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没有在女儿这里落到好处,心里可不高兴,常常指桑骂槐的,讽刺云珠冷酷无情,背信弃义。连娘家人都不认。
云珠白天在家的时间少,晚上回来时,李氏就来和她唠叨。云珠的态度却是冷冰冰的,不和她吵,也不管宋家的事。后来连阿红和奶娘也看不下去,私底下说这个亲家母好大的脸面。
宋小满见母亲如此,也觉得没有面子,便拉着他娘道:“我们回去吧,在这里也是惹人嫌。”
“没拿到钱,我走什么走。”李氏打定了主意要耐定云珠。
宋小满却道:“不是让人看笑话么,再说我好歹也是个男人,也是有骨气的。连姐夫那样的人都能成功,难道我就不能混出个名堂来?”
李氏看了小满两眼,道:“你也是老实孩子。难道当真就这么走?”
“不然还能怎样,姐姐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想来是不会松口的。”
李氏只是不甘心。
母子俩又在冯家待了一日,在宋小满的催促下,李氏不情不愿的跟着小满回玉堂去。而小满也在暗暗的发誓,要是没混出个人样来,他绝不来冯家。
这两尊菩萨总算是走了,云珠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饭馆里的生意一直不错,渐渐的就发现铺子小了些,云珠打算来年搬一处宽敞的地方,名字也换一换,取个“五味楼”,顿时觉得高大了不少。
又过了两个月,她听闻何知良被罢职了,具体是因为什么事件她也没打听清楚。又听闻周氏生下儿子后还是没有立刻迎进何家的大门,还住在剪刀巷那边的宅院里。云珠想,又是一个被何家骗了的可怜女人。
这些日子来,平安一直在青塘那边,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能回来一趟。
旧房子已经全部拆除,丈量好了土地,工事已经正式开始了。听平安说,好像要半年的样子才能修好。云珠没有催促,毕竟是不是等着要搬进去住,不用太赶。
“听说将军夫人回来了,你要不要什么时候去走动一下?”
云珠想起上官夫人一直对他们家的照顾以及和她的交情,忙说:“应该的。我再自己做点点心带过去,想来她也喜欢。”
云珠还挑了两瓶她新做不久的玫瑰清露,带了她做的槐花饼,和田田一道去了趟将军府。
上官夫人近来有些发福,原来尖尖的下颌变得圆润了些。看样子在京城的日子过得很滋润。
“夫人什么时候回这边的?”
“初五回来的。我还想什么时候请你来玩,没想到你自己倒先过来了。”
云珠笑道:“我是不请自来。”
上官夫人笑着点点头,看见了田田不免夸赞了一番:“你家闺女倒又长高了些,模样更加惹人爱了。这么标致的女儿,还真是你的福气。”
田田有些羞涩的问了赵三小姐。
上官夫人歉然的笑着:“三丫头已经出嫁了,就是上个月。”
田田掩饰不住的失落,心想以后要见面就更难了。
“夫人这次回来是小住还是常住呢?”
上官夫人道:“下个月就得又回京去。将军也回来了,还说要见见你夫婿,明天让他过来一趟吧。”
云珠为难道:“他不在城里,回青塘去了。”
“那真是不凑巧。将军找他有事情商量呢。”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回头找个人给他带句话,让他回来便是。”
上官夫人道:“只好如此了。”
回头云珠便找人跑了一趟,给平安捎了话。第二日上午,平安便就回来了。也来不及到家看望,径直就去了将军府。
正好赵川在家。
“将军找再下有事?”
赵川道:“你听说没有,缅甸又侵占过来了。皇上打算派兵,已经指了要我去,所以我来问问你愿不愿意同去?”
