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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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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过后,大雪纷纷扬扬,西域真正的寒冬终于来到。

下雪之前,救援的唐军赶到,将匹娄武彻一行人护送到了龟兹。

邵稹虽然保住了命,伤情却是是好是坏。幸而龟兹有良医,又有宁儿悉心照料,熬过最艰难的半个月之后,他的身体慢慢好转起来。

西域的冬天,比中原要长。大雪下了许久,待到春暖冰融,已是近三月。

朝廷的任命到来,裴行俭正式成为了新任安西大都护,匹娄武彻则告老还乡。

薛霆的观察使之职也已经任期圆满,待得道路畅通,便收拾行囊车马,与匹娄武彻一道返回中原。

龟兹城外,阳光明媚,裴行俭领着安西大都护府的属官,在道旁置酒,与众人送行。

“安西基业,乃数辈人心血,还望大都护慎之守之,莫负先人。”匹娄武彻对裴行俭道。

裴行俭向匹娄武彻一礼,正色道:“行俭敬诺。”

匹娄武彻微笑颔首,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裴行俭又与薛霆等人道别,当他看到邵稹,笑笑:“致之此去,不知何日再见。”

他以字相称,邵稹亦莞尔,道:“大都护将来若有吩咐,只消告知一声,稹可即刻[无][错]小说 m.效力帐下。”

裴行俭抚须,却看看立在一旁的宁儿,摇头:“只怕那时真做,有人要与某过不去。”

宁儿听出他此言意指自己,登时红了脸,紧接着,却又见他看着自己道:“某与致之作别,欲教致之饮些酒,还请杜娘子示下。”

众人皆笑起来,宁儿的脸更是烧热,看看邵稹,羞赧地抿抿唇:“只许饮一点。”

裴行俭大笑,亲自将酒杯斟上少许,递给邵稹。

邵稹双手接过,仰头饮下。

“回长安之后的事,都打算好了么?”临行前,裴行俭问邵稹。

邵稹颔首:“打算好了。”

裴行俭深深地看着他:“你足智而有勇,无愧乃父当年英名,日后之事,但愿顺利。”

邵稹微笑,向他一礼:“多谢大都护。”

车马上路,回长安的众人连同卫队,浩浩荡荡,长龙一般穿过银装素裹的原野。

风吹来,仍带着寒气,道路两旁,却已经有了新绿。旷野上,时而能见到觅食奔跑的兽群,生机盎然。

这是邵稹伤好之后第一次远行,宁儿坐在马车上,望着邵稹骑在马背上的身影,仍有些放心不下。

“稹郎,”停下来歇息时,她走过去,问,“你伤口疼么?”

“不疼。”邵稹笑笑。

宁儿仍然有些不放心,怕他死撑着诳自己,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真的?”

“当然是真的!”邵稹眨眨眼睛,“不信我脱开衣服给你看。”说罢,站起身来。

宁儿见他真的去解袍子的布扣,登时面色通红。

“你……快停手!”宁儿又好气又好笑,死死捉住他的手。

正嬉笑间,身后忽而传来一声轻咳,二人看去,却是薛霆。

宁儿忙松开手,面上红晕翻涌,嗫嚅地说了一声“表兄”,瞪邵稹一眼,忙不迭地走开。

薛霆看着宁儿的背影,又看向邵稹,他的玩笑之色已经收齐,唇角却仍旧弯弯。

在龟兹窝了一个冬天,二人都熟悉了不少。虽然彼此之间都做不来好友般的熟稔,但见面已全然没有了从前的剑拔弩张。

“还有几日才到焉耆,你每日骑马,撑得住么?”薛霆问。

邵稹一讶。他没想到薛霆也会问出这样的话,在龟兹时,就算他躺在榻上只剩下下一口气,薛霆过来看,也没见他说过一句半句安慰。邵稹甚至怀疑他会去看自己,全然是因为怕自己吞了他的宝贝表妹。

“撑得住。”邵稹笑笑,神色更加不以为然,“这点算什么。”

薛霆没将这话说下去,却道:“你那事,跟她说了么?”

邵稹表情微微凝住。

“不曾。”他说。

“为何不说?”

“这时说,只会徒教她担心。”邵稹淡淡道。

薛霆看着他,片刻,颔首:“我也这么想。”说着,看看宁儿那边,叹口气,“我也不知道成全你们是好是坏。”

到了焉耆之后,队伍要休整几日,宁儿问邵稹:“稹郎,你想去看看你父亲的墓地么?”

邵稹想了想,摇头:“不去?”

