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记得,她被那锦绣包围着,有人进来,将她抬了出去,吴眠混混沌沌之中,有双小手不停地在她额头上抚弄。
“水……。”吴眠艰难地撑开了沉重的眼皮子,嘴唇干涩地不得了。
“哦,来,漪姊姊。”有一只小杯子送到了嘴边,她饥渴难耐,仰脖咕嘟一声喝光了。
“莺哥儿,这是什么地方?”才张口,发现声音嘶哑得像个男人。
“在我们屋里啊,漪姊姊,你怎么连这儿都不记得了!”卫莺着急起来,又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嘟哝道,“不烫了呀!”
“那,我是什么时辰被送回来的?现在又是什么时辰?”
“昨夜贾公公便将你送回来了,让我好生照顾你。现下已是戌时。”顿了顿,好像很惊奇地问,“漪姊姊,你身上好多斑点哦,可是被那蚊虫叮咬了?莺哥儿小时,尝被蚊蝇叮咬,浑身都是小红包包!”
这话把吴眠臊得,恨不得地上有个洞给钻进去,“不……不是啦!”
“哦,我给你涂上了些药膏,今日好了许多呢!”卫莺晃晃手中的小白瓷瓶,鬼鬼一笑,“这可是皇上御赐的呢!”
“好了!快叫人打水给我洗洗身子吧!”吴眠劈手夺过卫莺手里的小瓶,自己却翻来覆去地看了起来。
洗了个澡,真是爽爽落落的,舒坦极了!凑近闻闻,还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味儿,香死人啦!吴眠揉揉还有些坠胀不适的小腹,伸了个懒腰。
一出房间,贾小渭已经在那儿等着了。吴眠不觉有些奇怪,“老贾公公,这么晚了,来此何事啊?”
“回姑娘的话,皇上着老奴来接您过去,你快些收拾收拾东西跟老奴走罢。”贾小渭说话的语气谦恭了许多。
“为何这夜里搬?难道就如此见不得人吗?”吴眠嗤笑一声,站在那儿没动。
“哎呦!我的姑奶奶哎!皇上在等着您呐!皇上是急不可耐想见您呢!白天不是怕您睡着正香呢嘛!”贾小渭着急地又是鞠躬又是打千的。
“嗯,那看在公公的面儿上,我便搬吧!”吴眠也不想为难这位好公公,马上让卫莺收拾了。
她们东西实在是不多,不过几件换洗衣裳而已,寒酸得要命。在场除了贾小渭,其他人都嗤之以鼻,只不过不敢表露出来而已。吴眠和卫莺却不以为忤,反以为荣。提了包袱雄赳赳气昂昂像奔赴前线一般,走出了门。
走了一段路,吴眠又看见了那辆马车,如坠入了五里云雾中,“老贾公公,这是怎么回事儿?这是要上哪儿?”
“姑娘,您多心了。皇上正在畅春园内等候。”贾小渭耐心地解释着。
“哦。我以为这畅春园是在皇宫中呢!原来是另有他处。”
“贾公公,那儿好玩儿吗?”卫莺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
“去了便知!呵呵……。走罢!”贾小渭打着哈哈。
晃荡晃荡,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吧,畅春园到了。俩人手牵着手懵然地下了车,紧跟在贾小渭身后,生怕有什么闪失。
“澐漪姑娘,到了。请进去罢!”贾小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屋子很宽敞,布置得很素雅,外间是客厅模样,里间是睡房。玄烨正在坐在屋里的一张紫檀长案上伏案而读。
“澐漪给皇上请安了!”“莺哥儿给皇上请安!”玄烨抬头见是她们,将书整齐地放好,走了过来。
“这儿共有三间房,因怕你不愿将莺哥儿交给乳母养着,故特意将她安排在旁边,可还满意?”
吴眠点点头,这么周到,她真是没话可说。这时,门外走进了两个年纪稍长的宫女,俱道了万福,请了安。其中一个唤秋花的被安排贴身照顾卫莺,另外这个唤秋月的,就是吴眠的贴身丫鬟了。
安置完了,众人识相地退下,秋花也带着卫莺出去了。吴眠勉力吞了吞口水,提着那个小包袱放也不是,拿在手里也不是。
“漪漪,放下罢!”玄烨微笑着接过去,放在了一旁的矮几上。
“皇上,你在看什么呢?”
“是大臣们给朕上的折子。怎么,漪漪有兴致瞧瞧?”玄烨走过来环住了吴眠的腰,将头抵在她的肩头。
吴眠摇头,道:“我不懂这些,我能有什么兴致!”
