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可以忘记,记忆可以不去想,但是现实不能不面对。
因为锦渊的出现,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变的更短,才沉思了没多久,天边竟然有了亮色。
索性翻身下榻,窗外的竹林雾气缭绕,飘动着的白气让人仿佛置身仙界,顺手摘下竹枝上的叶片含入口中,甘冽清甜。
我含着竹叶,背着双手在林间悠闲的游荡,脚下沙沙的声音听起来酥到人的骨头里。
身后传来很轻的树枝断裂声,而发出声音的人没有半点隐藏行迹的想法,在我回头的时候双手抱拳,“任姑娘,快开始长老会议了,您用完早膳就过来,我为您引路。”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背着手,面无表情的听着,眼睛停留在他的面容上,也是没有半点情绪的变化,只在他说完后,随意的点了下头,开始往回走。
他的脚步,不疾不徐,不远不进跟在我的身后,一如当年那个忠心的护卫。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依然保持着自己的速度踱回小屋,在桌边坐了下来,优雅的拿起碗筷,终于看着他悠然开口,“你不吃吗?”
“不用。”他低头避开我的目光,“我吃过了。”
“哦。”我没有追问,埋头吃了起来。
他静静的站在一旁,房间里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手中的筷子忽然一停,“我来神族的那天,那套衣服是你准备的吧?”
“不是。”否认的很快,我眼神更快,如寒光似利刃,直直的盯着他,直到他不敢与我对视低下头,我才继续埋头吃了起来。
懒懒的挑着菜,我的笑容有说不出的诡异,“流波,你现在与从前有很大不同,你知道吗?”
“什么?”他轻声问着。
“勇气。”我转身翘起腿面对他,“当年那个可以假扮过穆家侍卫骗我上当的你,当年那个假装小爷风情万种的你,当年那个在皇帝面前可以说出深情无比话语的你,现在竟然连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吗?”
他的脸绷的紧紧的,脸上的表情闪烁飘忽。
我的腿一掸一掸老没正经,嘴角噙着一丝笑容,“当初是你甩了我的,为什么是你不敢面对我?”
低垂的脸猛抬了起来,僵硬的瞪着我,“没有。”
我的笑容愈发的大了,手指一撑桌面站了起来,朝着他一步步的走了过去,看到他的喉结不住的滑动,呼吸越来越急促。
停在他面前一步远的地方,我手指勾上他的下巴,“流波,记得当年我让你雪地**爬着,你都能冷静的控制自己的心跳和脉搏,恭顺着任我玩弄,而现在,我不过是朝你走了两步,你就无法控制表情和情绪,这样的你,还是神族冷静的护卫吗?”
在他的呼吸中,我忽然放下了手,转身朝门口走去,“流波,人如果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心,那么就会越活越痛苦,越活越没有信心,永远萎靡在自己的情绪中,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放开手脚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除了自己没有人能束缚你。”
“希望有一天,我能再见到那个无拘无束,任意妄为的流波。”没有回头看他,我径直出了屋子,朝着昨日的地方而去。
还没到地头,嘈杂的声音已经表露了人群早已经到达,还有坐在那神采飞扬的任绮罗,看来昨天我揭穿她的伎俩煞她威风,没让她有半点人品扫地可能得不到族长之位的自觉。
果然,当我一坐下,袁筱熙就慢悠悠的开了口,“昨天我们所有长老商议过后,因为两位的神血都是一样的,所以你们应该都是前族长所出,同样拥有继承族长的资格。”
她的意思是,只重神血,不重人品。
“然后呢?”我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没有忽略掉任绮罗眼神中的得意,“那么现在有决定了吗?”
任绮罗也笑的开心,似乎成竹在胸,站在她身后的锦渊,直勾勾的望着我,张了张嘴,看嘴型应该是在念叨着我的名字。
没想到任绮罗居然带他出来了,是想乱我的心,还是想为自己坐上神族族长增添一些力量?
我很快的将目光从锦渊脸上挪开,一脸木然冷静,表情犹如看到的是个陌生人。
“嗯。”任羽灵点了下头,“有了。”
我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那是直接宣布结果还是继续斗?”