“为何?”宁儿有些诧异。

“焉耆到杨木有些距离,我若去了,若有些意外,会拖累行程。”邵稹道,看看宁儿,耳根微热,目光灼灼,“且……我想日后事毕了,与你一起去。”

宁儿听着,脸一下涨红,望着他,心中像是盛满了蜜。

过了焉耆,一路向东,沙漠延绵不断。待得到了沙洲,冰雪几近化去,已是绿意盎然。

去年薛霆出资开凿的洞窟,已经凿了一般,他带着宁儿亲自去看,只见石山上,脚手架像蜘蛛网一般,一处洞窟初成方正模样,悬在山腰。

宁儿望着石山上其他的洞窟,飞檐鳞次栉比,如同天宫。

“将来,表兄这石窟也会与别处一样么?”她问。

薛霆颔首,笑了笑:“什么我的,别忘了你和你父母也会画到里面。”

宁儿一怔,莞尔,眉目甜美。

薛霆看着她,心中却有些欷歔。自己当初凿这佛窟的初衷,是想着与她成为一家人,供奉佛前。

本来就是一家人,她是表妹。一个声音道。

是啊,表妹……

薛霆苦笑,深吸口气,不再去想。

过了沙洲和瓜州,再到凉州,绿洲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沙漠渐渐没了踪影。队伍过了秦州之后,便是京畿道。

当长安雄伟的城墙出现在远方,众人皆是欢欣鼓舞。

薛霆派从人快马送信,宁儿想到将要见到舅父,欢欣不已,可想到前面的事,却又有些近乡情怯。

她曾经想像逃离伯父家那样,逃离舅父。不知他是否还在生自己的气?

还有邵稹……

她偷眼朝车外望去,邵稹坐在马上,背对着这边,对她的小心思似无所觉。

将要进入长安之前,匹娄武彻来到邵稹面前,看着他:“邵稹,你都想好了么?”

邵稹看着他,又看看薛霆等人,颔首:“想好了。”

“想好什么?”宁儿不解地看着他们,未几,却见匹娄武彻点了点头,身后,两名小吏过来,拿着一副枷锁。

“这是做甚?!”宁儿一惊,忙要上前,却被薛霆拦住。

“稹郎!”宁儿又慌又急。

邵稹却神色沉静,任由他们将自己拷上。

“宁儿。”他苦笑,“我不能顶着一个假名回来,也不能让我祖父和父亲的名氏因我蒙尘。”

宁儿睁大眼睛望着他,片刻,眼睛里已经蓄满泪水。

“宁儿,”薛霆看着,亦有些不忍,道,“如今不过是例行公事,往后之事,我与二位大都护已经商议妥当,他不会受委屈。”

宁儿没有说话,却定定地望着邵稹,泪水倏而滑落,润湿了面庞。

“走吧。”匹娄武彻叹口气,对邵稹道。

邵稹颔首,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宁儿身上收回。

“稹郎……”宁儿咬咬唇,忽而大声喊道,“邵稹!”

邵稹步子一顿,回过头来。

宁儿擦擦眼泪,望着他:“你记住,你这次若又不见,我就不要你了……真的不要你了!”

邵稹愣在原地,深深地看着她,眼角似有些泛红。

“好。”他哑着嗓子道,唇边却浮起一抹笑,说罢,转身而去。

长安城中,安西大都护换人的消息,早已随着薰风飞遍。

夏初时节,皇帝在宫中亲自接见了卸任归来的匹娄武彻,受了他的辞呈,准其告老还乡。

不过,朝中的知情人却听到了另一件事。

匹娄武彻从安西带回了一人,竟是去年京城犯事在逃的山贼邵稹。而正当众人感叹朝廷的通缉令竟如此好使的时候,另一个消息却又传来。匹娄武彻与现任安西大都护裴行俭,以及观察使薛霆,联名向皇帝陈情,表其在西域立下的赫赫功绩,请皇帝赦免其罪。

皇帝将匹娄武彻和薛霆召入宫中,专门询问此事,又着刑部与御史台细细查证。

两月之后,皇帝颁下命令,赦邵稹无罪,并任命为益州司马,继其祖父邵文显之职。

大理寺狱外,薛霆一身官服,不住往里面张望。

未多时,脚步声传来,两名狱吏领着一人出来,似乎许久不见太阳,那人的眼睛微眯着,脚步却无颓废之态。

待得出来,薛霆看着邵稹,不禁哂然。

他还穿着当日入狱时的袍子,脏兮兮的。不过,精神却不错,也没有蓬头垢面,看得出来,他在里面并未受为难。

邵稹看到薛霆,第一反应,便是朝他身后看去,却是无人,脸上不由一阵失落。

薛霆与押送的狱吏打过招呼,领着邵稹便往外走。

“她……还好么?”邵稹忍不住问。在牢里两个月,他每天无事可做,除了数草梗,做的最多

“好啊,好得很。”薛霆看他一眼,“这两月来,我父亲母亲凡事赴宴会友,都带着她。京中未婚配的才俊男子,她见了大半,媒人都快将我家门槛踏破了。”

邵稹愕然,脸上的神色不再镇定:“媒人?”

