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静静,她的笔落在宣纸下,轻轻沙沙。
不知不觉,便练了一个时辰,桌子上摆满了字帖。
太阳落下山去,红霞染红了半边天,浣纱格子窗上染了一层霞光,映在字帖上,窗台前的桌案上,有一种炫目和华丽。
侍画在外面轻声道,“小姐,芝兰苑的棋局结束了!”
谢芳华停住笔,抬起头,向外看了一眼,沉静地问,“谁赢了?谁输了?”
侍画答道,“平局!”
谢芳华挑眉,说道,“那半截面纱李沐清带走了?”
侍画摇摇头,“李公子交给世子了!”
谢芳华慢慢地放下笔,揉揉额头,“如今他们都离开了?”
“没有,昨日英亲王妃不是吩咐铮二公子给咱们府送来了第六号画舫表演吗?”侍画道,“因为今日一早铮二公子就过来了,老侯爷犯了棋瘾,和他下了半日棋,下午李公子又来了。是以,第六号画舫就给闲置了。如今这一日,老侯爷不但不累,反而精神着呢!说稍后去咱们后花园水榭一边用晚膳一边看杂耍表演。老侯爷留了两位公子在府中用晚膳。”
谢芳华的手叩叩桌案,咕哝道,“这个老头今日可是能闹腾!”
侍画低声问,“小姐,您要过去水榭吗?”
“不去!”谢芳华摇头。
“那奴婢去厨房看看晚膳,给小姐端来房间。”侍画说了一句,听谢芳华应声,离开了门口,向厨房走去。
不多时,侍画回来,将饭菜摆好,谢芳华用罢晚膳,天已经黑了下来。
侍画掌上灯,朦胧的光晕在房中荡开,初春的夜晚还是需要生一个小火炉的。火炉伴随着灯光,有丝丝的暖意。
水榭内隐隐地传来喧嚣热闹的声音。
谢芳华拿着书卷窝在床上看了片刻的书,放下书卷,挥手熄了灯,睡下了。
不多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分外熟悉。
侍画温声立即迎到了海棠苑门口,见是秦铮,连忙见礼,“铮二公子!”
秦铮停住脚步,向里面看了一眼,除了几间婢女居住的厢房亮着灯外,正屋黑漆漆的,没掌灯,他挑眉,懒洋洋地问,“你家小姐呢?”
“我家小姐睡下了。”侍画道。
秦铮“唔”了一声,“天色还早,她怎么睡得这样早?”
侍画寻思了一下,斟酌着道,“小姐身体不好,昨日和今日都未曾好好休息,倦了。这两日都睡得早些。”
秦铮闻言似乎笑了一下,不再说话,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正屋。
侍画拿不准秦铮这么晚了还来这里做什么,他不说话,她作为一个婢女也不好询问。只能陪着他站着。
过了片刻,秦铮收回视线,对她道,“本来想找她说几句话,既然她睡了,就算了。”话落,转身离开了海棠苑。
较之来时的轻快,他的步履离开得有些缓慢。
侍画见他走了,暗暗松了一口气,转回身来到谢芳华门口,对里面轻声道,“小姐,您睡熟了吗?铮二公子刚刚来过了。”
“我知道了!”谢芳华在秦铮脚步还没来到海棠苑时,自然就听到了。
侍画禀告完,见谢芳华没什么吩咐,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谢芳华本来已经有了些困意,被秦铮搅乱,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方才彻底地睡去。
一日无话。
第二日,一觉睡到天亮,谢芳华方才起床。
梳洗用罢早膳后,谢墨含进了海棠苑。
谢芳华挑开帘幕,推开房门,站在门口,等着谢墨含走近。
今日的天色也是极好,阳光明媚,似乎从立春之后,都是这样晴朗的日色,未曾见阴天。
她刚迈出门槛,阳光便对她打下来,她伸手遮住眼睛,浑身有一种暖意和懒散之意。
谢墨含见她的模样,笑了一声,温声道,“妹妹!”
“哥哥!”谢芳华对他笑吟吟地喊了一声,有些俏皮。
“英亲王府的管家今日一大早就来知会我,说英亲王妃准备妥当了,你的行囊若是打点得没问题的话,今日下午就启程去法佛寺。”谢墨含道。
谢芳华倚靠在门框上,闻言蹙眉,“这么急?”
“英亲王妃是个爽利的人,英亲王府的人办事效率向来高。”谢墨含来到近前,站在门口看着谢芳华,“不过据从宫中传出的消息,说林太妃也要去吃斋小住,打算和英亲王妃同路。好有照应。”
谢芳华眉梢上扬,“林太妃?”
谢墨含点头。
谢芳华笑了笑,“哥哥,你知道林太妃和谢氏六房的老太太商议的关于谢惜和八皇子秦倾的婚事儿吗?”
谢墨含微微讶异,“竟然有这事儿?”话落,他褪去讶异,说道,“林太妃和六房老太太是手帕交,先皇离去后,她们又重新走动了起来,这些年,走得近了些。互通书信。林太妃和六房老太太都是喜佛之人,而秦倾和谢惜一直为二人代笔书信。若是这几年有了什么私情,也不奇怪。”
“恐怕有私情的是谢惜,而秦倾就未必了。”谢芳华道。
谢墨含面色轻轻飘起一抹轻愁,叹了口气,“本来以为六房的老太太是个明智的人,但到底说来也是脱不开世俗。”
“哥哥为何这么说?”谢芳华询问。
“林太妃以前为何不敢和六房的老太太走动?而这几年偏偏敢走动了?岂能是老姐妹之情那么简单?若是皇上不允许,林太妃就算是是她亲娘,也不敢随性地亲近除了后宫之外的女眷。”谢墨含道,“若是不出秦铮灵雀台逼婚,非你不娶的意外。皇上怕是赞成这一桩婚事儿的。如今嘛,就两说了。”
谢芳华嘲讽地笑笑,“秦铮逼婚是一个变数,打乱了皇上许多计划吧!谢氏六房皇上本来是想借由林太妃和秦倾利用的,可是如今偏偏不好利用了。”话落,她有些可笑,“这样说来,我该感谢秦铮了。”
谢墨含见她嘴角嘲讽的笑丝毫不加掩饰,除了对当朝九五至尊深切的嘲弄,还有对秦铮逼婚隐约的排斥情绪,他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道,“妹妹,秦铮对你可谓是用尽心思,这么多年,我从没见他对谁如此过?这是众所周知。外面如今人人都说铮二公子风流,有个娇弱高贵的未婚妻,还有个天仙可人的婢女,如花美眷。可是只有我们少数几人知晓,你就是听音,听音就是你,听音和谢芳华其实是一人。他这般对你,到如今,你难道还没有对他升起一丝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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