平安自然没有忘记他曾经许下的诺言,不加思索就点头答应道:“再下随时听从将军的调遣。”
赵川释然的笑道:“好样的,我就等你这句话。你回去准备下,五天后我们就启程。”
平安应了个是。
当他走出将军府时,见天色阴沉沉的,让人感到有些压抑,也不知是不是马上要下雨。在他以为还能过一段平静的日子时,却突然传来了这样的消息。这回去该怎么和云珠说呢,园子的工事才有了个开始,要是再晚个半年就好了,至少他也得有个交代。
平安稀里糊涂的在城里逛了半日,才分清了方向,找到了五味饭馆。
云珠还在灶上炒菜,蒋师傅在一旁忙着剁肉。
平安揭开帘子看了一会儿,良久才放下了帘子。
这半天里,平安出奇的安静,什么话也没说,要不帮着收拾碗筷,要不就在后檐下发呆。直到云珠空闲下来,才主动找平安说话。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云珠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带着微笑的。
平安微怔道:“什么事,你快说。”
云珠低下了头,道:“前两天我找大夫看过了,说我又有身孕了。”
平安更是愣怔住了,片刻后,才回过神来,一把将云珠搂住,仔细的问道:“确定没有错?”
“怎么会有错呢,之前我就有怀疑,又去找大夫看过才更加确定。难道你高兴吗?”
“高兴,怎么会不高兴呢。我们的孩子,我爱还来不及呢。”这下平安更觉得难以启齿,要是告诉云珠他马上要离开的消息,不知该有多么的伤云珠的心。可是他已经答应过将军,难道让他回去拒绝?
“你才有了孩子,怎能这么劳累。还是去歇着吧。”
云珠微笑道:“你不用紧张。不像我怀小西的时候那么多的状况。宝宝她很安静呢。我也没有孕吐,也没有其他的不适。你放心吧,我自己会注意的。对了,将军找你有什么事呢?”
“这个啊……”平安犹犹豫豫的,不知该怎么开口。
云珠认识了平安这么多年,最清楚他不过。见他这番情形,已经猜了个八八九九,嫣然笑道:“我已经就说过,我和孩子们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你想做什么就去吧。只要平安回来就好!”
平安眼圈一红,艰难的背过身去。
云珠握着了他的手,此刻她也不知该说什么鼓励的话,这个男人身上背负着责任,她不能成为绊脚石。
平安艰难的向云珠道出了要跟着赵川去打缅甸的事,云珠听后默默不语。虽然不舍,但也只能放开手。
后来冯老娘知道此事后,也说不出话来。背地里默默的流着眼泪,回过头时却还笑着和平安说:“没事的,家里有我在,你媳妇也是个能干人。不行的话,我们再去请几个帮工。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怕!”
平安知道他欠下亲人们已经太多。他安排好了一切,五日后,跟随着赵川走了。
云珠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还笑着向他挥手道别。
平安这一走,再也没有他的半点消息,上官夫人也回京城去了,云珠就是要找人打听也没地方。
八个月后,她顺利的生下一女,重五斤七两。取了个乳名,叫做“南南”。
等到她坐满了月子,便打算回槐树村去休养一阵。因为生南南的时候,她伤了元气,身子一直不大好。饭馆的事她交给了伙计们,又新请了个账房,日常的事不用她怎么操心了。
园子基本已经修葺完毕,只是种下的树苗还很幼小。不过湖里的荷花倒是冒出了花骨朵。
云珠坐在亭子里,望着脚下的湖水,那一片片的荷叶犹如一把把撑开的小伞般。湖里养着鱼虾。听刘猛说照顾好了一年也能有个几百斤的出息。
云珠想到底是刘猛有脑子,这个园子交给他帮忙打点,看来是正确的。
水波荡漾开来,一艘蚱蜢舟从荷叶旁窜了出来,田田站在船上向云珠招招手。
云珠看得惊心,忙大声嚷道:“你好好的坐着别乱动!”
田田笑靥如花道:“不怕的。”
船娘住了船,田田带着笆篓提上了岸,欢欢喜喜的跑了来和云珠道:“娘,我们网到了一条好大的鱼,你看。”
云珠往笆篓里一瞧,里面果然有一条大鱼,约莫有三斤来重的样子。除了这条大些的,还有些两指到三指宽的小鱼,还有几只虾。
阿红跑来告诉云珠:“朱家的奶奶和小爷们来了。”
云珠听说便道:“我去看看。”
田田将笆篓递给了阿红,便去搀她母亲。
云珠忙道:“不用,我还没虚弱到那地步。”
田田却坚持说:“我就是想搀一下嘛。”
母女俩来到会客的德馨堂。罗氏还没到。
奶娘把南南抱了过来,云珠便将小女搂在怀里逗弄了一会儿。
田田也笑嘻嘻的去摸了摸小妹妹的脸蛋。
“阿珠!”
