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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贱夫妻百事哀,有相濡以沫,人生路上相互扶持到终老的夫妻,也有经历了风风雨雨最后却劳燕分飞的。
从小鹰前言不搭后语的童言童语中,其中原委三人也能猜个大概。翟耀辉并没怀疑错自己的“好心办错事”,虽然算不上是罪魁祸首,但最起码也是导火线之一。
孟德柱,也就翟耀辉他们嘴里的孟子,和英子娘是少年夫妻。两人相识说来显得有点老套,那年才刚成为一名新兵没多久的孟德柱回家探亲的时候,帮父亲到县里卖山货,结果,晚上赶路的时候英雄救美,于是,就这么触发了怀春少女的英雄情结,被英子娘惦记上了。
在七十年代什么都讲成分的时候,当兵是一件十分光荣的事情,非根正苗红的人不能参军。英子外公家在临县,家庭成分不够红,家里孩子又多,于是,有了英雄救美的缘分,相貌堂堂,根正苗红又前途无量的孟德柱就成了最佳的女婿人选。
在工人阶级是老大哥,劳动人民最光荣的年代,真要算起来,能靠山吃山的山里人的日子比工人家庭要好过不少。没见在自然灾害的那几年,关内多少人背井离乡到关外讨生活。县城里的大姑娘嫁到山里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那时候的孟德柱也是少年慕艾的年纪,对方又是个青春靓丽的大姑娘,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孟德柱白捡了一个媳妇,不到半个月的探亲假内办完所有手续,直接把人娶回家。
在孟德柱受伤退伍之前,因为分离而学会珍惜,夫妻俩的感情还是不错的,小别胜新婚嘛!那时候,才刚四十来岁出头的孟老爷子正年富力强,在外有他支撑起这个家听,在内有孟老太太操持着人情礼往,平时又有孟德柱嫁到山外的两个姐姐帮衬,还有孟德柱的津贴贴补,一家人的生活也算是和乐融融。
但俗话说得好,人有旦夕祸福,孟家的幸福生活因孟德柱的受伤退伍而嘎然而止。
先是孟老太太见引以为豪的儿子满身伤残回来,痛急攻心,从此就卧榻不起。而向来硬朗的孟老爷子接二连三受到重创,要不是看家里病的病,残的残,小的小,憋着一股气想为孩子重新支撑起这个家,说不定老爷子那年也随着老伴去了。
变故没能压垮孟德柱和孟老爷子的脊梁,而丈夫的伤,婆婆的病,公公的痛,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却打了英子娘一个措手不及。
生活不同于爱情,不是雾里看花的风花雪月,而是实实在在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
翟耀辉寄出第一份汇款的时候,孟家正是山穷水尽的时候。英子娘了解丈夫的为人和脾性,要是让他知道了,绝对会把汇款退回去。可是,婆婆需要吃药,孩子需要吃奶,第一次,英子娘咬了咬牙背着丈夫收下第一份汇款。
靠山吃饭的人,只有男人才是家里的顶梁柱。生活上的捉襟见肘,锅碗瓢盆中的磕磕碰碰,朝夕相处后逐渐凸显的性格上的不合,开朗爱笑的英子娘神色越来越愁苦,越来越压抑。
而事情往往都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从此,从京城邮过来的每三个月一次的定期汇款从来没被拒绝过。
孟德柱因为腿到底行动不那么自如,平时几乎不下山。将将才二三十户人家的村子,邮递员也绝对不愿意走几十里山路进来,就是想收信寄信也都是村民亲自到乡里唯一的邮局。
孟德柱一直被瞒在鼓里,直到年初的时候,那时跟英子娘一起下山买东西的邻居一时好奇,说漏了嘴,孟得柱才知道,生死相交的兄弟拿自己的津贴给自己家寄了将近五年钱。
山里人大都直脾气,孟德柱也不例外,不光脾气直,连性子也有点愣,见自家婆娘竟敢背着自己一声不吭拿战友汇过来的津贴,而且一收就是好几年。要不是看在这婆娘给自己生了俩娃,给老娘送了终,孟德柱说不定早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去了。
孟德柱当然知道婆娘跟着自己受了苦,可是,哪怕最苦的时候,自己也没渴着饿着那婆娘,她汇款收的容易,可是,那钱也是战友的血汗钱,自己是命苦瘸了条腿,可人家战友也得养老婆孩子,吃饭穿衣啊!
