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陌殇的声音由远及近的响起,宣帝的眉头微拧,心下狐疑面上却是不显,这又是新增的剧本?
按照他们之前商量好的,陌殇这小子不是应该明日早朝才出现的么?
还有宓妃那个丫头,待会儿她会不会也突然就冒出来,这么想着宣帝还颇有几分接受无能的窘迫感。
这些个从不按牌理出牌的家伙,跟着他们合伙儿干什么事情,心脏承受能力太小还真是不行,没得事情刚进行到一半,他就给先吓死了。
紫眸银发,那不是向来神秘莫测,神出鬼没的楚宣王世子又是谁?
金殿之上,文武百官分列两边,只见身着一袭华贵紫色锦袍,容颜如诗如画,非笔墨言语所能描绘跟形容的天神般的男子,不急不徐的踩着方步走进殿来。
他的气场之强大,不禁让殿上众臣都垂下了头去,他每走一步,那脚下就好似生出一朵黑色的墨莲,总觉得此子只应天上有,着实不似凡尘人。
林大人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不过抱着破罐子破摔人的心理对老韩国公的泄气之语,竟然直接撞到了楚宣王世子的枪口上。
被陌殇刻意咬重的‘说教’二字砸在林大人的身上,他就知道他完了,真的完了。
“林大人是吧,本世子来得有些晚,刚才你的话没太听得清楚,你要不要再当着本世子的面说一遍?”不得不说由赫连子珩扮演的‘陌殇’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怕是就连龙椅上的宣帝也分不清这是真的陌殇,还是假的陌殇。
陌殇紫眸含笑,于温和之中透着丝丝恣意狂放的邪魅,当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即便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也难以掩饰聚集在他身上的光华,就连万物比之也要黯然失色,淡哑无光。
“怎么,是本世子太可怕了?以至于吓得林大人连话都不会说了?”
不期然间对上陌殇看向他的眸光,林大人只觉如芒在背,全身上下从脚一直僵到头顶,心里那种无边的恐惧根本没办法用言语来形容。
“下下官…”
“本世子虽说刚才隔得远,耳朵却还是挺好使的,没发觉林大人是个结巴啊?”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冰冷而凌厉,“你,是在挑衅本世子吗?”
“没,下官没有。”听着陌殇的话,林大人简直都快吓哭了。
就是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挑衅楚宣王世子好伐!
他又不是嫌自己命长,知道哪个不好惹,他还要不知死活的硬凑上去。
“林大人见风使舵的本事不错。”陌殇紫眸微眯,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到林大人的脸上,意味不明的态度令人揣摩不透。
林大人拿捏不准陌殇的态度,却又实在没有那个胆量去迎视陌殇的目光,脑袋不由得越垂越低,越垂越低,只差没把脑袋给砸进胸膛里。
如林大人这样的小人物还不值得陌殇放在眼里,片刻之后他就收回了目光,却也刻意将一缕威压化作实质攻向手无缚鸡之力的林大人。
‘扑通——’
陌殇的小动作隐秘至极,谁都没有看到他出手,只觉得林大人是受不住楚宣王世子施加给他的威压,这才殿前失仪狼狈摔倒在地。
这要不是场合不对,就林大人那摔倒的姿势,怕要引出轰堂大笑之声。
“林大人给本世子行如此大礼,本世子真是承受不起。”
“下下官不是不…”
“行啦,瞧瞧给林大人吓得,本世子虽然脾气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但还不至于杀人不眨眼的,更何况林大人认为自己哪里得罪本世子那么狠了,以至于本世子都要对你动了杀机?”