云珠听见了罗氏的声音忙抬头看,见罗氏手里牵着她的女儿,后面跟着个少年,便是虎头,三人走了进来。她抱着南南就迎了上去。
“罗姐姐什么时候回的青塘?我怎么不知道。”
罗氏笑道:“我娘家哥哥娶儿媳,所以回来住几天。听闻你也回来这些休养,正好过来串串门。”
虎头便向云珠作揖行礼。云珠点点头,夸赞说:“越发像个大人了。”
虎头又向田田行了见面礼,田田红着脸忙道了个万福。
婆子送了茶点来。罗氏便抱了会儿南南,笑吟吟的和云珠说:“还是你好命,如今儿女双全。”
云珠笑道:“那你跟前的这对儿女又是什么。”
罗氏笑着摇头:“快别提他们。”
田田知道母亲他们有话要说,便牵着罗氏带来的小妹妹道:“我带英姐儿去园里逛逛。”
云珠有些不放心:“千万得当心,别往水边跑。”
田田笑道:“我知道的。”便拉了英姐儿出去了,虎头立马就跟了上来。
这边罗氏继续和云珠叙着家常,自然而然就提到了平安的事,有些焦虑的问道:“平安哥他还是没消息么?”
云珠道:“是啊。”
“哎,真是苦了你了。生两个孩子都没在跟前。要是我还不晓得该怎么办。我当真很佩服你!”
云珠苦笑道:“我不这样又能如何呢。只要他在外面好好的就成。也不知哪年才能回来。”
罗氏也感叹道:“外面那些人都说你福气好,殊不知背后这些辛酸。这提心吊胆的日子还真不是人过的。”然而对云珠来说已经习惯了。
“明年是大比之年,你们家虎头准备得如何呢?”
罗氏笑道:“他爹给请了个大儒在家给他讲解,他听得有些耐烦了,说想跟我出来透透气。我想一直读书也不好,还是得适度的休息一下。”
“倒也是。”
“这孩子倒还上进。人也比以前稳重了些,最后能不能成器,就看他的造化了。”
“人各有命吧。命里注定是跑也跑不掉,不过他是个勤勉的孩子,有句话说‘天道酬勤’一定会有成效的。”
罗氏饮了一口茶,酝酿着后面要说的话。忽而笑道:“这孩子心地还实诚,又是个死心眼,认准了什么事,就是一条路走到黑的哪种。或许你也看出来了,他很中意你家的田田。所以我今天来是想讨你一句话的。”
云珠的目光从南南的身上移到了罗氏身上,一怔,忙问:“什么话?”
“我看我们朱、冯两家,能不能连个姻?”
“这个嘛……”这一两年来时常有人来提亲的,就是上官夫人还曾说要替田田做媒,不过她见田田不乐意,一桩也没有应承。自己的女儿她当然清楚,田田的那点心事她早就明白了。
罗氏见云珠吞吞吐吐的样子,心里一沉,暗道,看来没戏。是他们家的臭小子高攀了。只是若做不成亲的话,那小子不知该多么的难过呢,明年又是乡试,还不知他能不能振作起来。罗氏开始忧虑了。
云珠略思量了会儿,粲然一笑:“好啊。”
“你答应呢?”
“是啊。你们家虎头我是看着长大的,彼此都知根知底的,他对我们田田又好,又是个上进的青年,我没必要阻拦的。”
“阿弥陀佛,可急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
“怎么会呢,女儿的心思我还是知道的。”
“那好,只要等他明年乡试考中了,我就请媒人上门来提亲,如何?”
云珠点头道:“和我想的差不多。”
罗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总算是了了她这些年的一桩心事。
这里两家才结为姻亲而高兴,阿红急忙跑了来,也顾不得妥不妥当,焦急道:“奶奶,外面来了好些车轿,你快去看看吧。”
云珠心里一惊忙问:“是他回来了吗?”
“这个不大清楚,请奶奶自己去瞧瞧吧。”
云珠心里又忐忑又激动,提着裙子就一路小跑了出去。
彼时花正红,年华刚刚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