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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大家在镇政府上班,这工作在老百姓眼里端的是体面,可谓金灿灿的铁饭碗了,但大家肚子里还真没啥油水。
离家近的还好,早晚在家吃还能换换花样,像杜皓宇这样的,一日三餐基本上吃食堂,清汤寡水的,也就那么胡乱对付着。偶尔嘴馋了,买几斤五花肉让房东大娘帮忙炖了!
不对付也不行啊,天天吃小灶也吃不起!这年头,老百姓日子虽说比早些年好过多了,但谁家也不是天天大鱼大肉的吃,指望兜里那点微薄的工资,别说在镇政府上班了,就是在市政府上班也吃不起!
这不,一听说今天中午杜镇长在老牛家饭馆请客,大家肚子里的馋虫顿时勾了出来,牛老大最拿手的就是粉蒸肉,酱肘子……
那些还没结婚的小年轻咋呼的最厉害,当然,他们就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那惊鸿一瞥的展颜一笑,或许成为最美的记忆!
安排好中午值班的,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外走。
芽儿一家四口被拥着走在最前面,杜皓宇正在跟杜爹杜妈他们介绍龙泉镇的情况呢,就见杜爹突然收住脚步,朝路对面几个半大小子招手。
路对面站着几位最多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缩头缩脑的,手里拿着刚出炉的烧饼,边啃烧饼还不忘紧盯着镇政府大院的门口。
正望穿秋水呢,突然见到了那抹熟悉的裙角,几位年轻人顿时眼睛一亮,正手忙脚乱的擦嘴角的烧饼渣子呢,就见杜爹朝他们招手,几人大为心虚。
尤其是,刚才光顾着盯着那抹倩影了,这会才看见老书记和杜镇长他们都在呢!
别看这几个小青年平时在龙泉镇这十里八乡的也挺有名气,同龄人之间吆三喝四的,但是打心眼里害怕老书记和派出所的黑面所长,哪敢在他们跟前造次。
见那几个小子嘻嘻哈哈的趁机要溜,杜爹气结,吆喝了一声,“跑啥跑啊,赶紧过来,叔今天请你们吃午饭!”
闻言,那几个小青年先是一愣,赶紧颠颠的跑了过来。
眼睛还不老实的偷偷瞄了两眼芽儿,一对上那张如花笑颜,顿时羞得脸红脖子粗的,压根不敢朝前面凑。
当然,他们就是敢,在镇政府上班的那几位年长两岁的年轻人也不乐意啊。
在基层工作,除了像杜皓宇这样的外来户空降兵,大部分人都是地头蛇。再说白了,大家都是沾亲带故的,这几位小青年不是得喊哥,就得喊叔和大爷!
杜皓宇扭头看了一眼后面已经闹成一团的那些人,有些头疼的揉揉眉角,“爹,你认识他们啊?”
“上午过来的时候,他们给让座来着!”杜爹稀罕孩子,并不觉得那几位小青年轻浮,也没多解释。
比起来,杜爹更看不大上正东道主似的热络的招呼杜妈的何芳。何芳也不知道是彻底偃旗息鼓了,还是又重振旗鼓了,笑意盈盈脸上不见丝毫尴尬,让杜妈大为头疼。
杜皓宇以前也没少帮宝贝妹妹驱逐‘狂蜂浪蝶’,看了一眼清妍灵动裙角摇曳的芽儿,顿时明了。
眼底刚泻出一抹笑意,就听见旁边,何芳亲亲热热的一口一声阿姨,杜皓宇眼底顿时讳莫如深。对上杜爹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由再次抬手揉了揉眉角!
幸好,龙泉镇不大,说话的功夫就到了牛家饭馆。
龙泉镇背山靠水,地理位置虽然偏僻,但物产挺丰富。镇子上虽然还有两家早餐铺,但生意最红火热闹的还数牛家饭馆。
别看饭馆离镇政府这么近,老板大名叫什么杜皓宇还真叫不上来,只知道人们都喊他牛老大。牛老大年轻的时候是屠户,不仅猪杀的好,还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大厨,做得了一手地道的红白案,谁家要有什么红白事,都是请牛老大主厨!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门手艺,在清贫的年代也没少了肚子里的油水,他那副身板一点也不像是瘦小精干的南方人,长得五大三粗,红脸膛大嗓门,为人豪爽热情,周围十里八乡的他人缘好的很!
