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躲闪不及,那本书正好摔在他的左脸上,厚重尖锐的书角,刮擦在他的脸皮上,生痛生痛的。
“姐夫!”刘玉怯怯的缩了缩身子,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姐夫,因为他能从一个街头混混,坐上今天这把交椅,全凭有这个当大官的姐夫,不只是他,便是他刘家人,见了戴震这个女婿,都是毕恭毕敬的。
“滚!”戴震气愤的指着他,说道:“你这毛病,再不改改,迟早有一天,我都要连累在你手上!”
刘玉吓得不轻,认识姐夫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气。戴震是一个心机很重的人,不管有什么心事,都隐藏得很深,在家人面前,就算再气愤,他也不会如此失态。
“姐夫,我滚,我这就滚。”刘玉不敢再问为什么,哧溜一声下了地,猫着身子就往门外走去。
“站住!”戴震忽然冷喝道。
刘玉果然就站稳了,缅头谄笑道:“姐夫。”
戴震沉了一会,抓起电话拨了一个内部号码,电话响了几下,就被接起。
戴充臣道:“苏宇同志,赵长城同志在吗?在啊,好,我这就过去。”
苏宇挂了电话,愣了一秒,然后起身,敲门进去,说道:“赵书记,戴书记刚才打电话来,说要过来。”
赵长城刚送郭晓红和何晶雨到家里,才回到办公室坐定,戴震就打电话说要过来,看来戴震已经知道在机场发生的事情了,他过来是个什么意思呢?
“嗯!”赵长城淡淡的应了一声。
苏宇心想·戴震说要过来,赵书记怎么没有一点表示?他也不敢多问,退了出来,没多一会·戴震就过来了,后来还跟着一个鼻青脸肿的青年人。
苏宇起身,喊了一声:“戴书记好!”
戴震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推开赵长城的门走了进去。
赵长城端坐在椅子上,看到戴震和刘玉走进来,并没有起身,而是嘿嘿一笑:“戴书记有事情·叫我过去商量就行了嘛!何必劳烦自己亲自跑过来呢?”
戴震冷哼一声,说道:“赵长城同志,不敢当啊,连我小舅子你都敢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戴书记吗?”
赵长城做作惊讶地道:“戴书记,何出此言哪?你的小舅子?是哪位?我不认识吧?你也从来没给我们做过介绍啊。”
戴震强忍下心头的怒火,说道:“赵长城同志,何必惺惺作态?打了人还不敢承认吗?”
赵长城装作这才看到刘玉的样子·讶道:“咦,这不是在机场戏我朋友然后还想杀我的那个人吗?你怎么在这里?”
戴震一滞。
刚才他确实光火,想把刘玉赶走了事·自己跟赵长城的关系本就紧张,他不想在换届选举的紧要关头,跟赵长城彻底闹僵。可是,当他看到刘玉那畏畏缩缩的样子,他又有些于心不忍。自己小舅子被人打了,真的就这么忍气吞声,屁都不放一个就算了?
刘玉要是回家去跟他姐姐哭诉,他姐姐肯定会打电话来找自己·到时还得出面,一念及此,他就喊住了刘玉,气势汹汹的过来找赵长城理论,心想你赵长城再牛叉,打了我的人·你总要赔个礼道个歉吧?
谁知道一过来,就听到赵长城拿话堵他。
赵长城身为副手,见到自己前来,不但不起身相迎,反而大摇大摆的坐着不动!这搁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戴震的火气腾的就上来了,高声质问道:“赵长城同志,他是我小舅子刘玉!”
赵长城道:“戴书记,失敬了。原来就是你小舅子啊,啊,不,我说错了,原来你小舅子啊——这意思怎么都一个样啊,呵呵,戴书记,我书读得少,这个话不会说啊,见谅。”
戴震道:“赵长城同志,刘玉不就是跟你女朋友说了两句话吗?值得你大动干戈,动手把他打成这个样子?你下手未免也太狠了点吧?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不开我的面子?”
赵长城道:“我也知道打狗看主人的道理,问题是,我事先真不知道这是你的小舅子,我要是知道他是你的小舅子,他就算一点,估计我也能忍下来的——谁会跟一条狗一般见较呢?是吧,戴书记?”
戴震顿时气结!
赵长城道:“嗯,戴书记,你带这个过来,哦,不,带你小舅子过来,是来向我道歉的吧?呵,不必了,既然他是你的小舅子,这个事情,就算了,反正我朋友也没受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我已经安慰了她,她也说过不计较了。”
戴震不怒反笑:“赵长城同志,你真是霸道啊!打了人,还想让我们给你道歉?你受得起吗?今天是你打了人,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赵长城淡淡的道:“给你一个说法?我打了你吗?刘玉,我打了你吗?”
