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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惜躺在床上,悄悄的睁开了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久久无眠。
脚踏上,顾长卿蜷缩着身子,衣衫湿透的他只觉得身上有些冷,同样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久久无眠,深怕自己睡着了后,她又踢开了毯子,雨夜这样的凉,他不想她有丝毫的挨冷受冻。
宽阔而又黑暗的房间内,两个人一上一下,都静静的睁着眼睛,听着窗外的风声雨声,让愁思哀绪化作无声的寂寥,飘散在这方天地之中……
瓢泼大雨的夜幕,城郊一处别院中,灯火通明,有人同样是彻夜不眠。
“怎么会失手?顾清惜竟还活着?!”
铁掌猛拍在桌案上,一声厉响,上好的黄梨木桌咔嚓一声从中间断裂,轰的一声坍塌倒地,木屑飞扬,簌簌而落!
“将军,派出去的人足以将顾清惜射成血刺猬的,但紧要关头,宸王世子突然杀出来救下了顾清惜……”
一个面蒙黑巾的人躬身禀告着,声线冰冷,姿态却恭敬异常。
“宸王世子?顾长卿?”
身穿藏青色绣猛虎下山图的中年男子挑了挑浓黑的眉,嗤笑一声,然后一脚踏在了方才被他掌风劈裂倒地的碎木上,冷声道:“杰儿的死跟他也脱不了干系,老夫还没找他去算账,他倒是自己跑出来救人了,呵,当真是以为老夫动不了他宸王府分毫么?”
“爹!二弟的死因已经查明,是顾长卿与顾清惜暗地里联手迫害致死的,这仇咱们不得不报啊!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们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将二弟所受的疾苦都是十倍百倍的从他们身上找回来!”
一身雪白色暗纹的锦衣公子,砰的一拳打在桌上,霍的起了身,浓眉黑眸,肤色呈现着深深的古铜色,俊逸的五官映着边塞风吹日晒而成的肤色自然是有一股帝京细皮嫩肉的富贵公子难以比拟的异域风情与狂野潇洒之风,看上去不失为一个桀骜英姿散发的少年。
只是可惜,他脸上此刻凶煞的模样,不免使他出落不俗的颜值大打了折扣。
中年男子闻声,愤怒到呲目欲裂的虎目刷的横扫过来,眼尾带起一阵阴冷寒风,刮在少年脸上,他只觉像千万把刀子在刮着他的颧骨,一阵心寒。
“哼!先别说这些没用的,好好看看你干的蠢事吧!要不是你无端弄来的什么‘半日殇’的剧毒,明珠刺伤顾清惜那档子事也就此简单的掀过去了,等回头太后息怒了明珠用不了多久也就可以从青云观出来了,可是偏偏那毒有问题!你告诉我,那毒是什么毒不好,怎么偏偏就是你从滇国弄来的剧毒?!”
“皇上心思向来重,对朝中大臣以及他的儿子皇孙都一直防备着,生怕底下的人夺权上位将他从龙椅上赶下来,而你呢?倒是好!一味出自滇国皇室密不外传的毒药却被你带回了帝京,你这无疑是在将军府头上扣上了个炸弹,将将军府置于九死一生的处境!愚蠢,简直是蠢不可及!”
“滇西边境近年来就不安生,近日来更是蠢蠢欲动,而在这很有可能一战即发的时刻,皇上却是不顾两国交恶,一召密旨将你我父子调回京城,这显然已是起了猜疑甚至是杀心!将军府满门忠烈传承多年的声誉眼看着就要尽数折与你手中!若当真是为了这一剂毒药而毁了将军府的声誉,百年之后,你让为夫拿什么脸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爹……孩儿知错了……”
城郊别院的这对父子,不是别人,正是奉皇命从滇西边塞连夜奔赴京城的陈家父子,威武将军陈淮,与滇西守卫副将陈瑞安。
“知错?哼!知错有什么用!”
陈淮暴躁的脾气涌上来,恨铁不成钢,恨不得一巴掌将面前站着的儿子扇到南墙上去吐血!
若不是刚折损了一个小儿子,膝下就只剩下这一个嫡子,陈淮早在来京的路上将他处决多次了,终究是有些于心不忍……
陈瑞安微微低着头,沉默着,他知道父亲是个暴脾气,在他动怒的时候最是招惹不得,唯有低头认错,然而,他虽是低着头颅,但那脊背却是挺直如松,至于他真正的知错还是不知错,怕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发泄一通的陈淮,庞大威武的身躯砰的落座在圈椅中,端起茶碗来猛喝了两口,随后将茶杯一掷,道:“杰儿的仇终究是要让顾清惜与顾长卿两人血债血偿的,但眼下最要紧的却不是这桩而是进皇城面圣!”
