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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理会那黑暗中站着的人影,顾清惜自顾自的坐下,倒水喝茶,仿佛将那人当作稀薄的空气。
喝过茶,顾清惜摸索着上床,躺下继续睡觉。
只是躺了许久,却是毫无睡意。
“世子,你打算一直站到天明么?”
他就站在那里,虽是不说话不动弹但她却觉得他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紧紧的锁着自己,于无声中似水扼住了她的咽喉,令她浑身如针扎般的不适。
故而,她开口,让他走。
“既是来了,怎么能轻易就走?”
黑暗中,忽而传来一道陌生且邪佞的清冷声线。
顾清惜心神猛地一震!
“你是谁?!”
原本以为站在黑暗之中的人是顾长卿,没想到却是个不知来历之人!
倘若来人是要杀她的,只怕这一会儿的功夫她早就死了十几次,因为她对这人丝毫没有防备之心……
身上神经顷刻间紧绷起来,顾清惜从枕下摸出一把匕首,翻身下床,整个人全身戒备起来,蓄势待发,只要那人敢有丝毫的图谋不轨之意,她拼了命也要让他血洒当场!
“何必这么紧张,我若想杀你,你还能站得起来么?”
黑暗中那人忽而轻笑一声,完全是鄙夷的态度。
顾清惜听得他的话,心中更是警惕起来,她死死的盯着墙角的阴暗处,学着他的鄙夷姿态,同样冷声道:“阁下既是来了,何不现身一见,永远站在没有光影的黑暗之中算什么?呵,鸡鸣狗盗之辈是不是最怕见人?”
“小丫头还挺牙尖嘴利。”
那人嗤笑的一声,随后一脚踏出那方黑暗之地。
顾清惜抬眼望去,见淡白色的月光之下忽而划过一道如赤焰般妖红色衣摆,宽大的红色风帽罩在头上犹如行走在午夜的幽灵,溶溶月光打在他风帽下隐隐露出的侧脸之上,见他琉璃色面具隐约闪着银白的光,一双如鹰般犀利尖锐的眸,只看一眼,便冷的不寒而栗。
“是你!”
“认出我了?”
顾清惜握紧了手中匕首,这来人正是昨日小巷中用银针杀人的红衣妖魅男子!
“你来做什么?”
顾清惜自认为无亲无故,他不请自来,无端潜入她闺房之中实在是有些令人可恨了。
“来做什么?呵,我救你一命,自然是来看你知恩图报的。”
琉璃面具的下的棱角分明的薄唇肆意的上勾,笑声里充斥着一股非常强势的意味。
“我怎么不记得昨天我曾求救与你?若说救命之恩,我要感谢的人怕不是阁下你吧?”顾清惜冷哼一声,“阁下多管闲事不说事后还厚颜无耻的要求知恩图报,这听起来是不是有些可笑?”
昨天,危急关头,是顾长卿挺身而出,而他不过是半路杀出秀了一把飞针杀人的把戏,抢了个风头罢了。
“不管如何,都是我帮你杀了仇人不是么?顾长卿的飞叶杀人始终是慢过了我的飞针,这是难以改变的事实。”
“如果阁下执意这么认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那么我也无话可说。”
“你自然是无话可说,因为的说的都是真理……”
月光下,那人十分之自恋的轻笑开来,话里话外都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
“真理?”顾清惜气急反笑,道:“可惜阁下的真理,在我眼中一文不值呢……”
“我无心与你兜圈子,阁下既是来了,那就请自报姓名,说清楚来此的目的,不然,这公主府我让你进得来出不去!”
顾清惜面上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她的掌心之中已多了一枚竹哨,只需轻轻一吹,守在清韵阁的素问与夜宸便可在顷刻间冲进来……
“呵,你以为你院子里的那两个侍卫能奈我何?”
他踏前一步,慢慢抚掉头上的风帽,拿着一双隐藏着面具之下的阴冷眸子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风帽摘下,三千墨发如流水般低垂而下散落在腰际,似墨汁浸泡的发丝与他一身妖红之色激烈碰撞,竟无端生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与一股不可忽视的华贵,而那脸上的琉璃色面具明明是与他红衣黑发那样的格格不入,此刻却竟也诡异的与之完美融合在一起,放眼瞧去,他通身的阴鸷与压迫人的气势竟在不知不觉换上了一种妖魅与邪佞的气息,丝丝勾人心魂……
这样一个人,气场与形象竟可在眨眼间变化莫测,这种变脸的本事与顾长卿比起来到还真是难分伯仲……
顾长卿?
