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牵着手,远处绿柳成荫,桃花缤纷,看花雨飞舞,落在湖水中,顺着清波慢慢的飘远。。。
一拱石桥,白玉栏杆青石板,我与子衿并肩渐行,看湖水淋漓,看远山凝雾,偶有鸟啼清脆,啾啾空灵,给这幽静凭添几分闹意。
“这里真美。”子衿手扶着栏杆,悠悠的吐出一口气,“他日若能在这样的地方建一茅舍,享受人世仙境,是何等的惬意。”
“神族比这更美。”我忽然露出了自豪的表情,“要不了几个月,我就能彻底卸下一切,带你去神族看美景,好不好?”
他微微的点了点头,目光却没放过眼前的一切,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中的甜香,“神族还要等几个月,现在看到这些我就很满足了,楚烨果然知我,还有那份礼物,子衿一生难忘。”
“这就满足了?”我颇有几分意外。
“当然。”他望着水面怔怔出神,“从我入‘千机堂’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自己能堂堂正正的出嫁,从我离开你的那时起,子衿早已经发誓终生不嫁,能有今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是的,子衿的要求很少,所以很容易满足,一贯的温柔恬静已经让他懂得知足,很少的一点点,都能让他很开心,只是他从不轻易表露而已,就象他的痛苦,也从不与任何人说。
我的手,顺着他的衣领,轻轻拨开他,手指轻抚着那道疤痕,“子衿,两年前,我在‘沧水’遇害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你是不是准备为我殉情?”
他在我的目光中别开脸,“都过去了,何必再提?”
我的手,一直在他的颈项处游移,“我是练武出身,是不是自杀,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以我的性格当年为什么不恨你,为什么从来没责怪你,因为我早就知道了。”
他的手,拢了拢衣领,似乎想要遮盖掉这不完美的一道,却在我的坚持中停下手。
俯下首,我的唇触上那道疤痕,在他些微的瑟缩中不断亲吮着它,“子衿,为什么不用药,为什么留着它,是想留着所有对我的记忆吗?”
我的唇,停留在疤痕的最上面,手指轻点,“这个切口,下手又狠又快,如果被你一直这么拖下去,筋脉必断,神仙也救不了。”
顺着疤痕往下,停在中段,“这里,有明显的停顿,是收到了什么消息吗?让你迟疑了。”
他不再遮掩,让我不断的亲吻着,“你都猜到了还问我?”
“这里很轻了,可见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我的手指蹭在伤痕的尾端,能感觉到他的脉搏在我手指下跳动,如果当初不是在这里忽然收住了,只怕我回到‘云梦’见到的,就是子衿冰冷的尸体。
“是你没死的消息。”他目光凝望着我,“为‘沧水’尽忠,是我一直的任务,把你骗去‘沧水’也是我和月栖的责任,那时候我总抱着一丝想法,以你的机敏和武功,一定能安然的回来,我不知道‘沧水’国内早已经有了另外的安排,更不知道连神族都动用了,等我收到消息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那一刻心灰意冷,全然的绝望了,什么为国尽忠,什么‘千机堂’的任务,都从眼前消失了,我只有恐惧,无法想象再也见不到你,不敢相信你已经死了。”
“傻瓜。”我拥着他,感受着他气息的温暖,“所以想着殉情?”
“我不贪恋富贵权势,也不指望‘沧水’和我母亲能给我什么奖赏,这么多年我要的究竟是什么?”他的笑容忽然变的有些冷,“我想要的,竟然是我应该视为敌人的你给的,温暖的家,真挚的感情,温柔的体贴,我等待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却被我自己亲手毁了,我只想着要和你在一起,就算你怪我,骂我,就是死我也要缠着你,你早已胜过了所有的一切,我自杀,用的是你赠给我的匕首,你留给我的唯一礼物。”
“那你回‘沧水’……”
他靠着我,目光投向湖面,手指从怀中拿出,掌心中一柄寒光闪烁的匕首,“‘千机堂’告诉我你没死的那一刻,我收住手,忽然觉得这样的死对你没有任何作用,为‘沧水’做了这么多年,我该为自己活一次,我要为你掌握住一切,将所有对你的威胁都消灭,这才是我应该为你做的。”
“所以你故意要离开,对不对?”我轻叹一声,“事事周全的子衿,怎么可能被月栖算计到,你根本就知道我会为了沄逸而回,根本就知道我可能已经在窗外了,你将自己的一切借月栖的口暴露出来,就是想离开我回‘沧水’,是不是?你难道不怕我气极了伤害你?”
