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7月7日,周三,小暑。
早上六点,冯一平没有像之前一样准时六点钟起床,而是等到7点才起来,考试要九点才开始,起得太早,兴奋过头了,说不定一进考场就想睡觉。
黄静萍这一早上,进房间看了冯一平两次,这时正坐在沙发上看着外面发呆,见他起来,忙说,“我去给你放水,”
“不用,先刷牙,吃了早饭再洗澡吧,”
“脸都不洗啊!”黄静萍笑着嗔了他一眼。
早上依然是面条家牛奶,面是鲍鱼大虾捞面,冯一平已经这样吃了个把月,肠胃早就习惯了。
吃完早餐,洗完澡,也才7点40,冯一平还有闲心打开电视看看新闻,黄静萍也和平日一样,窝在他怀里,随意的聊着天,“今天很热呢,”
“放心,我不怕热。”
“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特别安静?”黄静萍仰头问他。
还真是,小区里的那些生活噪音全消失了,坐在家里,都能听到前面马路上汽车驶过的声音,当然,这些汽车也都没有按喇叭。
其实不止是今天,从本周开始,噪音就小了下来,从天晚上,更是安静得就像冯家冲的晚上一样,不,比冯家冲的晚上还安静,连狗叫声也没有。
“还是现在好啊!”冯一平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可不是是吗,虽然政府并没有在电视和报纸上三令五申,的哥也没有成立送考专车,社会上也没有自发的成立爱心送考专车,可是,不管家里有没有孩子参加高考。大家这几天自觉着呢。
比如梅义良,就给工程部的所有员工放假三天,这一举动,也得到了那些正在装修的业主们的认可。
沿江的城市,这样炎热夏天的晚上,晚饭后。举家出来散步避暑消夏是生活常态,一些广场一到晚上就很热闹,但这两天,大家自发的注意自己的言行,跳舞这几天也放假,改散步,都尽量不要制造太大的噪音。
后来那些少数的精神头比壮劳力还好的大爷大妈,在高考期间,用比平时更饱满的热情和激情大跳广场舞。好像这三天不跳,他们会高血压,冠心病,糖尿病,老寒腿……,所有这些毛病会马上复发一样。
城管来了不管用,派出所来了也不管用,那固然是社会的一种进步:不能因为你要高考。就要牺牲我锻炼的自由,但是。换个角度看,这何尝又不是一种退步呢?
老百姓现在的日子,肯定和二十年后没法比,整体的社会道德,也比前些年有退步,但比起二十年后。那要好的多,路上的老人倒在地上,不会成为新闻,因为那就不是个事,路过的几个人扶一把就成。
到后来。日子越过越好,法律越来越多,大家凡事都讲法依法,但是上千年传承下来的一些公德,也被不少人扫进了故纸堆里,就像冯一平后来看了几期的香港某电视台的一档几人行的谈话节目,几乎事事都把两地做对比,处处都说那边有如何如何完备的法律,冯一平刚开始还有兴趣,后来就完全看不下去。
对人而言,道德终究还是比法律更高层次的东西,而且他们整天吹嘘炫耀的法律体系,并不能解决面临的社会乱象。
七点五十分,冯一平和黄静萍下楼,冯一平手里就拿着一个小包,文具和证件都在里面,金属制品厂的车就等在楼下,见他们两个下楼,司机下来了,那边丁强也钻了出来,冯一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也来了?打电话给我说一声,我们也好早点下来啊!”
“也就刚到一会,走吧,我们刚去转了一圈,学校附近,现在交通还算畅通。”
不但他今天不会打电话,从昨天开始,家里的电话和手机就没响过,上周末,包括张彦在内,大家打电话或者发短信表达了一下问候和祝愿,之后,前天,冯振昌和梅秋萍在晚上给他打了个电话,也只叫他至两天吃好喝好。
他们两个坐在后座上,系好安全带,司机开车的时候,笑着说了一句,“这两天从早到晚,安静的都让我有些不习惯。”
可不是吗,那些喜欢热闹的,这两天还真有些不习惯。
不像每年九月开学的时候,中山路这一带被各种车塞满了,今天这一带和很畅通,路口有交警和警察在执勤,劝道无关车辆绕行,冯一平他们居然能顺利的开到学校附近的限行线前,前面这一段,只有救护车和警车在里面。
“你也回去吧,不用担心,”冯一平对黄静萍说,虽然他再三叮嘱家里和省城的今天不用过来,可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溜过来偷偷的在一边关注呢?离上大学也没多少日子,还是不要闹这样的狗血情节出来。
就是家里的来了,只要他们不主动出面,冯一平今天也找不到他们,路的两边,来送考的家长太多,本校的还好,那些其它学校,其它地方的,家长这两天比学生还辛苦。
不仅爸妈来了,冯一平看到,有些家庭是四五个老人围着一个孩子,当然,大多数都只是笑着像平常聊天一样,只有少数的一些家长,就像送运动员上比赛场的教练一样,在子女耳边叮咛着,冯一平都想上去劝一句,这个时候,凡是让考生紧张的事,都是不可取的。
进门的时候,他习惯性的从人群的头顶,看了一眼对面的便利店,门口增设的两个大桶免费茶水前,有家长在排队续水,看着里面也人影绰绰的,看来今天生意不错。
站在门口的蔡虹马上抱着慧慧朝店里面缩了一下,“没事,他看不到这里的,”冯玉萱和梅义良,居然一个人拿个望远镜朝这边看。
冯一平进学校后不久,门口附近轰动了一会。一个爸爸,抱着一个女孩子朝救护车那里跑,“医生,医生!”