前几年,牛老大不杀猪了,在镇上开了这么一家饭馆,店面不大,但被夫妻俩拾掇的干干净净,菜口味地道,分大量足,经济又实惠,小生意做的红红火火。
杜皓宇平时肚子里没油水了,自己也懒得做,经常过来打包两个小菜改善改善生活。
一行人过来的时候,刚到门口,浓郁的肉香味就扑鼻而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百姓正忙着春耕,还是因为一行人来的太早,今天饭馆的生意看着格外冷清,饭馆里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有!就连一向留在外间招呼客人的老板娘好像也去后厨帮忙了。
杜皓宇走到柜台跟前,朝一道门帘之隔的后厨喊了一声,“老板娘,”
“嫂子,饭菜准备好了吗?”跟杜皓宇的话音同时响起的是是何芳温温柔柔的声音,这么多人在,竟然不避嫌的主动张罗开了。
两人都站在紧邻着后厨的柜台前,看在外人眼里,端的是郎才女貌般配的很,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对。
这画面,看得杜爹杜妈还有芽儿格外牙疼!这人都有多大的自信,认为杜皓宇就一定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还是说杜妈他们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何芳了。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是他们想多了?
一直笑呵呵跟杜爹聊天的老书记也频频蹙眉,甭管咋说,小何是已经结了婚的女人,平时该避嫌的就得避嫌!
就连窃窃私语这一路眼珠子全黏在芽儿身上的那群小青年,也不知道怎么的瞬间收声,除了一道门帘之隔的厨房里传来炒勺的声音外,可谓鸦雀无声。
幸好厨房里,老板娘传来一句“马上就上菜!”打破了诡异的气氛。
身形富态满脸喜气的老板娘嘴上应着,边掀开门帘从后厨出来,见众人似乎神色肃穆,不由纳闷。但余光瞥到跟古朴落后的龙泉镇格格不入的那抹裙角时,脸上先是一惊,紧接着仿佛乐开了花似的。
突然一拍大腿,连忙用围裙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敦实的身子一下子挤开堵在柜台前的何芳,肥厚温热的手一把上前拽住芽儿,又惊又喜道,“哎呦,娘哎,这不是小杜医生吗?你咋来了?你这是到咱龙泉镇义诊来了……”
“老牛,老牛,别炒菜了,给咱石头看病的小杜医生来咱家饭馆了!”别看牛大娘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嗓门那叫一个敞亮,嘴皮子跟炒豆子似的,没别人插嘴的空!
“小杜医生,我跟你说啊,你给针了那么两回,我们家石头这几天身上眼见着长肉,一次也没犯过……”
眼看着牛大娘心直口快把孙子的病情全嘟噜出来,芽儿赶紧插话道,“牛大娘,你孙子这几天晚上睡觉踏实,不再惊厥夜啼了吧?”
牛大娘一愣,还以为小杜医生看过那么多病人,没想起来自己是谁呢,正张嘴要解释,见那双乌溜溜的杏眼突然朝自己使了一个眼色,牛大娘顿时转过弯来,胖乎乎的脸上的笑意又增了几分,迭声应道,“踏实了,看着真好了!”
见小杜医生又朝自己眨了眨眼,牛大娘后怕似的虚抽了一下嘴巴子,心里后怕不已。孙子哪是什么小儿夜啼,而是患的小儿癫痫。
要是自己刚才一时口快传了出去,哪怕小杜医生说这病能治愈,可平时也少不了会被人指指点点,有这毛病,将来长大了想娶媳妇都难。
众人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就见一阵旋风似的,牛老大手里拎着炒勺冲了出来,嘴里还嚷嚷着,“啥,小杜医生来咱家了!”
牛家人丁兴旺,牛老大这一辈就兄弟五人,家里的媳妇也争气,谁家都有两三个小子,从大到小排下来,足有十二个壮丁,可谓是周围十里八村的一霸了。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祖上是杀猪的杀生太重,全报应到孙子这一辈上了。牛老大的子侄这一辈结婚成家的有七个人,家里生的都是黄毛丫头,唯独有牛老大刚满一周岁的孙子这一根独苗。
刚出生那几个月没看出来,不过是容易焦躁啼哭,夜里时常惊醒,小孩子不都这样!后来才发现不对劲,发病厉害的时候小手小脚抽搐,脸色青紫,口吐白沫,这症状可不就是人们常说的羊癫疯吗?
