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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树林里愤怒地嚎了一阵,这队人马最终还是决定先回去原先安营扎寨的地方,毕竟马还在那里。再者说,眼见着夜已经深了,犬戎士兵再好的体力,折腾一天也疲倦。
几个百夫长收拢了幸存的军队,集合队伍后清点了人数,发现除开牺牲的千夫长,百夫长也失踪了三个,只怕是凶多吉少,倒是士兵基本都活了下来,尽管超过七层都受了伤,有不少摔断了胳膊或者摔折了腿,好在都不致命。
凭借着敏锐的头脑和优秀的夜视能力,巴根带领大家绕过那片陷阱密布的森林回到原先的驻地,二者的距离其实并不远。似乎再一次验证了巴根的猜想——西北军的人数并不多,不能够在山上大面积的制作陷阱,所以接下来的路程十分平安,并没有什么意外。
不过犬戎人的麻烦还远远没有结束。
好容易带着神色困顿委靡的士兵走出陷阱遍地的密林,巴根却目瞪口呆的发现,因为他们的擅离职守,一千匹好马全都不见了……
就算性格比较温和的巴根也因为连番被算计而愤怒起来:这群楚人实在太阴险可恶了!必须得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不过究竟如何报复楚人,就算巴根心里隐约有了想法,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决定的事——因为千夫长已经死去,所以几位百夫长对于谁应该掌兵以及下一步如何走,陷入了激烈的争执中。
犬戎族有严苛的军事连坐法,而且非常珍惜马匹,他们规定了士兵在战场上必须听从长官命令,逃跑者斩,失马者也会受到重罚,有时甚至还会祸及家人。这次的行动虽然人员伤亡并不严重,却死了一个千夫长,丢了所有的马……而他们的万夫长阿古达木绝对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主帅。
幸存的百夫长们在愤怒之外,心头也蒙上了些许仿徨不安。最后商议的结果,剩余的百夫长都觉得应该等第二日再向万夫长阿古达木请示接下来该怎么做。
对比犬戎营帐里紧张而低迷的气氛,伴随着偷马小竞赛的圆满落幕,黑骑军这边再次将自己的欢乐建立在了敌人的痛苦上。
匆匆制造的陷阱尽管精巧但是不可能夺人性命,楚昭的目的一开始就在马匹身上,而刺杀千夫长等头领一来是要让犬戎人群龙无首,二来也是希望以此激怒犬戎,不叫他们撤兵。
因为喻王的重视,西北军大多都是养马高手,对犬戎马的习性也非常熟悉,加上追风和月光两只的存在,就在犬戎人跑进森林里四处救人的功夫,西北军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顺利接手了犬戎人千里迢迢送来的坐骑。
此时各个小队均赶着马群归来,营帐里一片喜气洋洋,因为白日所见之事带来的郁闷已经一扫而空,人人都在忙着挑马。
扩建后的马棚前围了一圈圈的人。
等将士们都挑完马,楚昭在中军大营里再次召开一个军事会议,部署了明日的计划,又和领兵的将领落实了一些细节。
邓成今晚格外的沉默,他一言不发的坐在座位上听众人讨论。
今日之战,真正出动的士兵其实不过百余人,其余就是殿下身边的那些古古怪怪的工匠——以区区数百人之力阻挡下五千犬戎大军,还能缴获马匹这样宝贵的军事物资,不能不说是相当惊人的战果。
然而邓成的心中却一阵阵发寒,倒不是同情那些已经或者即将遭遇凄惨的犬戎人,而是因为整个计划阴毒的叫人害怕。
邓成自己作为一个将军,虽然在战场行也常常使用计谋,但大体上更偏向于阳谋,也希望自己辅佐的君主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
而楚昭另辟蹊径想出来的这个计划,经过细节完善之后可行性很高,可是这陷阱伏杀诱杀环环相扣,中间还顺手牵羊,的确有那么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意思。
迎上少年君主温和平静目光,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地看过来,秋水为神,宛若稚子,邓成心里却不由怀疑,面前芝兰玉树、光风霁月般的少年其实是一个比其父还要心思深沉的奸雄,伪装得差一点骗过了自己,实在是太可怕了。