几名长老互相交换着眼神,袁筱熙咧着黑黄的大板牙,“继续……”
手指一弹,我坐正身体,只是眼神依然懒懒,“继续斗,那么是比武功还是比谋略?总有个比法吧。”
“这一场比试,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任灵羽的脸色一本正经,“或许也只有这个办法,才是真正考验你们能力的。”
任绮罗的表情也变的凝重,显然她意料之中的也不是这个结果,手指悄悄捏了起来,在身边握成拳。
“神族,是受上天的传承管理人界,四国的帝王每一次交替、神族新族长上位都必须接受四国君王的血印誓言,族长失踪了二十多年,四国君王也有更迭,但是神族一直群龙无首,也无人去向他们要这血印符,既然你们都是神族族长的继承人,不如就由你们去向四国君主索取血印符,让他们向你们效忠,谁拿到的血印符多谁就是最后的族长。”任灵羽看看我,又看看任绮罗,“身为神族族长,光有武功是不够的,光会带兵打仗也是不行的,能统帅君王才是真正的神之人选,这血印符是君王以自己的血混合着血誓真心立下,血誓的内容是代代君王口口相传,就是神族也不知道其中的内容,符印的存放地更是秘密,只有你们真正让帝王对你们效忠,才能拿到这个血印符,能不能让君王对你们效忠,就看你们的能力了。”
袁筱熙接过任灵羽的话题,“不过这期限不是永久的,只有一年时间,因为……”她忽然顿住了话,“反正期限一年,一年之内只要完成随时可以回来神族。”
任绮罗皱着眉头,“现在就能开始了?”
任灵羽手臂微摆,“随时可以,你想在神族多住一段时间也可以的。”
“不用!”任绮罗忽的站起身子,一手抓上锦渊的手,“我现在就出去。”
那个高大的金色被不由自主的拖动走了两步,眼睛死死的盯着我,嗫嚅着唇,却是半晌没有发出一个字。
我看到了,却没有半点反应,低下头拈着衣带,想着那个帝王血印符。
忽然,一道七彩的光扑到我的面前,死死的抱住我,脑袋蹭上我的肩窝。
我一愣,这股大力撞的我差点后仰从椅子上面翻出去,下意识的脚尖用力稳住身体,一只手搂住这撞上来的人影。
他抱着我腰,整个人压在我的身上,手指的力量快要勒断我的腰了,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任绮罗脸色黑沉,全身散发出一股冷凝被压制的杀意,瞪着我,瞪着锦渊。
锦渊的眼睛,闪烁着乞求的光芒,在对上我的平静后,慢慢的低下头,咬着自己的唇。
选择跟她走的人是你,死死拉着我的人还是你。
锦渊啊,你那颗单纯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你以为我和任绮罗可以同时属于你吗?
袁筱熙的手轻轻拍上锦渊的背,“公子,您这是……”
手臂挥了下,他重重的甩开袁筱熙的手,强大的力量甚至让没有思想准备的袁筱熙倒退了两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他这突然的动作让所有人都震惊了,不明白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任灵羽一声轻咳,“公子,您有什么事能不能好好的说?任霓裳是我们的少主,您……”
“呼!”又是一道掌风劈出,任灵羽飞快的闪躲着,算她躲的快,掌风劈上她刚才站处身后的石椅,齑粉碎开,震的人一头一脸石粉。
似乎在责怪着任灵羽的动作,锦渊低吼着,拳掌中劲风烈烈,朝着任灵羽打了过去,任灵羽不明所以不敢还手只能躲闪着。
就是眨眼的功夫,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锦渊的掌风拳影,地上爆出一个个的深坑,不断的炸开泥土石块,眨眼间神族长老的议事之地顿时变的满地狼藉。
锦渊疯了吗?
我猛跳而起,一手深入那个狂乱的劲风中捏上他的脉门,一手搂上他的腰身,“锦渊,锦渊你干什么?”
疯狂的人影忽然静了下来,呆呆的望着我出神,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猛的抓住我的胳膊,用力的抱住,抱住……
这一下,任绮罗彻底怒了,一拳擂上身边的石椅,爆裂声中大吼叫着,“小金鱼,你给我回来。”
他身体一震,慢慢放开了我的身体,一步一蹭的朝着任绮罗的方向走去,不断的回头,留恋的望着我。
“你再看她一眼,就永远不要回来!”任绮罗重重哼了声。
我手微伸,他忽然加快了脚步,整个人飞起落在任绮罗身边,衣带从我手指尖飘过,没能抓住。
“如果你再这样,我下次不带你出来。”任绮罗一把抓住他的手就往外拖,这一次锦渊低垂着头,脚步踉跄,根本不敢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