“是,孩儿不会轻举妄动的,爹放心。”
这次针对顾清惜的暗杀,是他得知秘卫窃听了顾清惜与顾长卿的谈话后得知他二人是杀害陈瑞杰的凶手,他才一个安奈不住在路上时就已传令手下人去跟踪伏击顾清惜务必取其项上人头,可怎么也没想到顾清惜能够侥幸逃过一劫。
一击不成已是打草惊蛇,他想要再动手怕是就不会寻到这么好的时机了,毕竟顾清惜已又了觉察近段时间内不会单独出府,而顾长卿与顾清惜关系走的这么近显然已是结成了什么共识或者已成了盟友关系,而且据探子回报,顾长卿对顾清惜像是有了男女之情……
如此一来,顾长卿一定会在暗处派人保护顾清惜,他想要杀顾清惜只怕会难上加难了,至于顾长卿,现在将军府自顾不暇,暂且没有时间与精力来对抗宸王府,唯有等着解决了皇上对将军府的忠诚问题之后,才能从长计议,或者依靠自己,或者借着荣王一派来对付宸王府……
所以,这两个人,无论是谁,现在他都不能轻易动,一切的一切只能化解了将军府的危机之后才可以筹谋……
思及此,陈瑞安垂放在衣侧的双手情不自禁的握成了拳头。
“顾清惜,你害的二弟惨死,明珠被关进青云观,甚至将将军府陷于危难之中,这些仇,我若不找你报,我陈瑞安誓不为人!”
陈瑞安在心中默默的发誓诅咒着。
然而,人总是这样的自私狭隘,他从来都没想过顾清惜为什么会对他们下手,眼睛看到耳朵听到的都是顾清惜的劣迹斑斑,凶狠手辣,却从来不知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从来不去想顾清惜为什么这样做,从来都不知反思自己的过错,只知道一味的将责任推向他人。
“好了,别站着了,我们该出发了。”
椅子中的陈淮起了身,扣紧了衣袖上的盘丝银扣,着手整理衣冠。
“去哪?”
陈瑞安抬头,“外面磅礴大雨,且时辰还尚早,爹之前不是说要等着上早朝时去进宫面圣么?”
陈淮抚了抚衣袖上的祥云,忽而冷笑一声,“等到早朝进宫,呵,你以为咱们父子还能活着走出金銮殿么?”
“……爹的意思是……”
“四王争储风波诡异,将军府的兵权自然是他们个个眼中的肥膘,私底下只怕为了卸掉将军府的军权不知都各自安排了什么好把戏,咱们父子若是在人前露面,他们还不张着血盆大口把你我吃了?进宫面圣,只能私底下不惊扰任何人方可才能保的安全……”
陈淮倒是是在朝堂上修炼了半生的老狐狸,防范人心的本事已练的炉火纯青,经他这么一说,陈瑞安恍然顿悟,心生钦佩道:“还是爹思虑周全。”
“伴君如伴虎,时间久了,你自然也能揣摩出里面的门道来。”陈淮不以为然一哼,转而去看眼前这玉树临风的儿子,忽而沉声道:“为父最后再问你一句,那毒你到底是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一路上,陈瑞安已不止一次回答过陈淮了,当下见父亲如此逼问,他早已没了之前的战战兢兢而早就是练的信手拈来。
“父亲,那毒是孩儿在边境巡逻时偶然捡到的,当时只觉得一对蓝绿瓷金瓶甚是好看才一时兴起留下,事后找了军医查看军医也只说这毒并不稀奇,配料是滇西边境山崖上生长的毒草,整个边境到处都是,所以孩儿对此也并未放在心上,并不知道是此毒是滇国皇室的秘毒,倘若知道孩儿纵是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带回京城带给小妹打猎玩耍用的,孩儿对此毒真的一概不知情啊!”
陈瑞安一口气说完,期间连停歇一下都不曾,可见这副说辞已不知说了多少遍,差不多都能倒背如流了。
“此话当真?”
“当真!”
“绝没有一句弄虚作假?”
“绝没有!”
陈瑞安盯着自己这心细如发,一再逼问自己的父亲,咬牙,斩钉截铁的说道。
“好,为父信你!谅你也没有这个胆子去与滇国勾结!”
“孩儿是什么样的人,爹还不了解么,再者说孩儿这些年都一直在爹眼皮子地下活动,若真的是有什么不轨之举,第一个发觉的一定会是父亲大人,怎么会轮到圣上?”
“哼,为父如今只剩下你一个儿子,希望你不要糊弄我,自作聪明,不然,这后果可不是小小一个将军府能担当的起的,知道么?”
“孩儿知道,一定谨记父亲教诲!”
陈瑞安诚惶诚恐的低头应承着,然而那压低的面容上却是飞快闪过一抹异样之色……
天色蒙蒙亮,清韵阁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叩窗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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