楚昭:……
有时候能够看透别人的心思,也未必是什么好事。邓成面上并无异样,若非楚昭有系统和读心术,大概也看不出来邓成在想些什么。考虑到心机老男人大多喜欢另外一半单纯一些,似乎邓成这种心理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么一想,楚昭便尽量自然的把目光移开了。
对君子以君子之道,对待强盗,自然要以强盗的方式。对此楚昭永远不会觉得内疚。有胆侵占大楚的国土,就别怪我让你们一个个死得凄惨无比。君王就该有君王的魄力和气度,就算被误解又怎样呢?千秋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楚昭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向任何下属解释。
至于邓成,楚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人的心思本就复杂,邓成的好感度虽然降低,好在忠诚值并没有改变,一时半晌倒也不是造成威胁。
楚昭穿越以来,虽然也遇见过许多不喜欢他的人,甚至还有恨他恨得要死的敌人,但邓成的确是楚昭遇见的第一个明确对他表示不喜的属下——虽然愿意付出忠诚,但是却不喜欢楚昭这个人。大概也只能归结为性格不合吧。大不了以后把他调去外地,两人少见面就好了。
脑子里想着这些事情,楚昭已经来到了马棚,打算继续马匹统计工作。
有了马就有骑兵,有了骑兵就能打运动战和闪电战。
按照楚昭的计划,明日之战已经水到渠成,借助地利之便不需要太多的士兵,韩起带着黑骑军精锐便足够收拾犬戎的步兵。也让犬戎人体会一下被骑兵完虐的感觉。剩下的骑兵,楚昭打算带着先往壶关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连夜狂飙数百里扑向壶关,以闪电战的方式打那个吃人将军查干巴拉一个措手不及。
韩起以一种护卫的姿态沉默地走在楚昭的身后,快到马棚的时候,他突然问道:“邓成叫你不开心,要我杀了他?”
楚昭正拉着月光的笼头不叫它去咬新来的犬戎马,这时候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不,不用。”
摸出一把糖塞在月光的嘴里,楚昭疑惑地转头问道:“我表现的那么明显吗?”月光的清辉洒在楚昭的脸上,他的皮肤看不到一丝毛孔,光洁细腻地宛若上好的瓷器,睫毛和发丝上似乎都沾染了月华的光晕。
“是啊,全都写在脸上。”
韩起低头看着楚昭,虽然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一瞬间依旧有心荡神驰的感觉,面上却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将内心叫嚣的占有欲和爱恋掩藏在一片冰封之下。
楚昭心里就觉得有点委屈了,明明是邓成不喜欢他的,结果却是自己被人看出来。这位五虎上将各项数值都很好,可惜君臣之间到底有了隔阂,他又尚未点亮“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影帝技能,想必未来相处起来必定十分尴尬。
看着楚昭有些闷闷不乐地一巴掌推开月光再次凑过去的大脑袋,转而喂追风吃糖,韩起的眼眸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宠溺。就算世人都觉得楚昭心机深沉,在韩起眼中,却依旧觉得楚昭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让他忍不住想要站在他的面前,替他阻挡所有来自人世的雨雪风霜。
“别担心,我会在战场上把邓成杀掉,绝对让西北军看不出丝毫端倪。”
楚昭喂糖的手一抖,这也太凶残了……仔细说起来,邓成也没犯什么错误,更没有背叛楚昭的迹象,就因为人家心内的一点怀疑就去杀人,实在也太昏君了一点,楚昭到底前世生活在现代法治社会,做不出来这样论心定罪的事情。不过两人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就像韩起对楚昭的情绪变化十分敏锐一样,楚昭也立即明白韩起绝对不是那种只会嘴炮放狠话的人,说杀谁就杀谁,异常铁血。