牛老大一家刚开始还不大愿意相信,毕竟,都说羊癫疯遗传,老牛家上数三代也没听说谁有这毛病啊!但去医院一检查,还真是小儿癫痫。
偷偷摸摸的大小医院都去看了,也没见好转,牛老大老两口眼看着掉了有十几斤肉!前些天,听人传的天花乱坠的,一家人死马当成活马医。也幸亏去了,人家小杜医生就扎了三回针,开了两道补气养血、安心凝神的药膳让隔三岔五的炖给孙子吃,这些天,孙子竟然一次也没犯病,小脸眼看着红润起来。
牛老大一家也敢抱着孩子出门溜达了,不用担心说不准哪会就犯病了!
孙子是牛老大夫妻的宝贝心肝,冷不丁的在自家饭馆碰到救命恩人,老两口那是一个千恩万谢!
听了半天,被饭馆老板和老板娘晾到一边的众人稀里糊涂的听明白,敢情那位小神医就是杜镇长的妹妹啊!
刚才老书记喊的那位小刘,苦大仇深的磨蹭到杜皓宇跟前,“镇长,你也太不厚道了,你怎么不说咱妹子就是这些天传的沸沸扬扬的小杜医生啊?”
杜皓宇冷冷的瞥了小刘一眼,“谁是咱妹妹!我不是跟你说了,带大娘去县里检查!”
小刘吓得缩了缩脖子,知道这是自己理亏,嘟囔了一句,自己这不是怕是骗人的吗!
这边,牛老大夫妻俩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了,牛老大看看明显跟芽儿一起过来的众人,“小杜医生,不知道今天是你们在这里吃饭,今天这顿饭啊,我请了!”
“大爷,这顿饭是我爹娘请我大哥的同事们的的,哪能让你请客!”芽儿草草扫了一眼,足有二十多号人,哪会让牛老大夫妻破费!
牛老大也是一个爽快的,“那行!这顿我就不抢了!不过,得让我给你们添两道扎实的好菜!对了,杜镇长,以前不知道你是小杜医生的大哥,你啊,要是还能看得上我这手艺,哪天嘴馋了,直接过来吃饭!”
在镇上的生活清苦,杜皓宇平时也就到牛老大这里来打打牙祭,让牛老大这么一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牛老大可不管杜皓宇好不要意思,直接就这么说定了,又跟杜爹杜妈也寒暄了两句,赶紧风风火火的回厨房添菜去了。
因为牛老大夫妻这一出,众人暂时也忘了刚才何芳弄出来的那突兀一幕!
不过,入座的时候,众人的脸色又变得十分怪异起来。
今天,杜爹杜妈算是客人,老书记非得让杜爹杜妈坐上座,自己坐在杜爹下首陪着。至于芽儿就坐在杜妈下首。
本来,按老书记的安排,等会让杜皓宇坐到小姑娘旁边,正好兄妹俩挨着。可是没等杜皓宇安排好另一桌,就见何芳端着茶壶直接坐在芽儿旁边。
而安顿好的杜皓宇只能坐到老书记下首,至于副镇长他们只能坐在何芳跟杜皓宇中间。中国人饭桌上的规矩多,老书记心里本来就犯嘀咕,越看何芳选的这座位越不合适!
何芳笑意盈盈的忙着端茶倒水,和声细语的招呼大家,老书记也没法把话说到明面上,至于杜爹杜妈还有杜皓宇和芽儿兄妹,别管多牙酸,脸上丝毫不显。
上菜也很快,这年头吃肉最实惠,牛老板也没上什么饭前小菜,直接酱肘子,卤香鸭,粉蒸肉,炖全鸡,红烧鱼,千张肉,一道道早准备好的扎实的硬菜一样一端上来!
因为下午还要上班,饭桌上,杜爹杜妈以茶代酒,大家边寒暄边吃。
除了何芳不合时宜的频频招呼杜妈和芽儿用菜,还有另外一桌小伙子们时不时就偷偷看一眼芽儿外,这气氛还算平静。
这边吃着,牛老大源源不断的上菜,很快又端上了阵阵焦香的油爆河虾,珍珠丸子,两锅豆腐炖鱼,还有六七只新鲜河蟹……
要不是何芳惦记着自家大哥,芽儿心生戒备,要不然肯定觉得何芳这人细心体贴的很,也难怪她这么有信心,何芳要照顾起一个人来,绝对无微不至!
何芳一边忙着帮芽儿舀汤盛菜,竟然也没有错过芽儿朝油爆河虾多夹了两次的筷子。放下自己的筷子,细细剥了好几只新鲜湖虾放到芽儿的小碟子里,又拆了一只蟹肉。
见芽儿望了自己一眼,何芳温柔的笑笑,端的是温柔小意,“洪县出了名的山多水多,河鲜最新鲜!杜镇长就是属猫的,平时就见他很爱吃鱼啊虾的!虽然春季不是吃虾蟹的最好季节,但虾和蟹都很新鲜,你可以多吃一些。”
“谢谢何姐!不过,我可不敢多吃!”芽儿甜甜一笑,心里再腻歪,也不会恶语相向,顺便朝杜妈使了一个眼色。
杜妈和芽儿一向心意相通,甭管何芳对杜皓宇有没有那意思,杜妈实在烦了何芳一副女主人款的架势!
