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下的点兵场毫无绿意,经过数千马蹄的践踏,变成了松软的沙土,随风而起化为阵阵黄风,流窜于每个可以钻入地空隙。
杨文岳已点齐三千人马,只待傅宗龙一声令下打开寨门,放下战壕之上的吊桥,冲出去与党守素厮杀。
微胖的身躯裹着红色官服,青色布鞋在沙地之上来回走动不停,傅宗龙依旧在思考着对敌策略。
“大人,不能再犹豫了。古人说什么事都要一鼓作气才能成功,昨夜已经证明贼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心中的软弱。”等了良久,傅宗龙却不肯下令出营,杨文岳焦急地说道。
“杨总兵。”傅宗龙双手依然背后,紧抿嘴唇轻声道:“出营一战未尝不可,但是杨总兵与众位将领需要记住一件事情。”
“末将洗耳恭听!”旌旗下众位将士抖擞精神,高声答道。
“此去若胜,杨总兵绝不可轻进,以防反贼有诈误中了埋伏。倘若失败,杨总兵定要打马回营,不得贻误战机枉送兵士性命。”
“谢总督大人关心!”
傅宗龙并不答话,转身向营中战车走了过去,抬腿迈了上去,接过鼓手手中鼓槌,高声说道:“傅某亲擂战鼓,为杨总兵助威!”
“出发!”
杨文岳高举银枪,打马前行,向营门处冲了过去。
片刻间双方摆正阵形,鼓声隆隆中,便要展开厮杀。
两厢比较之下,义军的配备便显得寒酸起来,旗帜都是新鲜明亮的颜色,随风起舞,装扮却大多是布衣,手中大刀长枪,各色武器参差不齐。
阵前主将党守素更是黑色坎肩,黑色长裤骑于黑马之上,黑色的皮肤透着红亮的颜色,处处显示着力量的极致之美。手中黑色开天大斧,酷热的阳光下透着森森寒气。
看到官兵准备完毕,哇哇怪叫着挥动手中大斧,便冲至两阵中间,高声喝道:“杨文岳快些下马来降,爷爷中手大斧可不知你身为官人!哈哈哈!”
“大黑熊休得猖狂,杀你用不到杨大人。”话音响起,杨文岳左侧副将轮起手中钢叉急拍马臀便冲了上去。
“王将军小心!”
副将一身黑甲化为黑风,头上红缨闪动如横行火球,左手紧勒丝缰,右手倒托钢叉,瞬间与战马融为一体战意昂扬,旋风般飞向党守素。
党守素只原地踏步,并不急于向前,仰天狂笑道:“按规矩要先通报姓名,你这是要做什么?”
“爷要你的命!”并不搭理党守素的言行,副将狠声怒喝,两马相交之时,钢叉无情地刺向党守素。
“就凭你!”
寒光已至胸前,党守素并不慌乱,双手紧握斧柄,猛然向上撩了起来。
“呀!”
副将还没反应过来,钢叉便已飞了起来,慌忙伏身马背,借力向前冲了出去。
“去你娘的!”
副将感到脑后生风,全身冰凉,心道:‘完了!’便闭上双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哎吆!”猛然感到身体下沉,胯下战马已完全失去控制,睁大双眼再看,自己已跌落黄尘之中。
再看战马,后身已分为两半,喷薄着热血冲出几丈外,才在痛苦的嘶鸣中摊到在地。
“啊——”副将猛然自惊恐中清醒过来,自己还活着,回头再看党守素正打马过来准备活捉自己。
仓促间不在顾忌形像,四肢迅速刨动,连滚带爬向官兵阵营逃了开去。
“哈哈哈,看你往哪里跑!”胯下黑马脚步轻盈,踢踏之声从副将北后传来。
“将军莫怕,我来救你!”
熟悉的声音传来,为副将心中带来的暂时的安稳,来不及平静快要爆开的心脏,手脚并动,更是加快了逃跑的速度。
“打两个才叫痛快!”
党守素突然放弃追击落马的副将,踏着隆隆鼓声挥动大斧,转而攻向冲来的两员大将。
叮当作响之间,王副将已被兄弟们救了起来,再次惊恐地看着声中战斗。
“王副将可好!”傅宗龙的声音猛然响起耳边,显然看到有人落马,他已将战鼓交给鼓手,下来安慰将士。
副将扑通跪倒在地,惶恐地说道:“总督大,大人,末,末将无能!”
“无事便是最好,鸣金收兵!”
将副将扶起来,傅宗龙果断下了命令。
呛啷啷铜锣声响,官兵已准备随时退去。
场中两员大将闪马一侧,枪指党守素喝道:“今日劳累,大人已下令收兵,咱们 明日再战!”随即转身根本不理党守素的神情。
“去你奶奶地,谁和你鸣金收兵!兄弟们,冲啊!活捉傅宗龙!”
嗖!嗖!嗖!嗖!
“活捉傅宗龙!”
顿时之间,羽箭纷飞射向准备离去的官兵,怒吼声铺天盖地压了下去。
“弓箭手保护大人!”
“遇到不讲究的贼了,快跑啊!”
说是快跑,却没人到处乱跑,三千人马瞬间便朝吊桥拥挤而上。
再看跳下战车的傅宗龙,却被刚刚救起的王副将拼命了护着,好心人直接得到了现世报,这正是傅宗龙为人的效果。
“拉吊桥!”
“杀!”
“活捉傅宗龙!”
第一道吊桥被快速拉起,无情羽箭再次如雨袭来。
极速的逃跑令傅宗龙喘息不已,眼见士兵们一个个倒下去,痛苦地对王副将叫道:“快叫营中点燃火炮。”
“传大人命令,放炮!”
王副将右手扶着傅宗龙,跳着脚喊道,声音却无法传递出去,茫然四顾之时,却再次惊恐地攻大了双眼。
长一尺多,粗如儿臂的一只木棍,正旋转着缕缕青烟向自己砸了过来。
“又是这鬼东西!”曾参与支援开封大战的王副将对此物记忆犹新,爆炸开来几条人命便没了。
“大人,快趴下!”
心中暗骂之时,右手猛地将傅宗龙微胖的身躯按在身下,随即便趴在他的身上,轰鸣声中失去了全部知觉。
时间在失去知觉的日子里总过的很快,王副将再度攻开眼皮之时,一幅苍老的面容便及时出现在眼前,本已花白的胡须与头发,此刻却已变为银白。
看着自己的双眼却是哪样的慈祥而令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