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察猛然睁开眼睛,晨曦的微光已经透过晶体的窗户射进来,被食梦所抓捕的能力还存留在他的脑海中,他匆忙取出巨魔想恋,将猎魂棺中的屠夫之魂注入到墨水中,这种墨水乃是由魔物血液特制,专用于书写魔能回路。鹅毛笔在卡牌上勾勒出重重魔纹和道道回路。
他专注工作,战车的所有存在,都在缓慢随着灵魂的消减,被封印入卡牌之中,直至卡恰迷迷糊糊地抹着眼睛,走到亲昵的哥哥身畔时,他才甩掉鹅毛笔,将卡恰环抱起来,狂喜地旋转数圈。
卡恰,你真是我的幸运星,终于又得到一张,堪称媲美超能师能力的完美卡牌少女的裙锯在朝阳中旋舞着,金发熠熠发亮,她欢快地笑出声来,紧紧拥着唯一的亲人。
短暂欢愉之后,他们开始着手准备早餐。
卡恰欢快地在厨房里跑动着,为李察做些下手的事情,很快的,香喷喷的青菜瘦肉粥和热好的面包圈被摆在圆桌上。
他们温暖对视着,互相敲敲刀叉,开始心满意足地大快朵颐。
并不丰盛的早餐,温馨的兄妹,他们简单的生活,从无奢靡,从无贪婪,却是许多单纯的人追逐半生的纯净。
有时候,我们辛劳半生,思绪却寻回原点,所梦想的,所羁绊的,不过是曾经坦然的欢笑,和那些不曾褪色的感动。可惜,当初的我们都不是细腻敏感的人,而现在的我们,却早已不再是那个纯净的孩子。
今天要很乖地呆在祖屋里,守护好我们的家庭呢,卡恰,像个英勇的女骑士那样。李察擦拭着嘴部,微微笑着嘱咐道。
呜呜哥哥大人。咬着面包圈的卡恰涨红着脸,表示着坚决执行他意志的决心,粉嫩拳头握紧起来。
他起身,戴好白手套,穿上黑礼服,今日是狄罗德埃尔的交流日。所有子弟都要到角斗场,进行神脉修行所遭遇难题的解疑。
使徒作为半生命半魔能的存在,能够在每日里,拥有半数的附体时间,这段时间里,使徒能够依附于主人的灵魂世界,其余时间,都要作为生命自由地存在。让使徒独立接触主物质世界,有益于他们的成长,所以神脉者们多数时间,都会让使徒们跟随着他们旅行。唯有决斗逃跑等时候,需要让他们回归自己的灵魂世界,节约魔能。
道别了虽然新生,却仿佛无数年代之前,就彼此依恋的妹妹卡恰,李察准时抵达了仿古罗马式建立的角斗场。
无数的家族子弟们,彼此亲切地交换着修行心得。只是,所有或虚伪或真诚的圈子里,都没有被鄙夷者李察的位置。
嘿嘿,那个以废物之姿闻名的李察呢,都要成人礼了,据说还没有造型自己的生物。
他的父母是家族著名的英雄呢,虽然,三四十岁的人了,才不过上位觉醒士。
废物的子嗣,果然还是同样的无能。父母用命换来的薪金,都要被那吸血管家,给剥削掉。
据说家主指名道姓,要在成人礼后,将他扫地出门呢,那可怜虫要怎么在荒山老林里过活啊。
窃笑与私语并无掩饰地充斥着他的耳朵,曾经愤怒得不可遏制的李察,此时,不过是冷漠地压低帽檐,将明亮的眼球深深隐藏。在其他人眼里,这仅仅是与世无争的丧家之犬,垂头丧气,夹着尾巴,默默无声地走着。
他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轻轻梳理着卡牌,盘点着巨魔利爪中的灵魂数量。
原来唯有脏血屠夫那样强大的灵魂,才能制作超能阶位的卡牌,可惜,上次已经彻底用光了存储的魂能,他呓语般思索着,果然,卡恰之牌的诞生只是无法想象的幸运,以后再难复制。在他陷入智慧的沉思时,静默的情侣组合在无数人的,或羡慕或敬畏或崇拜的注视中,靠近看起来颇有些无助的少年。
李察非肯德曼曾经便是由你在照顾我美丽的安妮公主吗风度翩翩,众人焦点的少年玩味地开口。
涅沙利,支脉的年轻领头者。
正是昨日刻薄教训李察的少年,刺客正在冰冷注视着李察的双眼。
他没有想过现役女友安妮曾经的恋人,竟然就是那个昨天怯怯懦懦的蠢蛋少年,这让他极是愤怒,脑袋里蒸腾起自降身份的恼羞成怒。
李察回过神来,将卡牌轻轻装进口袋,谁会想到那是闻名朱庇特城之发牌者的武器
