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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书雪没想到郭氏根本不留她多聊,面上不免露出不悦之色,她之所以愿意跟杨骄交好,不过是冲着长兴侯老夫人郭氏的面子。
韩书雪已经过了十五岁了,婚事上却一直踌躇,好人家嫌弃她生母的出身,差的她又觉得配不上自己,原想着如果得了郭氏的称赞定要叫身边的人好生传扬出去,以补出身上的不足,可万没想到这个郭氏倒是将她从眉毛夸到嘴巴,全是生的出色,其他的一字不提。
杨骄也没有略过韩书雪面上的不快,心里暗笑韩书雪来前没有打听清楚,祖母历来夸奖京城中的闺秀,都是格外具体的,容貌,德性,女红,只是身体好,有福相之类的话是绝不会从她嘴里听到的,韩书雪的好梦是落了空。
“你一个隔房伯娘家的戏也值得跑过去听?”听不到自己想听的,韩书雪真想拔腿儿走人,哪里有心情跑到什么“西府”听戏,“我听说你们不是早就分家了?”
杨骄今天势必要将韩书雪引到西府去的,韩书雪这点儿脸色她还看得下去,“我堂祖母那边请了彩音班儿,我那天不是听韩姐姐说想听他家的戏吗?所以才特意请了韩姐姐过来,说起我们西府,如今堂伯身上也袭了奉国中尉的爵,”说到这儿杨骄苦笑一下,含糊道,“到时候姐姐看了就明白了,那边是我们东府比不了的。”
奉国中尉是个什么样的官儿武明春不明白,不过看杨骄的脸色,似乎有难言之瘾,“怎么?那边还敢欺负你们堂堂侯府不成?”
什么奉国中尉韩书雪倒没放在眼里,但杨骄的为难却叫她生了好奇心,听到武明春问的直接,也做出关心的样子道,“你们是侯府嫡支,但凡那边聪明一些,也不会跟侯府过不去呀!”
“韩姐姐说的是,我大祖母跟堂伯母都是荣威侯府的小姐,最是通情达理不过,”杨骄失笑道,“我说我们东府比不了的却是西府的富贵,等一会儿你们去了就知道了,说起来,那边倒比我们这边儿更像侯府。”
赖着莫氏“不蒸馒头争口气”的精神,西府在莫氏的操持之下,确实是锦堆玉围比东府富贵上许多,依着武明春对韩家收钱办事的描述,前生韩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连童子试都没过的人,而不是寻一个举子进士嫁了,想来更贵有贝之才了。
莫氏祖孙一心要取侯府而代之了,为了个爵位,生生看着她们一房家破人亡,子孙被周琛除尽,那个时候
三人在屋里一面吃着茶,杨骄听着韩书雪对她屋里摆设的点评,心里暗暗讶然,没想到这个韩书雪倒不是完全的草包,于金玉古玩上还颇有造诣,对杨骄屋里博古架上琳琅的摆设,还真是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一旁的武明春也听住了,便听便将韩书雪指点过的物件拿起来细看,“赶明儿个我也照着骄娘屋里的东西去寻了来摆上一摆,”武明春现在恨不得将杨骄的屋子画下来回去照着布置了,这才是京城娇娇女该有的气派。
“你呀,真是没见过好的,”韩书雪心里撇嘴,口里也没有客气,“骄娘这屋里金玉之物也太多了些,依我说,放上些瓷器字画就好,那边窗下摆张紫檀卷云边方胜纹琴桌,再选一架琴来,还你那书房里的书案太小,写字还成,作画根本不够的,还有那套水盂也不太讲究,换上古瓷最好,那边架上的珊瑚宝石盆景,找盆根雕盆景换了,”想是说的多了,韩书雪也有些不好意思,叹道,“咱们这些女孩子最讲究的就是德性,骄娘你这里富丽太过,反而落了下乘。”