生怕韩起真的顺手把邓成杀了,楚昭赶紧说道:“不用,只要阿起你相信我,总陪在我身边,其他人怎么看我便无所谓,只要认真做事就行。”
被楚昭的话取悦,韩起便打消了杀人的主意,安静地陪着楚昭去马棚里数马去了。
楚昭抹抹汗,被韩起这么一吓,这回是彻底丢开手了。不喜欢就不喜欢,皇帝也好,大臣也罢,说白了就是一份工作,就算是现代的同事,大家一起共事,也没理由非要下属发自内心的喜欢上司。工作能做好不就行了,公私本来就应该分清。只要邓成不背叛,不拖后腿,他怎么看待自己根本不重要,这点容人之量楚昭还是有的。
*系统公告:完成终极成长任务之——公私分明。奖励系统兑换说明书一份。*
一开始楚昭就知道自己得到的系统是成长型。升级一次后各项身体素质强化为最优之后,系统发布的任务和提示渐渐笑起来,而他现在最多次数的是系统乾坤独断功能,偶尔用一下震慑和读心。虽然系统的存在感减弱,但是楚昭依旧隐隐约约感觉到系统的开发力度其实并不大。昨天因为战事紧急,得到兑换功能后楚昭简略研究了一下,没明白用法就丢开手了,想不到今天就得到了一份兑换说明书。
不说大楚这边因“补给”到来生出多少事端,大体气氛总是欢欣鼓舞的,且说犬戎那边,又是另外一种境况。
除开巴根这只小队,其余的四只队伍也有相同的经历。
接到手下将领的通报,阿古达木一方面大骂他们的无能,另一方面,他的怒火也被逃兵们胆大包天的反抗撩拨得更加旺盛,发誓要把这些人抓住,用最残酷的刑罚一个个折磨死。
有部将提议干脆放一把火,烧死躲藏在山里的楚人。
愤怒的犬戎人四下点火,然而龙门山幅员广阔,想要放火烧山并不像想象中地那样容易。夏日山林中含水量较大,一般不容易发生火灾,火灾也不容易蔓延,林木的燃烧的速度十分缓慢,熊熊烈火烧死楚人的现象并没有出现,反而产生了极大的烟雾,呛得放火的犬戎人连连后退。
似乎一进这座大山就没有好事,现在连放火这种原本做熟练的事情都做不好,阿古达木的怒火腾一下就起来了,他一脚踢了过去,骂道:“滚!”
巴根上前劝慰道:“大人不必担忧,虽然没有烧死那些楚人,但是这样大的烟雾,也能把这群老鼠熏出来。”
阿古达木这才转怒为喜。
犬戎人也算歪打正着,如果西北军果真如他们所料的躲藏在山林中,必定会被呛人的烟雾熏得不得不出现与犬戎人正面交战。
看到呈棋盘状冒烟的山林,楚昭和一干黑骑军将领放下了望远镜。因为他们扎营的地点是楚昭利用系统选择的,系统庞大的数据分析已经提前考虑到着火的因素,选择的是上风向,所以烟雾并没有顺风飘过来。
负责监视犬戎动向的天枢回来禀报了事情的因由,小胖被烟晕得摇摇晃晃落下来,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趴楚昭肩膀上装死。
楚昭作为主公,虽然不能打,但是却意外的有决策力。所以众人都习惯性的望向楚昭,等他拿主意。
战场上总是充满了各种突发情况,高明的指挥官自然会根据具体形式转变作战方案。
开启乾坤独断功能,楚昭脑海中各种数据飞速闪过,系统很快就分析出产生大范围烟雾的缘故——夏天森林中的含水量较高,林木不容易点燃,所以燃烧速度很慢,很容易在密闭空间中产生高温,引燃地下一层较为干燥的腐殖质层,这层腐殖质一旦被引燃,会形成地下火,造成大面积的烟雾。
而这一大面积的烟雾给黑骑军带来不便的同时,身处其中的犬戎人也会受影响。因为烟雾而产生的战斗力减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黑骑军本来就打算大部队转移了,烟雾可以很好的隐秘黑骑军大部队的行动,还可以为潜藏其中的袭击者提供掩护让犬戎人看不清虚实。如果犬戎人最后玩火**,反而可以给也速该那边造成同归于尽的假象,省去李卫国他们打扫战场的守卫工作,有利于营救壶关守军。
五分钟后,系统根据风向,林木燃烧速度,韩起领兵前进和犬戎人的行动速度等因素分析出了烟雾将会对整个计划造成的影响呈送楚昭。
虽然计算消耗了不少系统能源,人工智能得出的结论却无比简单:犬戎这把火给楚昭的计划施行带来便利。
擦擦头上的汗珠,楚昭总有一种斥巨资验证11究竟等于几的感觉。吐槽归吐槽,楚昭也知道战争中往往都是细节决定成败,既然系统分析出的结论和他自己得到的一致,楚昭作出最后的决策时,胆气到底壮了很多。
开阳带领着军需官很快给大家一人发了一条湿棉布,让大家捂住口鼻。
李卫国痞兮兮地问:“这要是待会干了怎么办?”
