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脚下的土地会被铁蹄蹂躏,还未化去的积雪会被鲜血染红,那条条清溪里流淌的只剩百姓无尽的泪。
但是,战争确实来了,在她见到那碧眸男子的第二天,还未来得及感受到天地的震颤,就这么到来了。
夜色还浓重的时候,有人急切又用力地敲着屋门,将她自梦中惊醒。
“就来。”悬月应了句,匆匆披上外衣,打开门,就见索兰一张惨白的脸,心头一惊,忙问:“索兰,这是怎么了?”
索兰握住她的两臂,左右看了看,推着她进了门,反手合上屋门,低声道:“行馆大人都到消息,羌族要打过来了,我们必须收拾收拾马上出城!”
“怎么会?”悬月微一怔,很快忆起那日那两人张狂的行经。
“北羌与我朝素来交好,这次战争来得突然,郝崖的边防根本挡不了几日,朝廷那头虽说已遣了人马过来,可那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赶不及的,我们得马上走。”
朝廷已经出兵?
悬月一怔,扯着她的袖子问:“来的是哪色军?由谁主帅?”
“西宫出兵,六皇子蓝王领军。”
洛淮?
悬月霍地瞠大了眼。来的为什么是他?洛淮腿脚不方便,又不曾上过战场,为什么会是由他领军?是重楼的意思,还是又是那人的阴谋?
“悬月?”见她愣着不动,急得直跺脚的索兰索性自个儿走到柜前随手扯了两见衣服替她打包。
“不,索兰,”猛然回神的悬月伸手按住她忙碌不停的手,摇头道:“我不走。不,应该说,我不能走!”
“你不走?”索兰难以置信地陡然拔高了音量,惊起了床里头还睡着的娃娃,正揉着双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们。
“不,悬月,你听我说,你必须走!”索兰将整理好的包袱塞进她的怀里,不容拒绝地说道:“你要和我们马上离开这里!羌族人是你我难以想象的野蛮,他们不接受俘虏和投降,他们要的是杀戮的快感!郝崖在天亮后就要封城,倒是谁要走不出这里!只要羌兵破了城,这里将是他们任意屠戮的乐园!这里将是用血洗刷的修罗场!将是地狱最真实的写照……”
“索兰,”悬月按住那人激动不已的肩头,浅笑道:“地狱的模样,我是见过的。”
“悬月……”
“但是,我不可以走。”她摇了摇头道:“洛淮他没有出过远门,甚至还因我残了双腿。我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些。”
“可是你又能做些什么呢?”索兰用力地摇着她,企图摇散她令自己狠到咬牙的坚持,“你忘了么?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
“不是的哟!”她笑了,有点无奈,有点悲伤,“自我出生那天起,我就注定不能当一个普通人了。”
她期盼的也不过是那种闲暇时可以品茗赏月的日子,现实对她却是一再地残酷。
“有我在的话,至少不会让刀剑落在他的身上。”
“那他呢?”索兰一指指向床上还懵懂着的娃娃,“他是天家九皇子,你能想象他落在敌军手上的下场吗?”
“我会把他送去云雁落那儿,你替我带上他们一起走!”
“可是,月姐姐,歌儿说过要永远留在你身边的!”楚歌推开她伸来的手,向床里缩着身子,“歌儿不走!”
“小九,你听着,”悬月捧住他的颊道:“你是上天还给我的礼物,所以你绝对不可以有事,听我的,和云雁落回去。”
“月姐姐……”
“悬月,天快亮了。”
悬月瞬时转眼,就见外头刚才还是墨一般黑的天已淡成了浅浅的灰,带上了朝阳的橙红。
那是她最爱的黎明,现在却成了催命符。
“小九,我们走!”悬月心知不可再耽搁,揽过楚歌就要往外跑去。
“悬月,”索兰扯住她的手肘道:“万一你改变主义,来城门旁的破庙,我会在那里等你等到最后一刻。”
“索兰……”悬月按住她的手,满腹想说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若我以前是怨着的话,现在我不怨了。因为我想,上天安排我来郝崖,就是为了认识你。”
松了手,她抱起楚歌退至院外,再回头,道:“不要等我了。”
“悬月……”索兰再喊,那人以轻跃起身,仿若一只鸿雁,踏过浮云,直奔前方。
该是万籁俱寝时,街道上却都是来去匆匆的人潮。
“月姐姐!”楚歌不安地拉了拉她的袖子。
“小九不要怕,我一定把你送出去。”悬月抱紧他,几个起落,翻进云雁落的院居,却见那往常堆满了杂物的院子已被收得干干净净,仿佛这里的主人早已离开。
“云雁落!”她大声喊道,却无人应答,“小九,去周围找一找。”
楚歌听话地跑了出去,悬月自己则一间一间屋子的找寻着,却一无所获。
“去哪了……”悬月低吼了一句,目光却凝结在床头的几案上。
那是一块碎玉,有些暗淡的颜色却不能掩盖它的价值。
悬月几乎是颤抖着拿起那块玉。上头的图案繁复不清,粗一看,绝对看不出什么。可是,悬月的心还是因为这个图腾而跌落谷地。
她伸手抽出脖间的红绳,上头系着的是她从不离身的碎玉。左右两手各持着玉,缓缓靠近,悬月极力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可以两块碎玉依旧是分毫不差地对接在了一起,除了那天歪歪斜斜的裂缝,几乎就是一块完整的玉……
“悬月,你找我……”云雁落走了进来,脱口的话因脖子上陡然的凉意。
“月姐姐!”楚歌惊喊一声,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将剑架在云雁落的脖子上。
云雁落垂眼扫了眼那冰冷的薄剑,又落在了悬月的身上,“你要杀我?”
悬月丢出两块碎玉,空洞地说:“原来你就是真正的皇长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