望见那个女孩,他有些苦涩,哪怕爱已成往事,但面对着曾经拼命爱恋过的女孩,曾经愿意为之卖血下跪来苦苦厮守的爱情,谁敢说自己真的不在乎
只是。
她背叛了他们相濡以沫的曾经。
所以。
他选择落寞地转身离开。
安妮,最近过得还好吗过去贫穷的日子里积淀下的寒病,有没有重新发作都怪我太过贫穷,过去又太不小心了李察的眼睛自动过滤掉其余的人,视线中唯有那个衣装华丽,温婉动人的少女,他的目光里深深蕴含着无尽眷恋,和过多的歉意。那是无法给予妻子温饱生活的丈夫,在独自承受悲苦辛酸后,对渐渐失望的妻子,所心存的卑怯和歉意。
只是,少女安妮的眼睛,从来,都没有移动到眼前的废物少年身上。她只是愈加急切地盯着身畔的少年,那因为多疑和猜忌,逐渐扭曲的面孔
这样无视我,上位觉醒士涅沙利阿斯道根狄罗德埃尔,是否有些不太礼貌。停留在见习觉醒士十年之久的你,李察非肯德曼在家族城堡的这些年里,苦头吃尽都没有教会你对才能者的尊敬吗他咬紧牙齿,愤怒地咆哮起来,如发怒猛兽
还有你,安妮你不是告诉我,跟他这种废物,根本没有半点关系吗他转过头来,不含感情地铁青着脸,看着与自己相恋的少女。
褐色头发,颇为艳丽的漂亮少女啜泣着,梨花带雨的模样楚楚动人,吸引住不少男孩的眼球。
涅沙利,我在这两年里不都在你身边服侍吗你要相信我,我跟他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呀,他那样的废物,怎么可能打动我。我可是你的女人,基本的眼界总该有的她抱住冷漠少年的手臂,撒娇似地晃起来。
在前男友面前,称呼他为废物,这种虚荣足够让多疑的少年感到满意。涅沙利满意地颔首微笑起来。
可是,即使,是万人所指,认为他软弱无能,认为他是狗屎渣滓,他都不曾在意。
可是,即使,是千夫所毁,说他是废物点心,说他完全猪狗不如,他也不会在乎。
只是,眼前的少女不该那样说,不该那样称呼着在八年辛酸生活里,为着她的生活,不顾自己承受极限,艰苦赚取着微薄薪酬,因为几个铜币与人打斗得鲜血淋漓,的他
不该,喊他为,废物
喂喂。李察自嘲地摆着手,苦涩得说不出话来,明明清楚地知道着接下来会得到何种答复,可还是不狼地,执拗地,开口,你在说什么胡话呢,安妮,我们可是家人啊相濡以沫整整八个年份的家人啊
够了李察先生安妮斩钉截铁地打断道,声音里充满着让涅沙利舒畅的决绝,在我的父亲遗愿里,指定你承担我到成人礼前的生活费用,你完成得虽然让人很不满意,但我也早已经做出决定,给你的任务划上句号。我们之间不复存在任何关系,还有请按照豪门的尊卑规矩,尊称我为安妮小姐。因为,我已经是中位觉醒士,全赖亲爱的涅沙利的教导,与你这种永无觉醒可能的学徒,再无半分瓜葛。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李察忽然冷静,淡漠地道,嘴角有着丝丝自嘲。
安妮恍惚间仿佛有种目睹发牌者狩魔脏血屠夫时的熟悉感,但她接着摇头冷笑,他那样的废物,怎么可能是那种绝世强者
她从没有想过,一个从八岁时就拉扯着女孩在城市生存的男孩,他到底有多强大
如果你还有半分廉耻之心,请向我的男人涅沙利道歉,区区支脉被遗弃的子弟,该对第十七代的青年领袖涅沙利心存敬畏。她不屑哼道。
李察的喉咙耸动着,艰难,用力,却说不出半分话来。对人类而言,最痛苦的事情,永远不是被宿敌割碎躯体,而是来自内心最虔诚信仰的,淡漠的反戈一击。
她抱着他的手臂,在献媚的欢声笑语中,逐渐远离。
李察狰狞的剧烈痛苦,扭曲着他的脸孔,阴影穿不过深压的帽檐,他的表情,最终凝化作深沉的漠然,恐怖,空洞
他呆呆地立在角斗台下,呆头鹅般,雕像般静止,世界的喧闹早已经离他远去。
在他苦涩伫立,缄默无言的时间里,角斗场忽然骚动起来,新生代们间的沉默恐慌般迅速蔓延,很快的,场上仅仅遗留着两种声音。
高谈阔论的,是曾经羞辱李察的少年,李斯特。
