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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清韵阁院中数十盏灯笼高挂,亮如白昼,明亮的烛光打在来回当值守夜的丫鬟婆子脸上照的是纤毛毕露。
嬷嬷,今夜这是怎么了,大家伙怎么都被叫起来值夜。那日从街上救下的小乞丐儿林趣双手抱着一根手臂粗的棍子,眨巴了乌溜溜的大眼好奇的问道薛嬷嬷。
薛嬷嬷侧目看了一眼这瘦弱的女孩,语气冷硬道:身为奴才,主子的命令就是天,让你干什么就老老实实执行便是,打听这么多干什么!主子的心思岂能是我们能揣测的?
是,嬷嬷教导的是。林趣吐了吐舌头,心里暗自嘀咕,平日里见郡主身旁的这位薛嬷嬷最是和蔼可亲的呀,见了郡主都是远远的一团笑意,怎么私下里对待丫鬟怎么就怎么凶?不过是问了一句而已用得着如此冷冰冰的嘛,那脸阴沉的好骇人呢!
林趣乌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心里碎碎念,难不成这薛嬷嬷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主?
深夜,宸王府书房。
偌大的金丝楠木书案上堆满了一摞摞的折子,顾长卿一袭紫金色软袍端坐在案前,剑眉微蹙,时而提笔勾画时而批注一二,如画温润的眉目笼罩在微黄的灯光中,他静谧执笔认真的模样仿似从画中走来的江南烟雨中叙意写诗的淡雅才子,俊美无涛的容颜敛去了平日里的冷漠疏离,平添了三分柔和与亲近,此刻的他薄唇轻抿,就像抿了一朵春天里刚落下的花瓣,煞是好看。
隐在暗处的贴身侍卫夜宸,胸前抱剑,漆黑的眸子远远瞧着自己主子也不由瞧的痴了,暗道他家主子这副皮囊果真的世间罕有,也不怪京城里无数姑娘小姐费尽心思的投怀送抱,若是换做他是个女的也恐怕招架不住主子英俊脱俗的魅力。
不过,说起这女子倒是还有一个特殊的存在,那人就是德阳郡主顾清惜,那小女子对主子可是下过毒又将主子吊起来挂了一天一夜的狠辣角色,直到现在,他家主子身上的毒还未清,啧啧,天天吃素不见荤腥罢了,还不能允许任何女人靠近,如此坚持三月,这其中痛苦滋味怕只有主子一个人最清楚不过了。
夜宸,你走神了。
低沉如醇酒的声音响起,顾长卿已经是合上了折子,姿态慵懒的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望向夜宸的一双狭长的丹凤眸子中染了一抹星碎的浅笑,道:你在想什么?
夜宸漆黑的瞳孔一闪,咧嘴一笑,诚实道:属下在想那位德阳郡主。
顾清惜?
顾长卿凤眸微微上挑,脑中闪过一张桀骜清冷的容颜,薄唇一笑,竟是弯出了一道好看的弧线。
主子这是……笑了?
夜宸惊的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自他跟随主子以来嫌少看见他笑的,即便是笑也多半是逢场作戏的随声附和,像眼下这般发自内心的笑容实在是少之又少,也只有在宸王妃与文昌郡主面前主子才会一展笑颜倾倒众生。
怎么这会儿一听提到顾清惜,主子竟是笑了呢?
主子,您何故笑的如此开心?夜宸呲牙,公然不怕死的凑上去八卦。
顾长卿扫了一眼自己的属下,冷哼了一声,牙缝里只蹦出了两个字,多事。
这两个字语气虽是生硬但却是不曾听出来有丝毫的恼怒,夜宸听了默默不作声,心里却是隐隐的笑开来,心道他家主子莫不是对人家起了兴趣?
这么一想,夜宸就突然记起来郡主及笄宴会的那天晚上,主子可是屏退了他,只身一人去夜探了公主府的……
公主府上有谁值得去看,除了风头正胜的顾清惜可是没旁人了呀!
夜宸左右这么一思量,心中茅塞顿开,隐在黑暗里的他忽然露出了一口银光闪闪的白牙,贼兮兮的笑了。
书房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安静的诡异,半响,顾长卿才轻咳了声,道:那边可是有什么动静?
那边?不用想也是知道主子说的公主府。
夜宸在衣袖里掏出一盘碧绿色的东西放在书案上,道:有信传来。
顾长卿垂眸扫了一眼,淡淡一笑,这碧蛇做的实在是有趣。
话音刚落,那盘在书桌上的碧蛇开始逐渐的舒展开身体,探出扁形的绿色蛇头,原本盘成一团的碧绿色身子开始蠕动起来,片刻之后桌子上游弋起一条五寸长拇指粗的碧色小蛇,活灵活现的伸着芯子,模样甚至憨厚可爱。
之说以说可爱,是因为这碧蛇并不是真正的蛇,而是运用了机关术组装而成的信使。
只见顾长卿伸出两指来敲在蛇头的七寸之处,碧蛇开始发出咔咔咔的脆响,五寸长的蛇身从脊背处整齐划一的断开而来,露出里面藏着的一支细长纸条。
碧蛇内里躯体中空,用来藏匿书信,一旦放出去之后可凭借逼真且灵活的蛇身来传递来往消息,不易被人察觉。
顾长卿展开纸条扫了一眼,见他好看的剑眉微微一挑,狭长的凤眸中染了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稍作思量之后,将纸条递到烛火上焚了个一干二净。
主子,信上说了什么?