马上围过去一群家长,关切的问,“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这是第一个因为压力太大而晕倒的女孩子。
冯玉萱在对面看的心有余悸,感叹了一句,“还真不容易!”
进入考场的考生们,提前半小时,经门口的监考员验过准考证和随身携带的文具后,按准考证上的座位号坐下来,大家都很安静,有少数一看就是外校的学生,还略带兴奋的四处打量着。
冯一平的位子。比中考时要好一些,不在前面监考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在第三排,离窗子近,地段不错。
冯一平现在很放松,高考虽然重要,但是在他后来三十几年的人生历程中,比高考更重要的时候也经历过。比身经百考还要多一些,自然知道。越是重要的时刻,越要静得下心来。
所以他虚视着窗外,静静的做起了深呼吸。
考试前五分钟,语文试卷被分发下来,冯一平没有像好多同学一样整体的翻看,而是从第一题开始默做。五分钟,他也做了五道选择题,感觉难度不大,第六题麻烦点,是六句话的选用和衔接。他正在考虑,答题时间到了。
就是被第六题卡了一会,前面的第一部分的十道选择题,他做的很快。
第二部分是文言文阅读,这个也算他的强项,六道题,也没花他多少时间。
第三部分还是阅读,是科技文阅读,共有四道小题,冯一平觉得它主要考查的是归纳和分析文中的要点,理解文中的重要语句,对他这样在商场上打滚了十多年,善于听话听音,从别人一大堆的废话里听出来这单生意不能成交的最大问题不是价格,而是他想要一个爱疯和爱派,这写在纸上的几百字的短文,怎么难得住他?
第四部分,居然还是阅读,看来今年的高考,侧重于能力的考查,知识性的内容倒减少了,可惜我背的那么多书哦。
第五大部分只有三小题,主要是考表达能力,冯一平的临场表达,可能不太出色,但是书面上的推敲,还真难不住他。
比如,第二道题是根据信息产业部的一次关于调价的新闻发布会,拟一条不超过22字的新闻,这对发习惯了微博,浏览网上的新闻只看标题的网络时代的人来说,这还算个事吗?
这题完了,就剩最后的一道作文,冯一平又哀叹了一次他辛苦背的那么多书,他发现,这次的高考语文,只要是综合能力好的学生,完全没看过高中三年的语文课本,也能考出不错的成绩来。
不过作文让他挺高兴的,因为居然只有一道题,而且文体不限(除诗歌),虽然作文是以“假如记忆可以移植”这样有些烧脑的内容为范围。
冯一平看了看时间,刚到十点钟,决定好好想想,该写什么文体的好。
其实,对看了不少网文的他来说,选择有很多,比如可以选科幻,这样发挥的余地太大,想像一下,如果你掌握了这样的独门技术,然后开一家这样的专门医院,那你想想,是多么美妙的钱景。
还有,写成异能也可以,你机缘巧合之下,可以移植各色人等的记忆,那学习考试什么的,还算是事吗?
当然,也可以从担忧的角度,写一篇议论文,但是议论文这玩意,出彩不容易,也不太讨喜。
…… ……
选择多了,反而让冯一平有些踌躇,不过,他也没踌躇一会,但凡是这样的考试,要想该怎么做,才能不引起争议的拿个高分,前辈们已经替他做好了榜样。
比如,封建时代科举的时候,士子们会研究主考官的习性,打听他的喜好,同时还会关注最高统治者,皇帝大大的意图,然后综合写出一篇文章出来。
不管什么时候,文章要让人认可,不挑出错来,政治正确始终是前提,不见商业最发达的美国,最天马行空的电影行业的奥斯卡颁奖,其实也讲究政治正确吗?
考试不是为了成名,是为了拿高分,容易有争议的科幻题材还是放一边吧,冯一平选择了他擅长的散文,从生命入题,从历史与现实及未来,写到人类情感与科技发展等,融思、史、诗于一体,结果一下写多了,接近一千两百字。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在草稿纸上,精炼了一番,之前写那本小说,花了他很长时间,但是好处也大大的,比如现在,他留下来的这一段段文字,文字优美又精光内敛,行文平淡安然又自具威势,他自己觉得,这应该是一篇不会引起争议的佳作了吧!
前面的监考老师看着他脸上的笑,有些诧异,这个苦孩子,不会有什么事吧?
当然没事,估计老师们都想不到一个考生在这样的时候,还会自恋!
等把作文工整的誊写完,足足还剩下四十分钟的时间,冯一平认认真真的从头到尾,细细的检查了三遍后,还有十多分钟,那就发会呆吧!
铃声一响,守在外面的家长们也骚动起来,不少家长趴在学校的铁艺栅栏上,向从考场出来的孩子伸着手,妈妈们围上去一阵嘘寒问暖,“累不累,渴不渴?”当然最好多半得加一句,“怎么样?”
看着冯一平笑着出来,冯玉萱揉了揉脖子,“小舅,我现在就回去,下午就不来了。”她知道,下午的政治,对弟弟更不是问题。
上了车,黄静萍关切问,“怎么样?”
“发挥的挺好!”冯一平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