自己屋里摆的东西哪样不是有些来历的?出于礼貌,杨骄不得不耐着性子听韩雪书的宏论,也不打算跟她辩论,“这些东西都是以前侯府里珍藏的,我分院子出来的时候,祖母特意帮我挑的,我看着也喜欢,却没有韩姐姐这么多说道,一会儿到了西府,西府老太太那里好东西才多呢,她又是个最懂得如何布置屋子的,姐姐可以好好看看。”
虽然韩书雪嘴里鄙弃杨骄的屋子铜臭气太重,可心里却不得不认这屋子里的许多物件在韩府是寻也寻不来的,现在听杨骄说西府的好物更多,好奇心大升,“既然骄娘说西府老太太出身荣威侯府,我真得好好跟她学学了。”
三人又坐片刻,便有丫鬟来报说是郭雯带了妹妹郭霏也到了,杨骄忙请了韩书雪跟武明春一同到了颐寿院,厮见之后,同府里诸人往西府而去。
与东府不同,整个西府杨家加上姨娘也不过十数人,加上这些年莫氏心里堵着一口气,格外在杨家的格局布置上下功夫,因此西府如今有一种与长兴侯府不同的秀丽玲珑来,一砖一石都透着精致跟富贵。
“我原道这个时候你未必有心情来听戏,后来谦哥儿他娘说,就是这个时候,更应该请你过来舒散舒散,我想着也是,还是请你过来了,”自从杨华哲丢了官,杨华峰又被停了差使,莫氏就仿佛年轻了十岁,暗道杨华哲真是没有气性,如果胆子再大一些,跟高英一样上一道论顾培正十大罪的折子,没准儿现在长兴侯的爵位已经又回到自己儿子头上了。
郭氏仿佛没有听出来莫氏话里的幸灾乐祸之意,淡淡笑道,“侄儿媳妇真是想多了,华哲不过做了他为人臣子应该做的事,我做为母亲若是连这个都想不透,还有什么脸面听他叫声娘?”说到这儿郭氏抬眼仿若无意的看了一眼莫氏院子匾额上的颐寿院三个字,“看来大嫂还是忘不了侯府啊,不过当初你也是没有住过颐寿院的。”
长兴侯府自来的规矩,侯夫人住着绵恩院,老夫人住了颐寿院,莫说是颐寿院,就算是绵恩院,莫氏也没有住进去过,这也是她将自己的院子起名“颐寿”的原因,郭氏冷眼看着莫氏发青的脸,心里暗叹自己这妯娌自死了丈夫之后这性子是越发左了,堂堂一个荣威侯府的嫡女,居然能做出这种心思浅薄被人诟病的事来,真是跟她做妯娌都觉得丢人。
“不过是忘不了当年在侯府时的人和事罢了,这人老了,就总是想起从前,”莫氏将心里的怒气都发泄在扶着她的丫鬟身上,仿佛那丫鬟纤细的手腕是郭氏的脖子,“可怜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分出来过哪里那么容易。”
“唉,这么些年过下来,大嫂子终于想明白了,”郭氏一点儿也不给莫氏在客人跟前诋毁东府的机会,抓住她的话头叹口气道,“当初我家侯爷只差没给大嫂你跪下了,求着大嫂就算是为了华伟着想,也不要破门而出,”说到这儿郭氏再次叹气,“大嫂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执拗了!”
说完也不给莫氏辩解的机会,径直往上首去坐。
因着今天莫氏请客主要是落实了孙子跟郭家雯娘的婚事,所以正堂的客气多是至亲,除了东府一众外,郭家姐妹则是有杨骄的舅母赵氏带着过来的,莫氏娘家世子夫人没有来,来的是二房太太明氏并几位少奶奶,姑娘们则来的是长房的嫡女莫清婉,二房的嫡女莫清漪。
只是如此一来,倒显得杨骄带来的韩书雪和武明春有些突兀,幸而莫氏听到杨骄引荐韩书雪是翰林院掌院学士之女,立时换了脸色,亲切的将韩书雪跟武明春拉到自己身边,将自己腕上的碧玺手串送了韩书雪,又拿了对称翡翠镯子给了武明春,尤自舍不得放开韩书雪,“原来是韩掌院家的千金,真真是好相貌,”莫氏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过于热情了,掩饰般的向旁边的侄儿媳明氏道,“这读书人家的女儿跟咱们府上的女孩儿到底不一样,更温和娴静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