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听出了那声音中的熟悉,只是平静的内心早没了激动之意,仰起头来看着火红的天空,他知道不久后,天空就会荡开涟漪,从那里打开一道门,毛大神会从那里来。
他一直关注龙族进出这个世界的方位空间,早就凭借自己的眼光隐隐判断出了阵门所在!只是现在看样子,不需要了而已。
“人族毛人山,拜见战神!”毛人山人还没到,声音却远远传来,仿佛他站在数个时空之外开口,声音悠远辽阔,充满了老迈与隐忍而化为了杀意的愤怒。
“老毛没什么好东西,特意带来了几颗头颅,权当送给战神的见面礼!”熔浆世界的天空蓦然被打开,一道寒光刺痛了天明的眼,就像是连通了一处喧哗的世界,无尽的轰鸣撞击声从那块破碎的空间中冲出席卷天地。
随之而来的,是一颗头颅。那头颅怒睁双目,眸子中仍残留着些许不可思议之意,被毛人山隔着空间掷来,跌落在天明脚下,面门朝地之间仿若跪拜。
天明强睁刺出泪水来的眼,从那一闪即逝的空间破碎处看去,只见到老迈的毛大神如魔神一般横击长空,挥手荡平天下,那无上风姿充满了凛然霸意,他身边怒吼的五人中,其中一个没有了头颅,尸体缓缓倒下。
若天明知道先前那一幕,必定会认出,这颗躺在他脚下的头颅主人,正是皇龙大尊意志降临之身!
他好似死不瞑目,难以甘心,他明明在危机中打出了那帝尊一击之力,可是却被毛人山破解,一剑横削而过,森寒的剑意顿时震碎了他这道意志。
他心中最后的感叹,就是人族毛大神,果然名不虚传!
那处空间通道愈合,遮掩了天明的目光,遮蔽了毛大神与四位帝尊意志之身交战的风采,没有一丝余波蔓延此地,否则那种波动足以毁灭这处世界中的一切!
饱受千年折磨,天明身体jīng神早已虚弱到一种极致,估计现在连让他走路都会走不稳,更何况是在余波的殃及下存活?这却是毛大神有意为之。
“第二颗!”不久后,他冷漠的声音再次传来,空间一荡之下,一颗头颅破空而至,如先前一般跌落在天明脚下。毛大神横剑而斩的风姿,如彗星划空般震撼!
突然,虚空炸开,强大的波动如海水倾轧而下,毛大神一声怒吼,急急奔出站在天明身前举剑一劈,将毁灭波动斩为两半,如分海断川般骇人之极,气浪从两侧滑过,坠入熔浆中当即令地面剧烈震颤起来,一座又一座大阵显化,想要抵挡这股毁灭xìng的力量,可是却摧枯拉朽的崩灭,让熔浆世界顷刻间成了幽暗深渊,一眼看不到底。
毛大神一脚将手中染血的剑踩在脚底,神剑颤鸣一声,自主缩小贴在他脚掌上,外人看不到丝毫端倪。犹豫的看了看天明,他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毕竟,是天明的女人杀上了顶天山,让人族伏尸数千血流成河。他更是发下了此生必杀兔小妖的誓言。虽然后来得知了天明成为人族战神,在凡战大放异彩,让他心中惊喜,可实际上他们之间谁也无法忽视顶天山事件。
“老毛,我可等了你好久,你到现在才来啊。”见冷场下来,天明半开玩笑的说道,试图打破尴尬。
“战神恕罪!”毛大神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得了吧您老,快点放我出来。”天明大咧咧的看着他。
“等我老人家休息一会儿。”毛大神哼了一声,运气调息之下面sè陡然一红,喷出一口凄艳鲜血。这才感觉气顺了不少。
“耶?老毛,我还以为你大发神威,要装逼一次呢,咋受伤了?”
“你小子!”毛大神差点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他装逼?他装逼犯得上跑到堂堂帝尊面前去装逼么?虽然只是五道意志,可每一人都有帝尊一击之力,他受了两击,最后三人见事不可为还是小瞧了他之下当即引爆那一击之力,将虚空都炸开,自身更是粉身碎骨,毛大神要是不受点伤,那可真就是看不起人家堂堂帝尊了!
将手指摁在天明额心,这千年来发生的事一幕幕浮现,随着时间的流逝,毛大神微微颤抖起来。
大怒之下毛大神直奔长空而去。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千年来天明所受的非人折磨,已经残酷到了这种目不忍睹的地步,光是看着都让他心里发寒,更何况是亲自承受!“龙族!我灭你满门!”