不过,即使没动粗,两口子也因为这个导火索大吵一顿。孟德柱不是没注意到婆娘的变化,以前是把俩孩子当宝贝蛋稀罕,这两年渐渐的也不那么上心了,平时为了点鸡毛蒜皮子的小事,摔摔打打的经常给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脸色看。
孟德柱也不是不知道婆娘的心早有点向外跑了,愿意听进山收山货的小贩讲大山外面的事,愿意唠叨她姐姐妹妹家怎么怎么了。只不过,孟德柱因着自己瘸了一条腿,心疼婆娘也不容易,平时看在俩孩子的面上也都忍着让着。可是,这是事关做人原则的问题,孟德柱不愿让步。
所以,吵到最后,英子娘脱口而出说要离婚,孟德柱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心口疼,不管咋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这婆娘还给自己生了俩娃,给娘送了终,媳妇该做的她都做到了。
可是,看看躲在门口越来越怯懦不安的俩孩子,不知怎么的突然生出一种终于来了的念头,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强扭的瓜不甜,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
英子娘也干脆,第二天就包袱款款离开了,临走的时候就看了一眼还在炕头上睡着的孩子。孟德柱也痛快,能拿走的都让英子娘拿走。
孟德柱先把这半年的汇款都退了回去,然后赶紧写信给翟耀辉再三谢绝,至于已经收下来的那些钱,只能慢慢攒够了再还回去。只不过,那是翟耀辉先是执行秘密任务,后来又受伤住院,再后来又忙着订婚养伤,信竟然还没转到他手里。
所以,也就有了翟耀辉和芽儿的此次的行程。
翟耀辉和胡添树都是擅长套话的主,从小鹰这里套了不少话。翟耀辉看着懂事的小姐弟俩,突然有点心虚。
至于英子娘,那是她的选择,作为外人,哪怕是身为孟德柱的战友,翟耀辉和胡添树也没有置喙的余地。只不过,唯一能做的就是心疼两个孩子罢了。
不过,令翟耀辉他们欣慰的是,孟德柱这个父亲很合格,两个孩子虽然异样的懂事,但眼神清澈透亮,言语间只有对母亲为什么不要他们的不解,和点点不舍,而没有任何的怨懣。
听小鹰奶声奶气的问他们,娘是不是真的不要小鹰和姐姐了?翟耀辉他们唯有抱以沉默。
胡添树见自己一张嘴就问到这么一个敏感的话题,掂了掂怀里敦实的小家伙,赶紧去掏出来小虎子贡献的那只铁皮小火车逗他,见小家伙差点乐得打滚,胡添树这才赶紧换了另外一个应该很安全的话题。
胡添树昨晚在炕头上听自家婆娘念叨了一句,说小嫂子是学医的。学医的大学生,稀罕啊!这不,也不管问的外行不外行了,反正心里总存着那么一分希望。
“小嫂子,你是学医的,俺跟你打听个事啊!”胡添树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才接着问道,“小嫂子,现在医学比几年前要先进,你说像孟子的腿,他还能治好不?不说跟以前一模一样,好歹别那么怕冷畏寒!俺还听说,外国人按假肢啥的!那假肢能跟真腿一样?俺寻摸这就孟子这情况没法换假腿!再瘸,那也是自己的腿!”
胡添树比较了解孟家的情况,孟德柱和孟老爷子,一个残,一个老,虽说国家已经禁猎了,可事实上,这爷俩进山顶多也是趁着夏秋两个季节奔着山外围的山货去的。春季,山里的野牲口饿了一冬天了,爷俩不大敢进山。到了冬天,那雪一下膝盖深,别说孟德柱的腿能不能受得了,关键是压根抬不动腿!
姐弟俩显然也听懂胡伯伯的话了,漂亮大姐姐是医生?英子也顾不上学包饺子了,小鹰更是蹬蹬蹬跑到芽儿身边,拽着芽儿的衣服袖子,姐弟俩眼睛亮的刺人眼。
看看满脸紧张的姐弟俩,芽儿第一次发现开口原来这么难。在来东北的路上,听翟耀辉讲过他的战友经的芽儿就思考过这个问题,答案是在见到孟大哥之前,答案是无解。
芽儿能够治好刚受伤的翟耀辉,但却不能让时光流转治好孟德柱。哪怕有所谓的灵丹妙药,芽儿也不敢保证。当然,哪怕有人说自己自私,芽儿也不敢在外人身上试。
翟耀辉和芽儿心意相通,见芽儿神色中稍显犹豫,翟耀辉轻轻摇头示意,小媳妇的神奇自己亲自验证过,虽然可以快速愈合伤口,却不能枯木回春。
注意到翟耀辉眼中的安慰,芽儿心中稍安,见小鹰晃着袖子,等不及答案了,这才斟酌道,“胡大哥,我只能详细检查孟大哥的腿后,才能给出自己的判断。说不定,还需要再去医院进行更细致的检查才行。”
说到这,见胡添树满脸失望,连两个听得懵懵懂懂的小的也都不由蔫头耷脑的,芽儿只好再补充道,“如果孟大哥的腿是伤后后遗症,我可以缓解一二。或者,万一是当时手术时碎片没有完全取干净而导致压迫神经,也能再做手术。可如果是其他情况,或许我就无能为力了。不过,到底什么情况,只能详细检查过后才知道!”