“是啊。”薛霆道,“你连自愿入狱这么大的事都瞒着她,若是别人家,早就转头嫁人了。也是我父亲挑剔,没有合意的,不过宁儿也不急,京城里的好男子多的是……喂!你去何处!”他话没说完,却见邵稹已经上了马,飞驰出去。

薛霆连忙赶上,将他堵住,瞪着他:“你疯了!此处是官街!如此飞驰不怕武侯拿你?还想再进去?!”

“我要去将她抢回来。”邵稹冷冷道。

薛霆面上终于绷不住,笑骂:“抢什么抢?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谁见了你不捂着鼻子走远?!”

邵稹一愣,看看脏兮兮的身上,亦不尽赧然。

薛霆深吸口气,白他一眼:“跟着我。”说罢,悠然策马。

薛府前,马车挺得满当,好不热闹。

家人见得薛霆回来,连忙过去牵马。

“父亲在么?”薛霆问。

“在,都在。”家人答道,这时,忽而看到他身后那器宇轩昂的青年,愣了愣。

待他们入内,家人们忙凑到一处议论纷纷。

“那是何人?是……是邵郎君么?”

“不能吧,穿着五品官服呢……”

“怎么不是,就是!你忘了,邵郎君当上了益州司马。”

“真的?啧啧,要说他打扮起来,可真是俊俏,那气势,啧啧……”

“可不,方才我还想是哪位新进的才俊……”

薛府与去年所见,并无多大变化。不过今日着实热闹,在外面已经能听到里面阵阵的说笑声,邵稹对此地多少有些拘束,才进门,脚步便收小了些。

“今日母亲做寿,父亲请了好些京中的亲戚好友。”薛霆解释道。

“做寿?”邵稹讶然,踌躇道,“可我不曾备贺礼。”

“不必贺礼。”薛霆莞尔,“我父亲和母亲都说了,你在西域救了我和宁儿,来赴宴便是礼。”

“哦……”邵稹讪然,心中却更是忐忑。

救命恩人……不必贺礼……他倒愿意他们别说这些,自己今天可是专为见宁儿来的,却活脱要赴鸿门宴似的……

主人和宾客都在后园,还未入内,只听得乐声悠扬,笑语晏晏。

待得踏入,只见宾客皆锦衣华服,穿行春花绿树之间,相映成景。见得薛霆来,许多人打起招呼,又朝邵稹投来好奇的目光。

邵稹面上带着笑,眼睛却急切地寻找着宁儿的身影。

待转过一处假山,忽然,他望见一处水榭上,宁儿穿着一身茜色罗裙,窈窕如仙子。心中正喜,下一瞬,他却看到宁儿身前站着一个人,锦袍玉带,白面带笑,一看就是个长安富贵之家的公子。

心中有一股气憋起,邵稹正想先,冷不防,薛霆道:“父亲,母亲,致之来了。”

邵稹猛然回神,朝前方望去。果然,薛敬和韦氏正坐在一扇八面大屏风面前,与几人饮酒叙话。薛敬一身宽敞袍服,看着舒适自在,满面红光。韦氏则身着盛装,与下首一贵妇笑语,甚是和乐。

“致之。”薛敬看到了邵稹,脸上笑意温和,“许久不见,快上前来。”

许多目光朝邵稹看来。

邵稹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朝薛敬和韦氏一礼:“稹拜见薛公,拜见夫人。愿夫人四体康直,寿比南山。”

韦氏微笑:“致之多礼了。”

薛敬让家人引邵稹入席,抚须对众人道:“致之乃是老夫妹婿家的故人之子,此番元钧往西域,两番遇险,幸得致之相助。陛下嘉奖其功勋,将他任命为益州司马。”

众人闻言,纷纷称道。

“未知司马姓氏?”席间一人问道。

邵稹答道:“敝姓邵,名稹。”

“可是河东邵氏?”