一般情况下打断别人说话是非常不礼貌的,可谁让林大人遇上陌殇这么个难缠的,愣是坏心眼的让他憋着一肚子的话说不出来。
“林大人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本世子素来是个爱干净的,这双手也不是谁的血都沾。”
“嘶——”再一次被那双明紫色的凤眸锁定住,林大人都顾不得从地上爬起来,他呆坐在地上抑制不住满心的恐惧倒抽了一口凉气,顿时面如死灰。
眼瞅着这家伙是没有一丁点战斗力了,陌殇也就收敛了几分自己的气息,转过身看着高位上的宣帝,仅是微微低了一下头以示尊敬,便开口沉声道:“陌殇失礼了,还望皇上莫怪。”
宣帝看着陌殇这般姿态,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佯怒的板着脸厉声道:“你这小子的脾气这么多年了,依朕之见可得好好改一改,朕要真跟你生气,那不是纯心给自己添堵么。”
虽说这话听着像是训斥,可那话里纵容与疼爱却是一点不假。
这是赫连子珩跟随陌殇到浩瀚大陆,又回到星殒城第一次见到这个国家的帝王,别说他对宣帝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
好歹赫连子珩也是‘绝望深渊’涅槃城的少城主,打小就接受一个上位者该有的培养跟教育,如何能不知那些礼仪跟那些弯弯绕绕的地方。
不管什么地方,什么圈子,大也好,小也罢,总归是有规矩的,否则没有那些条条框框的压制,人多了,事多了,还不得就乱套了。
赫连子珩的修为也就比起陌殇弱一点,这偌大的皇宫于他而言其实就是一个摆设,只要他想,他的神识可以将整座皇宫都笼罩其中。
不过他并没有那么做的必要,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能去插手改变的,唯一能够确保做好的,大概也就是扮演好‘陌殇’的这个身份,做一些陌殇能够做的事情。
从殿外走到殿内,在外时应该等候内侍太监的通报,在内时也应该先向宣帝行礼问安,可这些赫连子珩全给无视了,他承认他就是故意的。
他要看看这个帝王,到底具不具备那个让他表弟效忠的资格。
诚然,即便赫连子珩没有看不起任何人的意思,但在他的骨子还是深刻烙印着一种优越感的。
这种优越感任何一个光武大陆的人都具备,在他们的世界里跟感观里面,浩瀚大陆上的人的的确确就是低等的存在。
对于赫连子珩初见宣帝就有意试探的这种做法,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如果陌殇没有在金凤国的这一层身份,要知道他在‘绝望深渊’是何等高贵的存在。
“皇上,老话不是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么,陌殇这性子怕是难以改得了。”在宣帝的面前陌殇不能自称本世子,可他又着实不喜欢臣来臣去的,也就习惯自称自己的名字。
刚开始听他说话,宣帝也觉得别别扭扭,可时间一长宣帝也就习惯了,反倒是陌殇真要在他跟前臣来臣去的,估计宣帝会忍不住要崩溃。
“你就是个混小子,朕懒得跟你分辨。”
“还是皇上了解陌殇,要不怎么就说皇上偏疼陌殇一些。”
“朕疼你,你小子可得记在心上。”
“那是,不然陌殇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辈。”
“此番出去回来,朕发现你小子这张嘴巴越发会说话,让朕都舍不得苛责你一句两句。”
陌殇嘴角微抽,面色微僵,抿唇道:“皇上这是说陌殇油嘴滑舌?”
“呃…”宣帝被陌殇看得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就将目光给移开了去,厌恶的看了眼林大人,厉声道:“来人,林大人累了,给朕扶他下去休息。”
“不…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当两个御林军的手架上他胳膊的时候,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林大人猛然回神,他使劲儿的挣扎着,嘴里更是嚷嚷着求皇上饶命的话。
“求皇上饶命,微臣对对皇上的忠心青天可鉴,皇上饶命……”
“将他的嘴巴堵住,拖出去。”
两个御林军听到宣帝的话面色一白,只觉皇上发怒那是因为他们动作太慢,不由手上的力道就加大了许多,也立马就找了东西堵了林大人的嘴。
直到林大人被御林军拖出金殿,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林大人说一句话。
“不过就一无关紧要之人,皇上不必为其动怒。”
宣帝抬眸看了陌殇一眼,这一刻他身上的帝王之威才真正的展露出来,“聒躁的人已经被拖下去,容朕稍后再行处理责罚,你小子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时候进宫所为何事?”
历代楚宣王都是驻守璃城的,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楚宣王一脉不会参与任何的朝政,即便就是住在星殒城楚宣王府亦不用上早朝,更不用替皇上办事。
上一代楚宣王失踪之后,他的爵位还一直都保持着,璃城虽由楚宣王世子接管,却也一直都没有向皇上提出要袭爵的意思。
但即便陌殇就挂着世子的身份,没有承袭楚宣王的爵位,他在璃城的地位也无人可以动摇。
皇上的疑问也正是金殿上众臣心中的疑问,他们不说有多了解陌殇这个人,但对于他做的一些事情却是明白得不能再明白的。
还别说楚宣王世子就是一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没什么事情的话,就连皇上的旨意都不定能让他进宫。
这次他主动进宫面圣,怕是事情不简单,尤其这位爷一来就当着皇上的面收拾了林大人,一举一动都是在维护韩国公府,偏生皇上一点要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可见这位爷的来意不简单。
最有可能的就是如老韩国公所言,寒王跟楚宣王世子都是他的嫡亲外孙,他对两个孩子都非常疼爱,而寒王跟楚宣王世子那是什么关系,他们可是嫡亲表兄弟啊?