哪怕芽儿说了那么多如果,万一,听出来还有几分希望的胡添树脸上也不由带了三分笑意。英子姐弟俩听不懂漂亮姐姐讲的那些,但是,姐弟俩会看人的脸色,尤其是胡伯伯的脸色。
刚才一直像个小大人的英子也忍不住抓住芽儿的手,“大姐姐,那是不是去了城里的医院,俺爹的腿就能治好了?俺爹的腿就不总疼了?”
英子问着问着,竟然带出来一股子哭腔。
芽儿揽了揽小姑娘单薄的小肩膀,虽然心疼,却不想说什么善意的谎言,因为眼前的小姑娘很坚强,“英子,阿姨不能保证!因为哪怕去了医院,最好的情况也是比现在要一些!”
芽儿说的很直白,小姑娘听懂了,脸忽白忽青,最后却是不容错辨的坚强,握着弟弟的手,把自己的那份坚强也传递给小家伙。
翟耀辉他们很欣慰,小姑娘说的不错,就冲小姑娘这份心性,就能照顾好这个家,虽然这副肩膀依旧还很稚嫩。
胡添树这会再也不敢随便问,随便打听了,绞尽脑汁终于找到一个轻松的话题,“小嫂子,你看小鹰家这几副獠牙装饰品气派吧?孟大叔当年可是这方圆百里最出色的猎户,这些都是孟叔当年的战利品!不过,孟子没学会孟大叔的看家本领,别看他长得比俺还壮实,手却灵巧的很,就没有孟子摆弄不了的电子设备……”
胡添树这个话题很成功,小鹰一会拿爷爷宝刀未老时用过的弓,一会拿爹给他用桦树皮做的百宝箱和桦皮船,就连英子也叽叽喳喳,在俩孩子心中,爷爷和爹是最厉害的人,是他们心目中的大英雄。
俩孩子难得像个真正的孩子那样,芽儿他们也纵容俩孩子浓浓的表现欲。
家里难得来客人,小姐弟俩心情渐渐雀跃起来,尤其是小灶上炖着的排骨已经炖的酥烂了,一屋子的肉香味勾的姐弟俩肚子咕咕叫,嗷嚎下饺子。
说来也巧,好像应了闻香而归四个字似的,胡添树抱住东窜西窜的小鹰,一大一小都眼巴巴的盯着芽儿端着的那一盖帘准备下锅的饺子,门外,先传来豪爽浑厚的大嗓门,“英子,小鹰,给爹和爷爷开门!爹和爷爷回来了!”
跟胡添树下午喊了那一嗓子,姐弟俩躲在门后的机警和谨慎不同,这回,小老鹰嗷的一声,从胡添树怀里跳下来。英子手里还拿着那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锅底抽出来的火棍呢,蹬蹬蹬的,姐弟俩就往大门口跑。
嘎吱一声,大门被人推开后,小鹰跟小皮猴似的,就着打头进来的中年汉子递过来的胳膊,蹭蹭爬上去,搂着中年汉子的脖子不撒手,任由中年汉子用胡子拉碴的下巴蹭他的嫩脸皮。
而英子,也被随后进来的老者抱了起来掂了掂,夸奖道,“嗯,没变轻!俺家英子真能干,能把自己和弟弟照顾的好好的。”
风尘仆仆的爷俩,脚底下是几个背篓和布袋,显然,这次进山收获颇丰。
等跟孩子亲香够了,孟家爷俩这才放下孩子,提着那几个背篓进了院子。
没有木门挡住视线,孟德柱终于发现院子里还多了俩人,胡添树这小子自己熟得很,另一个精致清雅的女孩子自己可从来没见过!
孟德柱先上前给胡添树一个熊抱,“大胡子,你小子啥时候来的?对了,这位女同志是?”这女孩儿可不像是东北这旮答“膀大腰圆”的闺女!
“添树,这次有没有给叔带好酒过来?”孟老爷子显然对嘻嘻哈哈的胡添树不陌生,不过,老爷子嘴里跟胡添树说着话,眼睛却不停的瞅旁边那个漂亮的大姑娘。添树这小子往自己家领个大闺女过来,难道说这是给儿子介绍的对象?
老爷子先是因这个念头一喜,随后心里又连连摇头,自己儿子虽然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是已经是二茬汉子,还有俩孩子,关键是还瘸着一条腿,咋能配得上人家这么漂亮大闺女呢!就大闺女这文静样,肯定是有学问的人!别说儿子这样的了,就是当大官的也不一定配得上!
老爷子心里边这么想着,嘴上却接着问道,“添树,这是谁家的漂亮大闺女?”
说这话的时候,老爷子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语气里多了那么点期盼和紧张。
胡添树在孟家父子跟前促狭惯了,再一想因为那锅饺子已经下了锅不得不赶紧烧火的连长,胡添树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孟子,咋样,给你介绍个这样的对象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