画。
“漪漪,你瞧瞧,胤褆之丹青可还过得去?”
画面上,是吴眠身着一身宫装,立于湖畔,梳着一条大辫子,容貌秀丽,姿态窈窕。
沉默,难堪的沉默。胤褆无奈地长叹一声。已经过去半月余,她仍然不哭不笑,不言不语,真是让人伤透脑筋。
这些日子以来,都是李鸣笉的小妾温氏照顾着她。这李府上上下下都因为她,不敢大声喧闹,走路都是轻手轻脚的,就怕惊扰到她,尤其是在她的房屋周围。
可是,没人能惊扰到她,除了每日的面无表情,没人见过她有任何的不同。
唉!许卫鸿,你几时才到呢!
“老爷!夫人!澐漪姑娘不见了!”
“甚么?!还不快去找!命府里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计,赶紧给我找去!”
一时间,府里给闹了个鸡犬不宁。寻遍李府每一处,才发现在后院的枯井边,她正拼命探头往井底看着。
众人一阵欣喜,围成一个圆圈,包抄过去。
“别过去!”闻声赶来的胤褆忙喊,“别吓着她!”
“唉!这卫鸿,说是今日到,怎还未到呢!”李鸣笉此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鸣笉兄!怎的我一路走来,不见人影啊!”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哎呦~,贤弟!你可来了!你瞧瞧!”说着把他扯到人前。
“眠儿!”一眼就看见大半个身子都探进井口的吴眠。
卫鸿正欲冲上去,被李鸣笉死死抱住。
“贤弟!万万不可!她易受惊吓,若是掉进井里,可就不好办了!”
“顾不了许多了!”卫鸿挣开身子,蹑手蹑脚走到吴眠身边,尽力一拥,吴眠毫无防备地落入了他的怀里。
“莺哥儿,莺哥儿!”被卫鸿抱住的她,嘴里还在呐呐地念叨着。
虽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他还是忍不住心酸。这样的眠儿,让他心神俱伤啊!
“眠儿……!”只唤了一声,他便潸然泪下。这些年,眠儿受的苦,岂是一言能尽的!
将她放在椅子里坐着,他轻轻抹去眼角的泪,转过身,脸上是一片安宁。
“多谢大阿哥出手搭救,多谢鸣笉兄仗义收留,卫鸿感激不尽!请受我一拜!”
“哎~!贤弟,你见外了不是!咱们可是志同道合者呵!”看向胤褆,他微微点头。
“我欲将她带走!明日便动身。”卫鸿重重地说着,掷地有声。
“明日?!去哪儿?”胤褆急急巴巴地问。
卫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慢郎中似的开口,“自然是回家乡去。”
“呃,何须如此急着走,再待上几日罢!”胤禵不自然地笑笑。
“越早越好,若是皇上回来了,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卫鸿所言极是!我这就命人整理行装,干粮。”李鸣笉也举手赞成。看一眼胤褆依依不舍恋在吴眠身上的眸子,眼神复杂。
夜里,胤禵再一次将她的画像摊开。从今往后,就要与她天各一方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狠狠心,将那画儿投进火盆里,却在点火的那一瞬间停下了。如何舍得!何必做这违心之事!
卫鸿也是彻夜未眠。他一接到李鸣笉的急书,立马放下一切事务,心急火燎地赶来。那时,他正要同霭云步入喜堂。
是的,也许自己亏欠霭云太多,在眠儿救了戏班之后,便没再回来,只有霭云,她默默地帮着打理戏班的所有事务,从来不多言语。
自己不死心,千里迢迢赶来京城,想要见眠儿一面,可惜大阿哥说她已经侍奉皇上了,难再出宫,为了回报霭云对戏班的付出,他终于答应了同她成亲。
谁知命运弄人,在俩人即将拜堂的前一天,李鸣笉快马加鞭送来一封书信,上面巨细无遗地告诉自己眠儿如何身陷险境,他如何能坐视不理!
未对何人说,他急匆匆收拾点银子便上路了。来时路上,他一心想到的,只有眠儿,没有任何念头能占其上风。
他总算明白,这些年来,他一直深爱着她,不管怎样镇压,想要见她,想和她在一起的想法,从来都没断过!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卫鸿再也睡不着了。微明的天空,几颗黯淡的星子还不愿隐去光芒,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早的空气。心中决定已下。
“贤弟,一路保重!”李鸣笉带了温玓把俩人送出门外。
“多谢!告辞了!”卫鸿作了个揖,一挥马鞭,马车咣当咣当跑起来了。
一大早来送吴眠的胤褆,却扑了空,望着他们绝尘而去,他自责不已,暗恨李鸣笉没早些命人知会一声。
李鸣笉笑笑,“大阿哥!就当作,是春梦一场罢,醒来俱已了无痕!”
戏班子仍是旧模样,师傅已经年事已高,回到江西乡下,住着自己的一座小院,卫鸿定时寄些银两给她,她种种菜,养几只鹅,过着颐养天年的快活日子。
卫鹥已经收拾好吴眠的房间,迎接她回来。卫鸿明显地觉察到,她望着昔日的院子,练功房,眼里浮出一丝生气。心里掠过一阵狂喜。
他细心地照顾着她,大小事务一应揽在自己身上。时间长了,大家都很有默契,若是想找卫鸿,直接去吴眠的屋子便可。
他看不见霭云嗔怪受伤的脸,也瞧不着霭云时常含泪幽怨的眸。他不记得他曾经要和霭云成婚,他完全忘了。
她不负他的厚望,偶尔会定定看一眼他,眼里偶尔也会有一点星光,这,对卫鸿来说,已经足够了。
可是戏班要生存,就不得不登台唱戏,更何况要花费巨资来请大夫医治她的病。
卫鸿一边不得不四处奔波,无论哪家请,他都一概收下,不再像以前那般挑三拣四,不管是朱家还是苟家,他都去。低下他高傲的头颅,换回她的新生。
这一切,霭云看在眼里,恨在心头。卫鸿对吴眠的好,像一把锐利无比的匕首,每日都要在她心上剜深一寸!
趁着卫鸿出门,她终于冲进了吴眠的屋子。
“郑澐漪!你别装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