“我若亲口说,你就明白了我必然是选择背叛‘沧水’,你还会放我回去吗?”他的语气很淡,淡的仿佛只是说着回家而已的普通话语。
他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与我断情成为陌路,却为我守节一世不嫁,永远追随我的身影,如果不是种种的原由让沄逸他们看到了清音,子衿会不会将这个秘密隐藏一生?
“你那日坚持要把‘千机堂’给我,就不怕你母亲对付你吗?”我紧紧捏着他的手,“为什么这么倔强,什么都不说?”
“我又不要你的感激不要你的谢谢,一切都是我想做的,为什么要说?”一贯温柔的人,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颇有几分倔强,周身萦绕着一种气势,一种我行事何须他人置喙的气势,“‘千机堂’本来就是暗中的组织,换了主人,她不过是吞了个哑巴亏,‘千机堂’是我一手栽培的,她不该让我有完全掌握的机会,我不会再让她借用这颗棋子伤害你。”
子衿的骨子里,也是一名与女子争锋,鲜少有人能够企及的傲气,可这傲气在面对我时,只余下深情款款。
“你是不是知道我身边有了沄逸,有了夜,有了月栖,你觉得我忘记了你,所以你即使知道我在江湖,也不愿意与我相认,即使有了清音你也不想告诉我,你不希望我只是因为儿子娶你而不是真爱你,甚至你宁愿抱着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回忆独自撑下去,就是不肯说出真相是不是?”我的声音忽然有些急促,呼吸也乱了。
“谁说男人没有自尊?”他微微扬起了下巴,那种望着我的眼神,仿佛是心灵最深处的诉说,“穆沄逸是你的最爱,夜是你最特殊的伙伴,子衿纵然回来,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唯一的子衿,那个占据你所有生活的子衿。”
他是在恐惧吗?
恐惧自己不如沄逸,不如夜,恐惧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我身边唯一的子衿,恐惧我心中会留下他背叛过的影子?
“那你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我按着他的肩头,“你会让沄逸他们看到清音,就是故意留下讯息,让我来!”
“因为那夜你的表情,你的话让我知道你还是念着我的,你以为我会死,你恐惧的表情让我觉得,或许我们之间还能继续。”他轻嗅着空气中的气息,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我就算比不上穆沄逸在你心中的地位,比不上夜是你最重要的人,我却是第一个拥有你孩子的人。”
这,我能理解为是他自尊心的满足吗?
无论如何,那些都过去了,我的子衿终于回来了,终于愿意嫁给我了,冷静的算计,精明的挣扎活着,都是为了我。
用力的抱着他,也被他用力的抱着,“子衿,不想了,我们应该是开心的,今天可是成亲之日哟。”
我下巴扬起,对着水波淋漓的湖面,“子衿想游湖吗?”
他的目光投向岸边,搜寻了片刻,失落的收了回来,“好像这里没有船,我们沿着岸边走走,也足够了。
我手一拽,把子衿想要离去的身影拽了回来按在栏杆边,语气老不正经,“这可是你答应嫁给我后的第一个愿望,若是不能替子衿办到,岂不是遗憾了?”
在他惊愕的目光中,我忽然拔身而起,直直的朝湖面坠去,在子衿的惊呼中,空中的我给了他一个安定的微笑,手指一碰栏杆,人已经落到了桥洞中,消失在子衿的视线中。
能看到投射在水面的一个身影,正爬在栏杆边,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栏杆之外,发丝垂落,让那单薄的人随时可能从栏杆外坠落。
我手中长蒿一点,竹筏趁着手中的力道,缓缓的从桥洞中飘荡而出,与他四目相对,绽放艳阳般的笑容。
手撑着竹蒿,我临水而立,脚下是缓缓流动的水波,几根竹子草草编成的竹筏上一个椅子,有些简陋了,却是另一番滋味。
青青竹筏,流水悠悠,玉人桥头,回首艳阳满天。
“子衿,可愿让我为君撑蒿,游遍这美景良辰?”我放下竹蒿在脚边,仰首桥上的人,伸出双臂。
桥上的人,笑靥如花,身后是飞花片片,身边是柳絮飞扬。
他的手,撑在桥头的栏杆上,猛的纵身,落下……
恍惚,数年前的那天,他在花灯上,同样的笑容,同样不犹豫的飘落。
朦胧,岁月不曾留下痕迹,成全了我们的情思,终于再入怀中。
明媚,是阳光的色彩,更是那碧色身影的完美。
紧拥,是人,更是感情的交予……
竹蒿一点,竹筏浅浅的荡开,俊秀的人坐在竹筏上,前头是我不羁的歌声飞扬,“哥哥住在山那边哟,妹妹我把竹蒿点哟,青青绿水静静山,我把哥哥娶进门哟……”
子衿,娶你过门。
子衿,我娶你过门。
子衿,今日我娶你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