你说就是换你身上担着这么一层关系,你能不为寒王遇刺这事儿讨个说法么!
“自我金凤国建朝以来,星殒城作为皇都,除了打仗的时候近三百余年至今,还从未在城内爆发如此大规模的围杀事件,那先后主导这两次围杀之人简直胆大妄为,无法无天,若不将其连根拔起,何以正我朝天威。”
“难得这番话是从你小子嘴里说出来的,朕心甚慰,此次寒王遇刺,简直就是有人在挑衅朕的皇权,若不能将那人给挖出来碎尸万断,朕心亦难安定。”
“寒王遇刺怕是没人比本世子更有发言权,那些黑衣杀手胆子着实不小。”紫眸危险的眯起说了这么句似是而非的话,陌殇抬头与宣帝的目光对视,轻笑道:“本世子也没有想到,他们第一次出手被本世子给挡了道,竟然还敢连续作案出手第二次,要说本世子还挺佩服他们的勇气跟胆量。”
宣帝眸色渐深,算是知道这小子这个时候跑来干什么的了,“你素来是个聪明的孩子,朕要让那人知道,朕的权威是不容挑衅的,既然胆敢犯到朕的头上,朕就要他的命。”
“许是猎云骑的手段还差了点,以至于他们还敢顶风作案继续挑衅本世子,是否在他们看来本世子也就堪堪只有自保之能?”
听出陌殇这话言外之意的人,好比庞太师,他的脸色就一变再变,一颗心也是高高的提起。
若有可能他是万分不想楚宣王世子插这寒王遇刺事件的,他虽未曾跟陌殇打过交道,却也知道陌殇这人的难缠程度不会逊色于寒王。
哪怕就是与寒王交手,他也多数都是胜负参半,尤其这个时候更是不敢托大。
稳了稳心神,庞太师让自己保持冷静莫慌,打定主意等这里散了就递消息给庞皇后,他要问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最好事情与她无关,那么不管皇上怎么查,也休想将脏水泼到他们庞氏一族的身上,但若事情与庞皇后有关,一时之间庞太师也不知该如何抉择。
“以前么,本世子的身体不太好,面对诸多事情也都选择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过份也就随它去了,就当是积德行善为自己祈福了。”
玩味儿的将殿上众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陌殇的眸光渐深,他的眸色由明紫色转为深紫色,由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更是令人退避三舍。
“现在么,幸得上天垂怜,本世子这身体恢复得还不错,积德行善这样的事情做得多了,难免也会手痒想要杀几个人。”
话落,陌殇拍了拍手,一脸温和无害的看着宣帝,敬声道:“所以,陌殇这次进宫是来替皇上分忧的,若是皇上有需要陌殇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有你帮朕分忧,调查清楚寒王遇刺一事,追出真凶指日可待。”
“皇上,不是老臣执意要替寒王讨个公道,要个说法,而是此次事件影响着实太过恶劣,那贼人行事也太过猖狂,简直丝毫未曾将皇权放在眼里,他是在向皇上的权威发起挑衅,绝对不能就这么放过了。”
“老国公所言甚是。”
“这次遭到围杀的是寒王,谁敢保证下一次遭到围杀的是哪位王爷,即便这次遭此大难的不是寒王,而是其他人也定要严惩那幕后胆大包天的贼人。”
“今日朕定要将事情弄个清楚明白,老国公且先坐在一旁看着,朕既答应了你,便定要给你一个说法。”
“老臣谢皇上恩典。”
老韩国公纵然气恼宣帝是真,也因着韩皇后之死,即便他能理解体谅宣帝是一回事,可心底仍是忍不住对宣帝存着怨恨的,若非是嫁入了皇室,他的女儿也不至于那么红颜薄命,落得个早死的下场。
只是当年锦华深爱着宣帝,宣帝也因受老韩国公的教导,是以对于宣帝的品性老韩国公还是很喜欢,很看重,又何曾想到韩皇后与宣帝之间会没有一个好的结果。
今日既然他的目的已然达到,且不管老韩国公对宣帝是何种看法,他始终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
“朕总共就九个皇子,今日那人对寒王下手,不定哪一日就对其他皇子下手了,朕是断断容忍不下去的。”宣帝一双精光熠熠的龙目微微眯起,周身的帝王之气在这一刻彰显无遗,愣是压迫得殿上群臣都有抬不起头来之势。