在这个充满危险气息的红衣男子面前,她竟会走神想起顾长卿?
怎么会这样……
顾清惜眉头微微不悦的皱起,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强迫自己与那人对视,眼前之人敌友难分,她瞬间的分神足以让她赔上一条性命……
“失神了是么?呵呵,是不是觉得我对你有着致命的诱|惑力?”耳边,忽而传来红衣男子的轻笑。
顾清惜猛的一惊,错步急退!
惊诧与这人身影在眨眼之间竟如鬼魅一般游离到自己身侧,这样快的速度,着实是令人心生不安!
退后些的顾清惜,暗自用力捏紧了匕首,咬牙道:“你将面具除了,露出你的庐山真面目来,才知道你有没有资格令我失神,堂堂男子汉,出门面具不离身做什么?故意玩神秘么?”
“庐山真面目么?”他一笑,下一刻忽而快速出手弹掉了顾清惜手中紧握的匕首,不等她在惊恐中回神,他一个身影飞闪,捏上她的下颚,与她四目相对,笑容诡异的令人心惊,“看来你的记性真是一点儿都不好,这么快就将我忘了么?嗯?”
下颚猛的被捏住,顾清惜痛的眼泪几乎要飚出眼眶,她却努力的眨了眨强行将眼泪又逼了回去,眼前之人如此狂狞阴狠,不就是为了看她哀声讨饶么?
她冷笑一声,耿直了脖子,道:“我从来都不认识你!”
“不认识?呵,好没良心啊……”
他冷哼一声,又忽而放开了对她的钳制,猛的甩了衣袍将身子倚在了桌沿上,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道:“当真是不认识?”
顾清惜捂着自己的下巴,眉头都不带动一动的,道:“不认识!”
她是来自异世的一缕魂,寄住在这副躯体之中,对待原主的以往生活她只是模糊有些记忆,但那零星的记忆之中却是丝毫都不曾有过这样一个人的出现,更可况此刻的他还带着面具将自己遮掩的密不透风,即便是曾经她见过他的脸,但也因了他此时的琉璃面具而会无法辨认……
“好,既然你忘了,那我就好心的提醒你一句,”
“愿闻其详。”
她道是要听一听这人是何方妖孽,与她又有过什么样的交集。
“八年前,你曾经救助过我一次。”
他冷冷的声线飘飞起来,面具的双眸望着她却又像是越过了她的肩膀去看向了那邈远的时空。
听此,顾清惜却是微微一震。
八年前,那时候的她才八岁,八岁的一个小女娃正是死了母亲,在府上受尽欺凌的时候,她自顾不暇又怎么会救助过他?
她看着面前的红衣男子,不得不重新打量起他来了。
“那时,年少的我走投无路,身负重伤,衣衫褴褛的窝在墙角等死,在气息奄奄的时却看见你从墙角的坍塌的墙洞里爬出来,同样是满身污秽,头发上还粘满了草叶,活像个滑稽的小丑……”
听到这里,顾清惜心中微微一涩,他口中说的坍塌的墙洞,应该是后院中的狗洞吧,她曾经钻爬过无数次的狗洞……
“我这样一个滑稽的小丑,又怎么会救了你呢?如你所说,我与你一样都是满身污秽,彼时的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又是拿的什么救的你?”
顾清惜轻声吐出了疑问,他说的话在她脑中丝毫不曾留下过印象,她倒是很是好奇,若他说的是真的,那当时她一个八岁女娃怎么就保住了他一命?
“当真是没有一点印象么?”
红衣男子望着她勾起了唇角,见她摇头,他复又邪佞一笑:“呵,你果真是没一点儿良心。”
“那时,就是这样一个脏兮兮的你竟从怀中掏出一个馊了的半块馒头塞给了我……呵,那样干巴巴又臭又硬的馒头,以往的我都是不曾见过的,而那时却是成了救我一命的稻草,你不知道,就是你的一饭之恩,我才得以挨了过来,直到后来有人发现我将我带走……”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线飘忽的如夜空的云,游荡孤寂,仿佛那一段年少时的记忆是他难以抚平的伤,每每想起来,令人彷徨迷茫不已。
顾清惜略微沉吟片刻,才微微勾了唇角,不由冷笑,“这么说来,我才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看她,不语。
她眉眼微抬,依然是冷笑,“时隔八年再见,你就是用这样夜闯闺房的方式来报答我对你的一饭之恩?呵,恕我直言,你这报恩的方式我很是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简直是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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