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游戏的规则,有人得到就一定有人失去,三个人的困局总要有人退出才会有个完美的结局。
这次的困局,洵玉退出,心甘情愿,不怨任何人,只怨上苍,只怨命运,为什么姻缘三生石上,他和悬月有缘却是无份?为什么要让他在错的时间却遇上了对的人?
为什么,他的爱情要来得这么迟?
倚墙而坐,洵玉苦苦地笑着,薄薄的水气蒙上眼,晶亮的眸子变得黯淡无光。可是除了笑,他什么都不能做。他必须笑,笑着退出只属于那两个人的世界,笑着祝福,笑着说再见。
再见,一生一次的心动。
再见,一段永远无法说出口的爱情。
再见,唯一可以让他忘记身上枷锁的女子。
看着这样的洵玉,明昼皱起了眉头。即使不曾经历过,他依然可以想象得出洵玉此刻在承受的痛,必定是心疼如绞,痛得要弯下腰来,可是眼前这个大海一般的男子,即便脸色苍白,即便眼眶湿润,他依然笑着,挺直的脊背没有一丝一毫地弯折,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残忍地折磨自己。
最后看不下去的是明昼,他抓着洵玉的手臂说:“阿玉你走吧!重楼,我会保护他。”
洵玉笑着抽回手,笑着灌下一大口酒,笑着说:“明昼,我不可以走。我说过,这是政治需要。这次人虽然是由你带走的,但事实仍是东临释放人质,一定需要有东临的人跟着。我必须在,如果不是我,母后会有一千个机会伤害他。我不能再让任何人伤害重楼,即使那个人是我都不行。”
明昼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个人。
为什么明明都是皇家负心血,却尽出痴心多情汉?重楼是,洵玉是,龙帝是,海皇也是。
两脉血,两代人,却皆是为情所困。
他拦住洵玉再次举起酒盅的手,“阿玉,醉酒并不能让你忘记痛苦,你哭吧,痛痛快快地哭,痛痛快快地忘记。”
洵玉摇头说:“忘不了。”
他忘不了悬月,也忘不了重楼,忘不了曾经有个女孩为了他的一条命放弃了认定的幸福,忘不了一个少年为了保护他薄弱的幸福,舍弃了真正的家人。
重楼是傻瓜,傻得以为只要不让他碰到,便能守住那个秘密一生一世。
僵硬的脸上又舒展了一个小小的微笑,他说:“也不想忘。”
不想忘记注定什么也不会有,注定要孤独一辈子的自己曾经也得到过。
水天交界处开始一点一点翻出鱼肚白的时候,悬月醒着。
事实上她一点都不困,一整个晚上都醒着,一直定定地看着睡梦中的重楼,脑子里面一团乱,却想了很多很多。
她想到小的时候,也常常和重楼挤着一起睡,却从来没有见过重楼的睡脸,因为重楼总是比她晚入睡又比她早醒来。
她又想起昨夜的小小幸福,心里却只有一瞬间的轻松,重生一般的轻松,过后又是千斤的沉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因为她还想到了未来,一个看不到希望的未来。
她感觉得到龙帝对重楼的身世早就不是怀疑那样简单,他甚至会是极为肯定这个孩子与自己没有一丁点关系,所以他设了那个局想要借机逼死重楼。如果真是如此,她该怎么办?重楼又该怎么办?即使回到天朝,又会是什么在等着他?
皇位不会是他的,天下不会是他的,即使他已经这么努力了,等着他走的也是一条不能回头的地狱之路。
父皇啊父皇,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待一个孩子?东临有错,昭后有错,可是重楼一点错都没有,为什么偏偏是他要承受所有的责难?
她抱紧重楼的身子,哭不出来,只是紧紧地抱着。
重楼被他勒得生疼,恍恍惚惚地醒来,还是睡眼惺忪,眨了好几次眼才睁开眼睛,就见那个孩子猫一样地蜷缩在自己的臂弯里,瘦瘦的手臂紧紧揽着他的腰,似乎还在怕,怕他醒来的一瞬间就转身离去。
“我不会走的。真的答应你了,不走了。”
暖暖的气息洒在头顶上,一路暖到她的心里。
“恩。”她答应着,却还是没有松开手。
“我没有说谎。”他强调,“人都给你了,走不掉了。”
悬月脸一红,快速地松开手,又被他拉住。
“真的走不掉了。”他半垂着眼,温柔地亲吻着她冰凉的手,暖了,才推被起身,回头把她按进被子里,密密地盖了个严实,“你再睡一下,我还有事,必须要处理。”
悬月点点头,看着男人背对着他,拉过层层繁复华丽的衣裳掩去修长清瘦的身体。重楼整理好衣装,又伸手去够几案上的玉冠,却发现悬月把自己裹在了一团被子里,坐在床沿上,向他伸出了手臂,“我来。”
重楼愣了一下,随即笑开,把紫玉顶冠交到她的手里,“好,你来。”
转过身,他的发流过她的手掌,像黑色的河流,几乎抓不住。
她忽然说:“重楼,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即使所有人都不疼你,我也会疼你的。”
重楼浑身一颤,转身看她,渐升的日头下,她巴掌大的小脸白皙得有种透明一样的光泽。
这个瘦瘦小小的少女,尚且需要别人的疼爱,却很肯定地告诉他她会疼他,即使全世界的人都抛弃他,还有她在等着他。
这一刻,重楼觉得心口满满到盛满着什么,几乎哽住了他的喉头。
他用力抱住她,亲吻着她的发,问:“即使我成了十恶不赦这人,你也会疼我吗?”
“会。”
重楼笑了,很开心地笑着。
他知道即使明知道会对不起洵玉,他也放不开手了。
重楼出舱房的时候,船已经驶出了东临的海域,洵玉还站在甲板上,面上没有血色,却有着微笑。
他说:“是我离开的时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