开阳踹了他一脚:“自己撒泡尿上去不就得了。”
“滚!”李卫国看徐戕走了过来,赶紧做出正经的模样笑骂。
***
犬戎人的烟熏战术似乎很有效,密林深处树木晃动了一下,躲藏其中难民一般的楚兵又纷纷现出身形,开始撒丫子逃跑。大概有五百多人。
巴根吸取了昨日的教训,带着士兵小心谨慎的跟在后面,因为害怕陷阱,所以速度并不快,等他们追出森林,正看到一队瘦骨如柴穿着破破烂烂的西北军逃入一个山缝中。
那是近似于俗称“一线天”的景观。构成整座山主体的巨石破土而起,两块巨大山岩相依而立,形成了这座山的顶峰。只有一条狭小的信道蜿蜒向上穿入山岩间,那些逃兵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大山的背面。
附耳在石壁上,巴根听到信道那头传来隐隐约约的声响,用随身携带的匕首敲下来一块岩石,巴根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终于找到了西北军的据点!
控制住心中的惊喜,巴根急忙回去禀报还在漫山遍野放火的犬戎兵,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似乎也没有必要再继续放火,毕竟他们自己也还呆在森林里。
听到这个消息的阿古达木拍了拍巴根的肩膀,然后对着身边的亲卫做了一个决然的手势。
集合的号角惊醒宁静的清晨,刺破珍珠色的晨曦,伴随着冉冉上升的红日,声声回荡在山林中。
进攻!进攻!进攻!
此时阿古达木的部队剩下的马匹还能组成骑兵一千,步兵约三千余人。如果这些队伍昨夜就扭头四散逃跑,黑骑军兵力有限,就算追击,也不可能做到全歼,然而阿古把他们集中在了一起。
这只大约九千人的犬戎军团失去了最后的逃生机会。
很快,犬戎大军来到了传说中西北军的藏身之处。看到前头的险恶地形时,众人却又绷紧了神经——这样的地形最容易从山崖上设置机关,趁着队伍通过之时突然发难。就连一贯不将楚人放在眼里的阿古达木面上也现出犹豫之色。这位万夫长虽然易怒,但并不是蠢人。
幸好犬戎的队伍里也不乏聪明人。
巴根握紧拳头中的岩石,上前一步正色道:“之前西北军设置了那么多陷阱以消耗我们的力量,正是因为他们无力和我方大军正面对抗,所以才搞些邪门歪道。据此也可以估算出他们的真正实力不可能和我方相提并论。”
有百夫长不悦地反驳:“论真正的实力,对方的确难以和我方相提并论,但是这里的地势如此险要,若是我军行到一半,从山崖上落下滚石怎么办?”其他犬戎军官纷纷露出赞同的神色。
巴根道:“地形险要,的确需谨防埋伏,但是诸位请看。”说着巴根用手一指那边相对而出的两座山峰:“这虽然是一线天地形,却不是通常的两山相夹,事实上两边都是绝壁,难以攀援,而且这里的岩石沟壑纵横,风化十分厉害,根本不可能埋伏很多队伍,也不可能安置滚石、檑木这类沉重的武器。而且西北军才来此处不久,他们哪有那么多人力和时间?”