主脉传承着狄罗德埃尔最纯正的血魔能的煊赫在我们的血管里奔涌我们生来就注定要凌驾庸碌无能者之上
他的每句言辞后,都伴随着,主脉子弟们震耳欲聋的欢呼。
而你们支脉,使用着与我们相差无几的资源,成就却不过寥寥,这即是纯血至高的证明他谦卑地向着年轻信徒们挥手致意,诚挚鞠躬,脸上挂着自信的愉悦笑容。年轻脸孔掩饰不住地,泄露出许多自得,和处于众人瞩目中心的,傲慢与虚荣。
第十七代的领军人物李斯特赫拉姆斯狄罗德埃尔我们的精神领袖我们的家族骄傲人潮澎湃地热烈鼓掌,向着似乎完成了了不起成就的少年,致以热情的敬意。
即使是最原始的狄罗德埃尔血脉,也无法堪称完美,亲爱的李斯特。风度翩翩的仪容,激烈奋进的少年涅沙利抚掌道,时代是永无止尽的进步,神脉的辉煌是建立在剑与魔法时代的终结上,那意味着,后来的,始终是要超越先辈的。我们只需要持之以恒地奋斗,即使是支脉的才能者,也能够支撑起狄罗德埃尔未来的辉煌
支脉的子弟们同样雀跃欢呼:哦,伟大的涅沙利阿斯道根狄罗德埃尔支脉的天才傀儡师第十七代家主的有力竞争者
李斯特轻蔑地笑起来:哦那么如果我要求的话,在新生代的支脉子嗣们中间,是否有人愿意与我在成人礼时,在这角斗场上,赌上主脉与支脉的荣誉,来场神圣的决斗呢他鄙睨苍生般骄傲昂起头颅,轻蔑地扫视着窃窃私语着的胆怯人群
胜利者,才具备话语权狄罗德埃尔的姓氏没有教会你们这些么,支脉的胆小鬼们主脉子弟们哄笑着。
任何人支脉的任何人都可以来挑战我怎么一个拥有勇气的人都没有吗难道这就是你们口里滔滔不绝着长篇大论的底气吗李斯特放声高笑,尽情嘲笑。
涅沙利尴尬无比,即使是支脉中最强者的他,根本无法抵抗进入觉醒士上位许久的李斯特。使用着父亲庞沙俾斯,现役家主,所提供资源的李斯特,在起点的时候,根本比他们具备太多优势。
他焦急的目光扫过自己最亲密的恋人安妮,然后,定格在广场里木然呆滞的少年。
作为丧家之犬,还不乖乖滚出这片狄罗德埃尔的圣地竟然恬不知耻地赖在这里竟然还在嘲笑着我的窘态
涅沙利怒气冲冲地跃下高台,人潮自动地让开道路,他冲到压抑着暴走愤怒的少年面前,一把攥起他瘦削修长,却被痛苦生活赐予厚茧的右手,死死拽着踉跄的李察,阴沉地将他拖到角斗台上
李察痴痴傻傻地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懒得去注意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斯特,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吗就由李察非肯德曼来代抱脉出战涅沙利自得地微笑起来,对自己的决断颇为自豪,作为狄罗德埃尔知名的废物,即使他不幸地战败,那么战胜家族谱系中的,史上第一废物,的李斯特,也并没有任何值得骄傲的地方。
李斯特勃然大怒:涅沙利,开什么狗屁玩笑你是在羞辱我吗
忽然而起的冰冷话语打断了咆哮的少年。
住口吧,渣滓,李察冰冷地仰起头,目光投向浩瀚星空,言语酷烈得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杀死他吗你会支付我多少凯撒金币呢
他在高高的角斗台上。
仰首。
望天。
没人注视到他瞳孔里深埋的暴戾。
整场寂静,鸦雀无声的围观者们紧接着爆笑起来。
何其大言不惭的畜生
李斯特简直要笑得肚子痛了:很好,既然如此,那这决斗我便接下来了。记住日期,在十日后的成人礼,就当做是礼毕的余兴节目吧。说完,他无限轻蔑地揉着肚皮,扬长而去。
你给我记得,如果输得太快,让支脉丢了脸,我可不会轻饶你。杂种。涅沙利在他耳边冷笑着,颐指气使,揽着安妮随人潮散去。
那天,将是卑微者李察的终结,与见习魔王李察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