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学昌明的时代,躲子弹是件有悖常理的事,但吴青却不会觉得这是天方夜谭,听了曹灵萱的话后,他的脸色猛地一变。
曹灵萱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吴青惨白的脸色,平静的出一个注定使人无法平静的名字。
徐青木。
“真的是他。”吴青讷讷道,脸如死灰,失魂落魄。
曹灵萱能理解他的反应。
吴青,原属成都军区特种部队,后因故退伍,去柬埔寨当了三年的雇佣兵,无数财雄势大的人物都曾向他伸出橄榄枝,最后却心甘情愿投至曹灵萱的麾下。
至于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初见曹灵萱,便将一份不清楚的感觉深埋在了心底,这个强势美艳的女人是如此与众不同。
吴青出生于军队家庭,从喜欢舞枪弄棒,并展现出惊人的天赋,参军之前,对他寄予厚望的父亲曾找来一位朋友当他的老师。
这位老师十分严格,在教授吴青洪拳的两年时间里,吴青的一拳一脚几乎都是在对打中被老师在他的身体上烙下来的,直到吴青能和他的老师打成平手。
然后是射击,吴青记得,老师拿起枪的第一天,整个人就充满了不可名状的神采,弹无虚发,枪枪命中。
如果老师是拳术高手,那他的枪术就一定是大师,这是吴青坚信不疑的想法。
但他的老师却只有一只手,准确的,只有左手,整只右手都齐腕而断,他的老师每每伸手握枪的时候,都是先出右手,当断腕触碰到枪体,老师的眼神就迅速从兴奋狂热变为枯败黯淡。吴青虽然好奇,却不敢问,只能把这份疑问深藏在心中。
直到临走前的一天,他的老师才对他道:“吴青,你的拳术和枪术都已经不下于年轻时候的我,我已经没什么好教你的了,我知道这几年你心里都很好奇,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手是被一个叫徐青木的老人一掌削断的。那天,我在十米的距离内向他开了三枪。”
十米的距离,他从怀中拨枪,连续三次扣动扳机,一气呵成,徐青木身影闪动,如鬼魅欺近,一掌逆削。
老师的回忆简单却无比清晰,夹杂着难以抑止的痛楚,让当时的吴青震惊莫名。
在他的潜意识里,一个人身手再敏捷,也无法和子弹抗衡,除非他是电影里的救世主。
但在老师言之灼灼的话语里,这个叫徐青木的老人做到了。
“吴青,我知道你不信,其实我也不信,但事实就是事实,这几年我痛定思痛,仔细回想,终于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一个人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是不可能真的躲过子弹的,他之所以能够,是因为我从拨枪,瞄准,到抠动扳机,虽然快,但都需要时间,而每一次动作带来的肌肉滑动的轨迹,更都在他的观察和计算范围内,也就是,他不是等我开枪了才躲,而是我还没开枪,他就已经知道了我的子弹将要飞向哪里,他的眼力,和对人体肌肉的熟悉程度甚至是自身的敏捷都已经高得无法想象,有句话得很对,天下武功,惟快不破。我虽然恨,但输得心服口服。而你,如果有一天遇到徐青木,在你的枪没有零距离抵住他的要害前,千万不要向他开枪,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吴青满身冷汗,老师的话再一次回想在脑海中,其实他的老师身份也很神秘,也从来没有提起过为什么他会对徐青木开枪,而吴青也只知道徐青木这个名字和这是一个老人。
“吴青,我跟你徐青木的名字不是让你沮丧,而是要让你知道,输给这么个老怪物并没什么丢人的,我还没听过有人能在他手底下走过三招。”曹灵萱淡淡道。
“是,姐。”吴青低声道,隐蔽的从反光镜里看着曹灵萱冷艳的面容。
“连这种老怪物都出山了,有意思,不过也在意料之中。”曹灵萱自言自语的道,同时想起徐青木让她做填房的话,唇角轻轻上扬,脸上浮起一抹桃红,看得吴青微微发愣。
曹灵萱罕有的娇羞一瞬即收,吴青的反应已经被她尽收眼底,但曹灵萱却没有任何不悦的表示,徐青木得很对,她的眼光很高,高得连她自己都没了明确的界限,一个能让她看上眼的男人到底需要什么样的特征,谁都不知道。
“姐——”吴青低声道,声音有些发虚。
“什么事?”曹灵萱问道,吴青的反常引起了她的注意。
“没什么。”吴青脸一红,嗫嚅道。
曹灵萱皱了一下眉头,不再话。
气氛沉静,外面开始下雨,轮胎和泥泞的路面咬合撕离在夜幕中发出萧索的声音。
“姐,那个叫徐青木的老头的少爷是谁?”开车的吴白突然开口道,他知道自己大哥的心思,虽然很佩服大哥,但在这方面上却为他有些不值,一个拿命换饭吃的人竟然还有问不出口的话?
曹灵萱柳眉一挑,精致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恼怒,但随即消散,淡淡道:“徐青木是梅家的人。”
后面的话吴青两兄弟都能明白,徐青木来自梅家,他指的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吴青连忙道:“姐,吴白不懂事,您不要生气。”对于这个弟弟,他还是十分爱护。
曹灵萱不置可否,不悦自然有,但她不可能为了吴白一次不合身份规矩但无关痛痒的问话就勃然大怒兴师问罪,这不是御下之道,更不是她的作风,此刻的她甚至没有这样的念头,而变幻不停的思绪现在只为一个人展开,梅潮生。
徐青木的出现自然不会无缘无故,这种明确的表态已经突破了暗示的范畴,更像一种警告,梅家的势力大不如前人所共知,问题是到底还剩下多少,这个度在哪里。而对于徐青木这个人,曹灵萱听到的更多是传闻,这个老人虽然是梅家的人,但他在黑道中的辈分却比梅家任何一个人都高,并且一直掌握着西南黑道中最神秘的一环,月社。其名取日为白昼,月控昏夜之意,名雅,但对于一些有资格知道月社名头的人来,却是闻之色变。
因为这是一个从民国起就存在的暗杀组织。
几年前十三军的一个少将不明不白死在了西昌的招待所里,惊动了中央军委,这件事因为牵涉到的利益集团越来越多,虽然最后没有了下文,但有一可以肯定,杀手和月社脱不了关系。
这也是近几年来惟一一件能和月社扯上关系的事情。即使在九年前梅家的最关键时刻,月社也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没有出手干预,让绷紧神经做好准备的各方势力都松了一口气。
曹灵萱很聪明,她能听懂徐青木看似谈笑背后所隐含的意义,如果她同梅潮生结婚,就等于获得了徐青木的支持,那么曹家就具备了足够的实力,打破四大家族互相牵制的微妙局面,甚至有望能够真正的一统重庆黑道,续而进取西南。
外面的雨开始大起来,噼里啪啦的打落在车窗上,划出一道道水迹,曹灵萱挨近车窗,轻轻的对着车窗呵出一口气,纤细水润的手指在那团薄薄的白晕中轻轻划出一个字,曌。反常的举动之后脸上浮现出一片迷人而意韵悠长的笑意,她自言自语的轻声道:“政治婚姻,你有站在我身边的本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