邵稹道:“稹祖籍洛阳。”

那人笑着“哦”一声,微微颔首,邵稹却瞥见不远处两人交换了一个不以为然的眼神。

“娘子在望什么?”水榭上,裴荣发现宁儿有些心不在焉,问道。

宁儿收回目光,看看他,手里的纨扇遮着发红的面颊:“妾……嗯,妾在望舅父。”

裴荣一笑,方才薛霆来到时,他便已经看到了跟在后面的那个人。只是距离有些远,他只见得那人走路姿态昂藏,看着的确有些锐气。

“他叫邵稹,是么?”裴荣问。

宁儿一惊,诧异地望着他。

裴荣却面不改色,莞尔道:“小娘子想看他,不若走前去看,在下亦久仰邵司马声名,正欲一观。”

邵稹不过一个五品地方官,又家世平平,在薛敬的宾客中,并不打眼。话题很快从他身上转开。

“夫人,”这时,一位妇人道,“自从令郎回来,妾无论走到何处,都能听到有人谈论,有女儿的人家可是中意得紧,不知好事可临近了?”

韦氏笑笑,看一眼薛霆。

薛霆没料到会扯到自己,哂然,却不好说话,只得淡笑不语。

薛敬道:“小儿还年轻,心性未敛。”

下首有人笑道:“薛公过谦,令郎正当青壮,又前途无限,实乃难得的才俊。”

“莫说令郎,妾近日也听着好些人说到府上的甥女,皆赞不绝口。”另一妇人道,“方才所见,果然美貌动人。”

薛敬莞尔:“我这甥女,确是贤淑,老叟正欲在京中给她寻一门良配。”

邵稹听到这话,脸色微变。看向薛敬,却见他神色淡定,并未看自己一眼。他按捺不住,站起身来。

众人都被他这突兀的举动惊了一下,却见他快步离席,走到薛敬面前,郑重一礼。

“薛公。”邵稹道,“稹今日来,乃是为再向薛公求娶宁儿,请薛公允婚。”

这话出来,众人皆是诧异。

“怎么……求婚?”有人议论道。

“既无媒人也无贽礼,哪有这样求娶的……”

邵稹并不理会,只保持着行礼之态。

薛敬看着他,缓缓抚须,神色不改:“致之,你可记得,去年求娶时,老叟说过什么?”

邵稹答道:“记得。如今稹将功赎罪,所犯过错,天子均已赦免。宁儿为官宦家女儿,稹亦是出身官宦,正是门当户对。”

韦氏等人听得这话,皆哂然,面面相觑。

薛霆在一旁坐着,唇边却微微弯起。

“你说的不过只是其一。”薛敬并未接邵稹的刀,却道,“致之,我去年拒你时,说了两个因由。”

邵稹嘴唇紧抿,道:“薛公若想让宁儿留在长安,稹辞去益州司马之职便是。”

众人几乎哗然。

韦氏不禁发笑:“致之,你以为朝廷开在你家后院?你辞了官,凭什么立足?”

“我辞了官,一样能让宁儿衣食无忧。”邵稹昂然道,“我曾一无所有,亦得了今日,辞官再做,也并非了不得之事。”

“好个莽撞的年轻人。”韦氏看着他,似笑非笑,“你既知晓宁儿为官宦家女儿,可曾备得官宦家的聘礼?”

聘礼?邵稹脸一白。

他虽然已经授了益州司马之职,却还未上任,此时身上也并无多少钱财。

“稹备不了多少聘礼,但成家之后,所有钱财都是宁儿的……”说着,他心一横,将腰间的刀解下,双手捧前,“此刀乃洛阳名家裘轲所造,传世百余年,值得千金。祖父授此刀时,稹曾许诺,人在则刀在,如今以此刀为聘,求薛公许婚!”

旁人看着,嗡嗡议论。

“一把刀……”有人不以为然道。

薛敬看着邵稹,虽未言语,目光中却露出讶色,变得凝重。

宁儿躲在屏风后,呼吸几乎滞住。

她的目光落在那刀上。虽其貌不扬,无多装饰,但宁儿知道,邵稹这许多年来,闯荡南北,所凭借之物,唯有此刀。如今他将此刀为聘,其意已是明了,他是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来换二人的将来……一股涩意涌起,宁儿的唇角动了动,不知是喜是悲,只觉得心中又是酸,又是甜……

韦氏还要再说,薛敬摆手止住,看着邵稹,眉目舒开。

“宁儿,出来吧。”他说。

邵稹一惊,未几,却见那屏风后面,走出一人来,却是宁儿。

四目相对,宁儿望着他,满面泪痕,肩膀一动一动的。

邵稹只觉双脚定在了地上,望向薛敬,忽而明白了什么,双目炯炯。

韦氏笑着将她拉过来,拭拭她的脸:“还气?你可是自己走过来的。”

宁儿赧然,望着她,又望望邵稹,低头不语。

“宁儿,”薛敬走过来,看着她,满面欣慰,“你从前说得不错,致之确是一等的好男子。”说罢,却看向同样满面潮红的邵稹,“致之却莫得意太早,你这剑,我不要。金银之物,我也不稀罕,但既是我府上嫁女,聘问六礼,却一件都少不得。”

邵稹望着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薛霆在后面轻踹一脚,他才猛然醒悟,忙行礼:“敬诺!”