冲天的怒意几乎遮蔽了他的神智,他当场暴走就要去斩杀龙族在凡界的根基。堂堂人族战神,是人族的丰碑人族的信仰,竟然被龙族如此对待!他如何不怒如何不气!
“啊啊啊!我杀了你们!”
“老毛!快点救我!”
毛大神身体一怔,去势一顿瞬间像是想到了什么,灵智顷刻回归,神sè微微一变之下抬手朝着那块玄冰一点,玄冰一颤,顿时崩灭成无数碎冰渣,可是仍有一大块,与天明的背部紧紧贴在了一起无法脱落。若将这块玄冰打碎,天明背后的血肉势必会随之一起碎裂。
毛大神落在天明身前,探出手臂拽住铁链一扯之下当即令其断裂,铁链如蛇一般扭动想要复合,闪烁出淡淡光华,毛大神怒哼一声,双手将铁链搓成一团,丢在地上狠狠的踩了几脚。
他看着天明,目中突然露出悲哀,双手有些颤栗的将身体一软就要栽倒的天明扶住,“战...战神,我老毛对不起你啊!”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快走!”天明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老毛竟然婆婆妈妈起来!
“哦...哦哦,好,好!走,我们走!”随着一声大喝,毛大神一指击穿天地,搀扶着天明纵身而上,直达半空。寒目回转看向龙族,毛大神再次一指点出。
“我老毛也不欺负你们这些后辈,今rì之事,权当给你龙族一个教训!若有他rì,我老毛必上龙族,堂堂正正讨回一个公道!”他携带天明瞬间远去。
那一指摁落,点碎了山河,击穿了湖泊,所有防护阵法全面崩溃,整个龙族被夷为平地!龙族千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但,龙族之人,那些圣境与凡字辈,在这一指之下却没有丝毫受损。
他们只是面sè苍白的茫然四顾,眨眼之间,他们的家,就这么毁了?
在一处山头按落,毛大神看一眼天明,叹息一声,在看一眼天明,又叹息一声。
帝战已经落幕,大魔王被人族大帝击伤,无奈罢战,此际正值神级与帝尊回归之际,若不快点从龙族离开,耽误的片刻,龙族帝尊真身赶回,那可就大事不妙,所以天明才让毛大神赶快带着自己离开,免得节外生枝。事实上在他们走后不久,龙族上空就荡开波纹,一剑眉星目的冷厉男子突兀出现,浑身散发着无比恐怖的气息。看着被夷为平地的龙族领地,他五官顿时扭曲。
“估计你这战神,也做不长远了。”毛大神低着头,细心的炼化天明背后的玄冰,尽量不去伤害他的血肉。虽然相对而言这些疼痛与在龙族所受的折磨比较不算什么,可是毛大神还是怕弄疼了他。他的目中显露出慈祥,就像是看着晚辈的老者,刹那间老态尽展。
“谁知道呢?”天明显得满不在乎。其实就算表现的在无谓,内心还是有悲哀的。人生的起落就在于你对曾经得到过的东西难以放下。又很难在付出当初的努力去争取。也未必能够再次得到。
“人族这一千年来,涌现了不少杰出之辈,你现在又成了这个样子,就算轮,也轮不到你了。”毛大神叹息。一千年的时光,足以改变很多很多事。
“你的女人成了妖族女武神,已经明面上站在了你的对立立场上,以她的身份地位,只会对你不屑一顾,你,就不觉得难过么?”
“或许有吧。”天明平静应道,背后撕裂一般的疼痛仿佛不是发生在他身上。
“就这段时间内,地尊与内尊已经上神箭族了,若没有那一箭,你又何至如此?”毛大神是能够沟通感应到一些大事的。
“又有什么用呢。”谁又知道他的落魄是不是早就被人安排好了的呢?谁又知道人族大帝是不是真的愿意让他当人族战神呢?世间的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关键在于你怎么去看。
“是啊,又有什么用呢,已经过去了,不要在你心里留下yīn霾就好。”毛大神慈祥的目光像极了一个老人看着自己儿孙时的眼神,他渡过一丝神力,“感觉怎么样?”
“没反应。”
“现在呢?”
“好像有一点了,隐隐看到了自己体内的空间。”
“现在呢?”
“又没反应了。”
......
“你真的已经废了。”毛大神默然道,连他都不能恢复天明的道行,只能表明天明真的已经废了。不然的话,他是可以修复天明体内的任何伤势的,可是现在,那已经不是伤,天明根本就没有伤。
那是他身上的时光逆转到了没有修行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