接着芽儿的话茬道,“是啊,小何,你别光顾着她了!年底皓宇那顿喜宴,大家伙是都吃不上了,你也趁机多吃一些!这丫头怀孕了,蟹啊虾的这些凉性食物她尝尝味道就行了,可不敢由着她的嘴!”
何芳正帮着拆蟹肉呢,手不由一顿。旁边那桌则是一阵噼里啪啦,掉筷子的掉筷子,瞪眼的瞪眼,佳人已经有主了?
老书记没留意到何芳的尴尬,只觉得旁边那桌上的那群失魂落魄的小子格外丢人现眼,朝杜爹杜妈笑笑,打趣道,“你们家这丫头结婚可够早的!不过,早结婚也好,这丫头长得这么漂亮,你们当爹娘的还不跟着操碎了心!”
杜爹是典型的闺女控,听老书记夸闺女,顿时乐不拢嘴,一点也不谦虚,“可不是!”
还是杜妈没跟着飘飘然,视线无意间扫了一眼跟自家芽儿的精致鲜活一比衬托得格外人老珠黄的何芳,接下来的话,在无心人耳里,是说的杜镇长小时候的糗事,但在何芳这个有心人听来,则是字字锥心!
杜妈神色宠溺的揉揉芽儿一头柔顺丝滑的长发,“这丫头自然没少让我们操心!但是,最操心的还是皓宇他们这些当哥哥的!
也不是我这当娘的自夸,这丫头模样长得好,小时候长得更可爱,漂亮的跟雪团似的。你们是不知道,皓宇他们那些当哥哥的疼芽儿疼的跟眼珠子似的,记得都十四五岁的大人了,有人问他们以后找什么样的媳妇,他们都还说要找媳妇就得找比妹妹漂亮的!”
说到这里,杜妈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年纪最小,反倒是最早结婚的!他们这些当哥哥眼光被这丫头养刁了,挑剔的很,我啊真怕他们打一辈子光棍!”
老书记和副镇长他们听了笑笑打趣杜镇长两句就算了,倒是引得了旁边饭桌上年轻人的共鸣,要是他们家也有这么漂亮的妹妹,确实也会看谁都看不上眼!
眼神也不自觉的扫过坐在旁边黯然失色的何姐!
有一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叫气场。何姐本来那身干练成熟的套装,在旁边那道鲜活灵动倩影的衬托下,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几岁一样!
化的再精致的妆容比不上天然去雕饰的精致清妍,举止间的温柔风情哪能敌的过那双秋水剪瞳的澄澈清亮?
眼光这东西果然需要熏陶,他们以前怎么就觉得何姐是最漂亮最有女人味的呢?
芽儿可不管何芳脸上的僵硬纠结,跟杜妈一唱一和,等杜妈夸够了,突然莞尔一笑,嘟着嘴小女儿状十足的脆声娇嗔道,“娘,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在变相的夸我嫂子她们呢!
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要不信,现在再问问我哥,是我这个妹妹漂亮,还是嫂子好看?我哥肯定说是嫂子好看!”
说着,故意朝啼笑皆非的杜皓宇拱了拱鼻子,继续振振有词道,“再说了,我早结婚也有好处啊!等我到何姐这个年纪,孩子都快小学毕业了,也能像何姐这样依旧是风韵犹存,才不至于像别人似的,生了孩子就成黄脸婆了!”
在同桌的众人眼里,芽儿真算得上是半大孩子,言辞间透着被家人娇惯的鲜活轻快,一颦一笑都能甜到人心里去。
除了人老成精的老书记和心里有鬼的何芳,谁也不觉得芽儿这是话里有话。
杜妈仿佛没察觉到何芳的难堪,满脸疼惜的凌空虚戳了戳芽儿,笑骂道,“就你作怪!小何啊,瞧我,刚才光顾着说话了,忘了问了,你不说过家就住在镇上吗?你中午不回去,孩子放学回家怎么吃饭?孩子今年上几年级了,你不回家,孩子会不会闹着不吃饭啊?要不,去把孩子接过来在这儿吃!”
作者有话要说:每个月有一种痛,能折腾的人欲生欲死啊!::>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