“身子还疼么?”吴眠又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你真香,洒了甚么花瓣?”玄烨在吴眠的后颈部来回蹭着,吴眠像是被人搔到痒处,咯咯笑了起来。
玄烨将扭动身子想挣脱他怀抱的吴眠拦腰抱起,男性的特徵直挺挺地顶在了吴眠的腰部,她的脸像熟透的红苹果,透着耀目的光泽。
玄烨是从来不会和后妃相拥到清晨的,所以“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是奢望。这是贾小渭说的,为的是给吴眠一个提醒,不问此类问题,才不致招皇上的厌烦。
吴眠想,其实这样最好。两个人一大早起来,睡眼惺忪,眼屎多多,说不定自己睡觉还流口水、磨牙,很多不雅的姿势给他看了,会不会恶心?她从没想过要玄烨一直陪着。
贾小渭还说,皇上让她自己装扮屋子,因为觉得太过简陋,想要什么,他就会上报到工部,即刻造办;且还嘱咐他寻来裁缝师傅为她们二人置些衣裳。
“能否做汉服啊?我们穿惯了。”刚刚踏进屋子的卫莺兴高采烈地问道。也正是吴眠心中想问的,四只眼睛紧紧盯住了贾小渭。
“这,待老奴禀告皇上,再做定夺,二位先让裁缝量量罢!”说着匆匆走了。
卫莺环视了一下四周,“哎,漪姊姊,你这儿宽敞,不如让他们做个大大的书柜,放在这儿?书案有了,这书柜没有,岂不是不搭调儿?”
“好啊,按你说的办吧!”吴眠无所谓地说。暗想反正自己不会在这儿呆很久。
信步走出,见这畅春园里姹紫嫣红、蜂喧蝶绕的,湖光山色一样不少。若是能和寻常百姓一样,在这美丽之地,如此地相爱相守到老,那可是有福之人啊!
“漪姊姊,这儿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呢!”卫莺仰望这屋子上的匾说着。
“莺哥儿,你觉得,鸿哥和皇上哪个对我更好?”吴眠答非所问。
“嗯,依我看来,自然是师傅了。不过,在你,自然是皇上待你好!漪姊姊,你莫难受,是师傅做得不好。”
善解人意的莺哥儿啊!吴眠叹了口气,“莺哥儿,你怎会懂我什么意思?”
“我怎会不懂?”卫莺叉起腰,“唐诗中此类的诗句比比皆是,我岂会不懂!‘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我倒背如流呢!”
“你懂!你小小年纪,懂这些做什么!”吴眠恼羞成怒,呵斥起来,“你为何不多读些上进之诗?”
卫莺噤声,进了自己的屋子,“嘭!”关上了房门。留下吴眠一个人在那儿呆滞了半晌。秋花和秋月更是不敢做声。
“你们去忙吧,我一个人呆会儿!”吴眠挥手让她们俩个退下,自己在园子里慢慢踱着步子。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她茫然不知,一首歌就这么溜出了嘴边。虽然不如凤飞飞的声音浑厚低沉幽怨,但在这悲春感怀的时节,还是让人听出了愁肠难断。
玄烨没有安排什么差使给她,也不是常来。本来应该是乐得逍遥,但是她的心却越来越沉重。太过寂寞,这里就仿佛是一个豪华的鸟笼,圈住了想振翅的小鸟。
书柜做好送过来了,很快各种五花八门的书籍也搬上了架。卫莺开心得乐不思蜀,成日泡在书案上,有时甚至挑灯夜读。
没多久,衣裳也做好了,满满两大箱子,就这么抬了进来。桃红柳绿,色彩缤纷,每种颜色都有,旗装只做了两身,大概有些场合还是能用到的。唯一的差别就是吴眠的箱子大些,卫莺的小些。
吴眠独爱那身轻烟色的纱衣,质地轻薄、质朴典雅,无花纹装饰,只有白色丝线的滚边,一穿上,她就不舍得脱下了。
各式的花簪珠钿,金钗翠玉都送过来了,尽着吴眠挑。当时她就挑了一支翡翠钗子,别在自己头上。
“莺哥儿,别看了,还要不要眼睛啊?”吴眠一觉醒来,卫莺还在那儿坐着。
“不要紧,我再看会儿。”卫莺仰首冲她笑笑,又把头低了下去。
“莺哥儿,这么晚了,还没睡呐?”玄烨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低声问道。
“皇上吉祥!”卫莺忙起身,“我这就睡,这就睡了。”慌忙择路而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