闻言,顾长卿缓慢起了身,伸手抚了抚衣袖上用金丝银线勾勒而出的朵朵祥云,薄薄的唇角溢出一抹深邃的笑,道:眼下有一个好时机,兴许可以用以重创荣王一派。
夜宸漆黑的眸子动了动,眼下四王之争风波诡异,荣王府与宸王府可谓是旗鼓相当,各王府为储君之争暗地里都在招兵买马,拉拢一切势力,而时下最为抢手的无非是掌管了卫国三分之一兵马大权的玉将军府。
卫国兵权三分,护国公薛家、风国公风家、玉将军府陈家是当年陪卫始皇一起厮杀天下的三大开国元勋,一直以来承蒙皇恩浩荡,世爵垄袭,各掌兵马四十万坐镇边防守卫。
兵权三司在一定基础上是极其有利于国家安定百姓祥和的举措,多年来一直都是相安无事并无兵戎相见的混乱局面,然而时下随着卫皇年事已高,四王争储越演越烈的局面下,兵权成了登上皇位最为锋利的一柄利剑。
护国公府早已成了荣王府的麾下之师,而风国公府也已成了宸王府的入幕之宾,故而仅剩下一个玉将军府至今态度暧|昧,宸王府曾极力拉拢玉将军府可惜都未曾得到回信,而如今的荣王府却想要用联姻的方法来聚势,这不得不说是个好方法,听闻玉将军府那里好像对此也有些意向。
荣王是皇后的养子,身后又有第一世家护国公府为其保驾护航更有和王府马首是瞻的跟随,这庞大的势力根基等同于渗透了京城朝野多半官宦之家,而宸王是贵妃亲生,身后是风国公府与长平侯府鼎力扶持,玉将军府里的人精得很,许是将两王相比较后,觉得如今这局面看上去是荣王一派更具实力,故而心中的秤杆子向荣王一派开始倾斜。
主子,您是打算要放弃玉将军府?夜宸跟着顾长卿久了,对顾长卿的心思也揣测的**不离十。
对于不能为自己所用的势力,本世子宁愿去毁了也不愿给对手任何一分的可乘之机。烛影中,顾长卿俊美到妖魅的容颜上闪过一丝狠厉。
是夜,月黑风高,漆黑的夜如幕布遮挡了一切的繁星月光,院中的树木被狂风摇曳撕扯的发出阵阵凄厉的嘶吼声,空气潮热闷热的厉害,整个夜像是在酝酿着一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疯狂。
屋内的顾清惜着了件素淡杏色薄纱裙,依在雕花窗格间,幽深如潭水的眸望着院中一盏盏灯笼被风吹灭,她的心莫名的烦躁,腾升起的不安心绪令她无法安然入睡。
总是感觉,今晚的夜不会太平……
束墨,沏碗凝神香片来。手中团扇摇了摇,顾清惜离了窗棂在屋中来回踱步,不知为何她心中的不安越发的浓烈了。
束墨?等了半响不见有人应声,顾清惜的眸子暗了暗。
卷碧?
宝笙!珠云!
高声唤了一句卷碧没有动静之后,顾清惜慌了,连忙又将宝笙,珠云喊了一个遍,可依旧是没有人应答。
人呢?都去哪里了?
顾清惜不敢擅自走出内室,只好跑去窗户旁去窥探,然而这不看还好,一看后是彻底惊了!原本在院中来往巡逻当值的丫鬟婆子现在竟全是横七竖八的倒在了一地,手里的灯笼,木棍也散落一旁,狼藉一片。
有人闯进来了!顾清惜心中惊骇不已,来人不过是瞬间的功夫将院子里的人全都放倒,那她也别期望躲在暗处的公主府护卫能幸免了……
整个清韵阁,就独独剩下了自己!
顾清惜手掌里渗出了一层冷汗,她的内心惶恐不已坐立不安,仅剩的理智在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能慌不能乱,越是慌乱无措越是无济于事。
能不动声响的轻易闯入公主府,想必来人武功一定是高强无比,此刻,除了玉将军府的陈瑞杰以外,顾清惜想不出第二人选来,陈瑞杰出身武将之家习得一身武功自然是不在话下,而他近年来又常常跟随父亲陈淮去镇守边疆历练,学的就是杀人不眨眼的狠劲,干的就是千里追杀砍人首级血腥事,他若是想入公主府怕是谁也无法阻拦!
这一刻,顾清惜脑中闪过的是陈瑞杰眼底的鸦青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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