巴根的话听上去在情在理,通常情况下也的确是这样。阿古达木听了便深以为然。
巴根并没有被万夫长大人的认可冲晕头脑,继续说道:“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在一开始发现这里的时候,我就派来两个士兵上去查看,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崖顶。”
众人抬头一看,果然见两个犬戎士兵出现在两边的山峰上,朝着下面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因为先前的陷阱而生发出疑虑之心一扫而光。
“你很好。”阿古达木对着巴根点点头,转过头,他的面容变得嗜血起来,对着自己身边仅剩的一千骑兵吩咐道:“你们冲锋在前,就算是山上有大石,凭借着冲锋的速度也足以躲过。”
阿古达木能够做到万夫长,也并不是靠残杀奴隶得来的,还是有些真本事,堪称大胆心细。
西北军挑衅他的权威,阿古达木必定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况且阿木达木认定,只要能与这群楚人正面交锋,即便只有一千骑兵,也一定能将敌人击垮,在没有陷阱的情况下,地形上的不利并不会造成多大影响。
对敌人真正实力的误判,令阿古达木这方从一开始就无法正确推测对手的意图。他们认为敌人是想要自保,却不知对手一开始暗戳戳盯住的是坐骑,后来就是他们所有人的性命了。
战况进一步往楚昭计划的方向发展。
随着阿古达木一声令下,一千骑士如猛虎下山般朝一线天中冲去,山上的确没有埋伏,这一千人很快就消失在山崖的缝隙之中。
“妈的!他们缩在后面倒安全,让老子当炮灰!”前方的一个骑兵忍不住低声抱怨。
“到底不是一个部落的。”同伴回应道。
走在一线天之中,两面都是陡峭直立的岩壁,抬眼望去竟有种不断向中间倾压下来的压迫感。受到一线天特有的地貌影响,听完巴根的一番分析后还算安心的心情渐渐变得焦虑起来,身处其中的犬戎士兵令越走越觉紧张。
“有功夫在这里抱怨,不如快一点冲出去。”队长喝止了他们的抱怨。
队伍沉默下来,大家不约而同的加快了速度。朝着被岩壁挤压成窄窄一线的光亮奔去。
终于冲了出来,一个骑兵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突然感觉脖子凉凉的,同伴的身体已经软软倒了下去。后面的骑兵凭借着惯性撞了上来。
鲜血喷涌而出。
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一线天的出口处,两棵树干间悬着好几根不同高度的细钢丝。看见亮光急速奔跑产生的惯性让紧绷的钢丝成为致命的杀人武器。
原来陷阱并不在看似危险的通道之中,而恰恰设在通道之外,经过逼仄的山壁,让人以为自己已经得到救援的那一刻置人于死地。这样的陷阱,的确堪称阴毒,邓成的顾虑也不能说是毫无道理。
亲眼看到犬戎骑兵的身体凭空断为几节的恐怖场景,连许多虎卫都受不了这样血腥画面的冲击力,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唯独韩起的眼睛一眨也不眨,仿佛丁点感触都没有,只是专注地看着信道,想要找出最适合攻击的那个瞬间。
见通道是安全的,犬戎步兵们随后踏上了这条死亡之路,直到最后一个士兵也踏进了一线天之中,韩起带着一队重甲步兵缓缓现出身形。
巴根随着队伍在狭窄的信道中缓缓前进,忽然感觉一阵骚动如水波般从前面的部队中传了过来,仔细一听,士兵们都在祈求长生天保佑,说是前面出现了鬼怪。
大楚没有钢,更别提钢丝了。因此用钢丝绷紧做成的陷阱,的确是杀伤力大而且叫人防不胜防的陷阱。对于犬戎士兵而言,他们只是凭空看到骑兵冲出去,然后就被切割得血肉纷飞,最后几个骑士吓得打马飞奔回来。
一线天内十分逼仄,犬戎骑士加上马匹,牢牢堵住了出去的道路。
本想前队变后队退出去,却被一阵箭雨阻挡了回来。
前有鬼怪,后有追兵,又身处一线天这样的绝地,惊慌失措的犬戎士兵你推我我推你,活像一窝老鼠般挤在通道中。韩起带着人先是弓箭射击,然后奋长刀砍向犬戎人,很快这群人就被屠杀殆尽了。
据说那一日,龙门山北麓的一线天原本黑色的岩石被染成了红色,因为一次一次被泼洒上新鲜的热水,导致一线天的小路都变成了暗红色。因此,这场战役又被称为鹰坠涧屠杀。
龙门山伏击战,黑骑军零伤亡,全歼犬戎劲旅阿古达木部五千人,缴获三千匹马,弓箭匕首无数。在这场战役之中,充分显示出黑骑军的诡谲多变以及韩起的狠辣无情。
韩起的杀神之名自此而始,可惜的是,如今这个名头尚只是在黑骑军和西北军内部偷偷流传。
就在韩起率军屠杀犬戎大军的时候,楚昭已经带着大部队,骑着犬戎人送来的骏马,悄悄扑向了壶关,那里还有一支擅长吃人的部队在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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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线战场推进顺利,韩起带领黑骑军打了一个漂亮的大胜仗时,都城中却已经乱成了一团。
自从皇帝带着无数王公大臣被俘虏的消息传回都中,后宫太后和妃子们便哭成一团,大臣被监国的临淄王一番激励,反倒开始积极备战。
一开始的时候,战况推进得还算顺利,几乎每天都有战报传回,虽然只不过是小胜,但也有利于稳定都城人心。
然而等临淄王率领大军经过窦店驿,歼灭犬戎五百余人的捷报传过来之后,便再无一丝消息回报。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率领的一万大军仿佛一夜之间从空气中消失了!