见此情景,赫连子珩的眸底掠过一道满是趣味的流光,心下不禁生出几分期待来。
踏上浩瀚大陆这片土地之后,除了这金凤国之外,赫连子珩尚且还没有机会去往其他地方走一走,看一看,也因着呆在楚宣王府着实太过无聊,倒是让他将金凤国从建国至今有价值在史书上浓墨重彩添上一笔的大小事件都了解了一遍,故而,他对金凤国的未来会如何,难免就有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希翼。
“众卿皆沉默不语,是觉得朕说得不对?”风轻云淡的声音,却是带着不可违逆的重压。
“启禀皇上,微臣有奏。”
“温爱卿脸色如此苍白,倒是难为爱卿还冒着那么大的风雪来替朕分忧了。”
温老爹踏进宫门之前就服下了宓妃给的药,使得他原本红润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力,就如同久病卧床之人一般,看得穆国公三兄弟那是一愣一愣的。
不过片刻的怔愣过后,穆国公三兄弟也都不是个傻的,立马就回过了味来,暗道还是温老爹想得周全。
从宫门一路到未与轩,温老爹这副病态之姿很难不被人瞧见,却也正是让某些人看到温老爹这般模样,才更加让他们相信,上一次宣帝重罚温老爹绝对不是在做戏。
此刻,宣帝一开口,温老爹立马就领会了他的意思,之前他跟皇上合演的那出苦肉计,就算是为了这一刻提前埋下的伏笔了。
“皇上所言折煞微臣了,为皇上分忧乃是微臣的份内之事。”
“温爱卿要奏报何事?”为免引起怀疑,宣帝不仅要拿捏好自己的语气,还得时刻留意自己的表情,切忌露出什么破绽以至最后功亏一篑。
“微臣以为寒王遇刺兹事重大,必须严厉彻查,务必要抓住幕后黑手,以正皇上天威。”
“皇上,微臣以为温相所言甚是,臣附议,务必要将幕后黑手抓出来严惩不殆,以儆效尤。”
“臣附议。”
“臣附议。”
“…。”
温老爹乃文官之首,由他出声之后,跟着站出来附议的大臣数量也不少,再有理郡王,穆国公及韩国公等人开口附议了温老爹的提议,殿上更是站出来不少的武将。
穆二爷跟穆三爷既然已经提前从温老爹那里得了消息,也知晓了宣帝的打算,他们更没什么可担心的,只要配合好皇上就行。
“好,既然众卿都有这样的意思,那就休要怪朕不讲情面了。”
话落,殿上之人都禁不住抖了抖,脖子也缩了缩,生怕自己被惦记上一样。
“五城兵马司梁大人,京卫指挥使穆大人,顺天府陈大人,巡城营朱大人……”
随着宣帝每点到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的身体便下意识的僵硬一分,不管心里有鬼没鬼,此刻都不禁被宣帝身上那种凛冽的气场给吓得面色发白。
眼看着被他点了名站出列的臣子,宣帝的眸光晦暗难明,而宣帝的神色却是平静犹如一潭死水,任谁都瞧不透他的半点心思。
接下来整个金殿之上都是宣帝怒斥群臣的声音,那首当其充的当然就是被点名出来那些,毫不掩饰自己怒火的宣帝战斗力简直爆表,愣是没有一人胆敢在此时与宣帝对上。
当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庞太师掌控的时候,他心里慌得要死,面上却是不能显露分毫,不过有道是老而成精,庞太师活到这么大岁数,又是一个精于谋算之人,即便就是在这样不利于他的情况之下,他也不是一点计策都没有的。
一时间金殿之上风云变幻,各方势力明争暗斗,有的是要借机替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有的则是想要明哲保身,有的想着怎么往别人身上泼脏水摘干净自己,有的则是隔岸观火,打着静观其变的算盘,只盼那把火不要烧到自己的身上才好。
孰不知,满心以为演技高明的他们,此时此刻也不过就是旁人对弈,那棋盘之上任人摆弄的棋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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