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天王朝摄政长公主为贴身女官,杀上栖凤宫,血洗含凉殿,一剑斩两人。
这本该是极机密的事,落在全是透风墙的宫廷里,也不再是一个秘密,短短数天,传遍天下,大江南北,人人皆知。
龙帝重病在身,原是无意追究。但长公主在凤宫大殿,当场诛杀两位大臣,震惊朝野,纵有百官求情,万民请愿,终究不得不打下天牢,等候发落。
一干皇子或急或忧,绕是濯雨也为自己一念之差所酿成的无法弥补的过错而愧疚不已,整日为悬月奔走,却是重楼,淡漠依然,不见任何焦虑之色。他的身体更为虚弱,若说往日以轮椅代步是尽量保持体力,现下则是不得不,可那身淡雅却是依旧,是旁人比不来的濯濯清华。
流飞端药进屋见到的便是这样的重楼,他随意搁在膝上的手里还握住书卷,望向窗外的眼已经茫然失去了焦点,却流滑着丝丝的清幽,还有刺骨的冰冷。
流飞很佩服那坐在轮椅上侧对着他的人,因为很少有人能挨过神之血的折磨,而重楼,不仅苦苦支撑了下来,而且在如此噬骨的疼痛下依旧保持着双眼的清明、神智的清醒。
让人敬佩,也让人不忍。
流飞轻轻放下手里的药碗,看了眼大开的窗户,上前无声拉上。重楼似有触动,扬起了长长的羽睫,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眸。
“快入冬了,王爷身子弱,不可再吹风了。”
重楼收回了视线,又投向远方,半晌,长长地叹了一声:“原来,已经快要冬天了啊?”
“是的,快要冬天了。”流飞应道。
“那,春天也不远了。”重楼的双手按在椅侧,指节开始犯白,“是时候让一切都结束了。”
流飞隐隐明白他的打算,“数月前,臣曾问公主‘将来你是否会后悔’。”
重楼白玉般的指节按在椅轮上,缓缓转过来正面对他,“月儿她是怎么回答的?”
“何必桑乾方是远,中流以北即天涯。我不后悔。”
重楼先是一怔,而后嘴角勾起了一个很温暖的弧度。
“果然是月儿会说的话呢。为我去做的事,她何曾后悔过?而我却一再地后悔,为什么要一再地心软,如果早些下了决心,现在会不会又是另一种局面。也罢也罢,只道都成了过去,现在懊悔也是无用。我这生本就背满了罪孽,如今就要到了尽头,也不在乎多了一份。”
流飞眉头耸动,听他这样说就知道他已经知道了一切,也不再隐瞒,只问:“王爷有何打算?”
重楼缓缓自轮椅上站起了身,长身玉立,紫衣翩翩。
“我要从父皇的药方中抽去这味药材。”
流飞微蹙眉头,接过重楼递来的纸细细一看,顿显惊讶之色。
“然后结束这一切,他的,还有我的。都不该存在的,都应该结束了。”
昏黑的地牢中,只有十步一盏灯摇曳着微弱的烛火。
悬月所在的牢房正处于地牢的中层,还算干净,空气也是清新。
龙帝早有意释放,悬月却仿佛无知无觉,依然在牢里呆着,任谁来劝都是不应声,木然以对,竟是一意求死。
几位王爷也是无奈,怎么劝都不得,偏巧最有用的重楼也是淡笑应对,并不发表意见,只得打点安排好,只待她自己想通走出来。
只是三个月过去,悬月并无动劲,倒是这夜,狱卒急匆匆地打开了牢门,抱拳道:“长公主禁令解除,请立刻移驾腾龙宫。”
悬月面无表情地抬起脸。
“圣上病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