天,塌了。
大臣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头发大把大把脱落却又坐困愁城。就连卢家和崔家都有些端不住了,他们虽然对楚昭即位有意见,暗地里也是小动作不断,可绝对没有想要大楚亡国的心思。
在这一团乱麻中,没有人发现,燕归来里的大掌柜带着临淄王府的一万精兵悄悄的失踪了。
安靖二十二年七月十八日,就在韩起面无表情地带人完成鹰坠涧屠杀之时,按照原定计划,陈参到达临淄王的封地内。那里还能匀出三万的士兵,而于应龙、于怀远父子带着一千骑兵早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于应龙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身边的亲信居然会有卫霁的人。那亲信给他误传情报,骗得他轻敌冒进之后,就暗算了他,然后假扮成于应龙骗开了蓟门关的城门。
老鸦岭中伏,所率四万骑皆没。蓟门关破,五万兵卒溃逃。中央军精锐全军覆灭,犬戎骑兵的铁骑肆无忌惮的践踏着楚人的尸体长驱直入,这一切都发生在于应龙的眼前,如同一场真实的噩梦,而他却无能为力。这对一个将军来说,真是毕生都难以洗刷的羞辱。
要不是于怀远带着十几个亲卫突然出现,于应龙可能真的要青山埋骨,徒留骂名千年。于怀远自从被楚旭误会调职去江南之后,就在江南动乱之中失踪了,其实他是偷偷回到了家中,被于应龙藏了起来,这一次老头子坚持要办成老家人跟谁于应龙出征,谁知却救了儿子一命。
虽然于怀远带着儿子逃出生天,但是战争失败的责任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于应龙不敢带着残兵回去见楚旭这个糊涂的皇帝陛下,因为他们父子都清楚,等待着于应龙的并不是安慰和抚恤,而是问罪。
天下之大,被定罪通敌叛国之人已然无处可去。听到皇帝下令将于家满门斩首,就连一直对楚旭忠心耿耿的于怀远,也打心底生出阵阵茫然和失望。
抱着刀对着北面枯坐一夜,老头子主动提出让于应龙和楚昭的人接触。果然,楚昭半点没有怪罪他们,并且还把于家人全都保护起来,送去自己的封地让他们一家团聚。
事实证明,楚昭这一步棋走的很对,本来顽固到宁愿被流放或者隐姓埋名也不肯效忠楚昭的于怀远至此终于归心。
安靖二十二年七月二十三日,四万大军挥师北上,于怀远做主帅,于应龙为先锋,陈参为军师,作为北路军直奔玉门关,如同一柄锋利的复仇之剑,狠狠斩断也速该的后路。
陈参走后,在都城主持工作的就变成了林轩和崔景深,郭全继续留在封地,罗致带着剩下的士兵在封地里搞军队屯田工作,帮楚昭守好家底。
临淄王府有序的运转着,然而都城却因为犬戎派来说要赎金的使臣而乱成了一团。
世家在思考对策,他们敏锐的意识到,犬戎人是喂不饱的,现在肉票到了也速该手上,勒索了第一次就能勒索第二次,直到把他们榨干为止。必要的时候,也只能牺牲那些被抓去的族人了。有了这么个考量,许多世家只是意思意思地给了一些赎金,并没有满足犬戎人所有的不合理要求。当然,也有族中嫡子被抓去的,就相对给得多些。
但后宫又不同了,李太后本来就不是什么能够提起来的人,她知道儿子被俘后,立马病了,然后哭哭啼啼地把自己积攒多年,相当于半个国库的家产全部派使臣送去给犬戎人,希望能够赎回儿子。
此外,跟着楚旭北狩的还有许多寒门爬上来的官吏,这些人有的是真清贫,有的却贪污了不少钱。这样的人家里,除开真没钱的清官,为了救家里的顶梁柱,都愿意倾尽家财。
这样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几乎就是大楚两年的税收了。这笔巨资若是早点拿出来充实国库整顿军备,只怕今日大楚便不是这个局面了。
押着这笔巨资千去赎人的是崔景深。
崔公子视金钱如粪土,手里握着一个国库的钱,眼睛都不眨一下,转手就送给燕归来内部消化了,留给犬戎的很少。
也速该白做了一回坏人,其实反而吃的是小头,并没捞着几个钱,等于是也速该帮楚昭施展铁腕治理了一次贪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