众人皆笑。

“年轻儿郎,备聘礼去吧。”韦氏笑吟吟道,挽着宁儿,转身离开。

邵稹应着,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宁儿不住回头,目光相触,皆是蜜意……

“如何?”薛霆的声音传来,“我说你穿官服来会顺利些。”

邵稹转头,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亦露出笑容。他知道,薛霆做的,并非只是让他穿上官服。

“此事,多谢成全。”他向薛霆一礼。

薛霆头一回受他如此相待,愣了愣。

“你帮了我,我知晓。”邵稹道,“朝中、还有薛公面前,你都出了大力气。”

他这么说,薛霆倒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救过我。”他说。

“那不一样……”

“一样的。”薛霆看着他,唇角弯了弯,不客气道,“你我扯平了。将来你要是待宁儿不好,我会立刻将她接回来,你记住我这话。”说罢,拍拍他肩膀,转身离开,似抛下了千钧重担,步履潇洒。

邵稹看着他的背影,未几,亦是一笑,深吸口气,朝门口大步走去。

两个月之后。

热的时节已经过去,凉风自北方而来,赶走了笼罩成都的暑热,清爽宜人。

城外,两名府吏正等候着新到任的益州司马,见得一行车马远远而来,正是官宦家的模样,连忙迎上前。

“不知来者,可是邵司马一行?”他们问道。

“正是!”仆人答道。

府吏们皆是欢喜,忙要到车前去迎,仆人却忙止住,一脸抱歉:“二位,司马不在车上。”

“不在?”二人讶然。

“司马路上染了病,让我等先行,他与夫人寻医去了?”

“寻医?”二人更是惊诧,面面相觑。染病寻医,倒是常情,可是让仆人车马先走,却是什么道理……

百里外的茂州,一辆马车辚辚走在路上,邵稹戴着草笠坐在车前,旁边,宁儿戴着羃离,风吹着,皂纱后的脸若隐若现。

“这边的山真高。”宁儿望着路旁的大山和湍流,忍不住惊叹道。

“那是汶山。”邵稹温声道,“看到那山顶的白雪不曾?终年不化,是陇原的南端。”

宁儿了然颔首。

邵稹道:“可惜时日不够,否则带着你沿长江往东,可到夔州去看巫山。”

“夔州?”宁儿想了想,道,“很远吧?”

“不远,”邵稹笑道,“乘舟去,不过数日。”

宁儿点点头。

邵稹回头看她一眼:“巫山的典故你知晓么?”

宁儿回忆了一下:“巫山**?”

那声音里,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邵稹有些狐疑:“这典故何意?”

“巫山**……”宁儿思索了一会,“便是巫山上的云和雨?”

邵稹叹口气:“你果然不知。”

“哦?那是什么?”

邵稹轻咳一声,正色道:“楚国知道么?从前有一位楚王,在巫山游玩,困倦入梦,见到一位美人来找他。那美人说,她是巫山的神女,愿与楚王共眠。楚王甚是高兴,二人欢好,相恋不舍,离去时,神女告知楚王,若他再相见自己,便来这巫山里,旦为朝云,暮为行雨……”

宁儿听着,越来越觉得不对,脸上发热,狐疑道:“稹郎,你……你又是骗我吧?”

邵稹道:“不骗你,就是如此。”

宁儿掀开皂纱,盯着他看。

邵稹也看着她,眨眨眼。

欢好……**……宁儿忽而想到他们夜里的事,面红耳赤:“你……你不正经!”

邵稹哭笑不得:“我这回真不是骗你!”

“我不信!”

邵稹无奈,宁儿看着他丧气的样子,却抿唇笑了起来。

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望着四周的青山绿水。

阳光明媚,如诗如画,而自己的身旁,有那世间最好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完结~

番外没想好写什么,也许过些日子会补~

下个文十月份开~~(发奋之言,大家懂的)

谢谢大飞扬草大人的手榴弹地雷,谢谢爱古言大人、tt大人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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