刘玉道:“你司机打了我!”
赵长城呵呵笑道:“戴书记,你听见没有,我的司机和他起了一点冲突,未必你以为,我们两个可以表替仳′们两个来次谈判吧?”
戴震狠狠瞪了刘玉一眼,说道:“不管是你,还是你的司机,这个事情,你都必须负责到底。既然是你司机动的手,这样的同志不再适合在市委小车班工作了,我建议将他开除!”
赵长城冷冷地道:“不可能!”
戴震蜡黄的脸上布满了愠怒,两侧的鬓发斑白而凌乱,额头上隐隐有青筋显露。他心想,我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不要你赔不是,而是开除你的司机,一个小小的司机,在他省委常委眼里,的确是可有可无,说开除就能开除的。
但李多对赵长城的意义,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你有事情冲着我来可以,但要冲着李多去,那就不行了!
“赵长城同志,你的司机打了人,就应该开除出党的队伍!”戴震大手一挥,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赵长城再次坚决的答道:“不可能!戴震同志,打人也分很多种的,战场上打鬼子,那叫爱国英雄,大街上抓,那叫见义勇为,我觉得我的司机不但无过,反而有功,一个打了的英雄,一个保护了自己领导不受侵害的英雄!他不但无罪,反而有功!我觉得应该通报表扬!”
戴震逼视着赵长城,赵长城傲然相对,俊眉星眼,坚长城如铁。
戴震道:“赵长城同志,我想你应该明白,刘玉在我心里的份量,现在我只要求处分一个小小的司机,已经给了你莫大的面子,希望你不要得寸进尺!”
赵长城道:“面子是自己挣得,不需要别人来给。如果你真心爱护你的晚辈,就应该教他学好,而不是一味的护短,那会害了他。说到重要性,嘿嘿,我的司机在我眼里,跟我是同等重要的!他今天打人的举动,我完全认同,你有什么事情,就冲我来吧!我接招就是。”
戴震冷声道:“这个撤职命令我下定了!你这个司机打人犯法,我非辙他的职不可!”
赵长城嘿嘿一笑:“戴震同志,那你就试试看吧!你能辙了他的职,我就真的服了你其实吧,我奉劝你一句,现在这个时候,你不在家里好好为自己谋划,却在为一个激辩,实在是有失水准呢!”
“你什么意思?”戴震心头一震,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没什么意思。”赵长城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要辙李多的职,你尽管去辙。”
戴震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跟赵长城闹僵到如此地步,这个年轻人,虽然有些桀骜不驯,但在工作能力上,确实是一把好手呢,这样的人,他一直有心收归己用,谁想到和解不成,反而日增嫌隙!
今两个人都说出了过火的话头,这样一来,要想再修好,就很难了。
戴震今天发这么大的火气,并不完全是因为刘玉的事情,而是良久以来积聚而成的各种火气和对赵长城的不满,在今天达到了一个爆发的临界点。
他原以为,自己发了这么大的火,却只处罚一个小小的司机,赵长城应该感恩戴德,同时也对他这个一把手表示服服帖帖了吧?谁料赵长城的冷静和反弹,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我就不信了,我连一个小小的司机都撤不了?”戴震冷笑道。
赵长城道:“你是一把手,你想怎么样就怎么吧!”
戴震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他回到办公室,把省委办公厅人事处处长叫了来,直接下达命令:“把赵书记的司机李多给我开了!”
人事处长愣了一下,说道:“戴书记,李多同志不归咱们管啊,我们开不了人家。”
戴震瞪眼道:“什么意思?我还开不了一个司机?”
看到戴震脸色不善,人事处长连声道:“若是普通司机,您就算全给开除了,也是有这个权力的。戴震道:“李多有什么不同了?不就是一个司机吗?”
人事处长道:“李多跟普通司机不同,他的人事档案不归咱们。”
戴震奇道:“有这种事情?一个司机还不归办公厅管?难道他的人事档案在省里?那我也有办法开除他!哼!我给省人事厅打个电话,就不信开除不了他!”
人事处长原不想多嘴,但见戴震气得不轻,便小心翼翼的道:“为什么要开除李多同志?这个同志一直敬业有加,技术也过硬,是个极好的司机呢!若不是因为他是赵书记亲自调过来的人,好几个领导都想借调他用呢!”
戴震道:“李多业务再过硬,但他人品有问题,他居然敢在大街上打人!严重损害到了咱们市委干部的素质和形象!这样的人不开除,还有天理王法吗?”
人事处长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李多同志我虽然接触不久,但这个人很老实,也爱乐于助人,是个好同志呐。”
戴震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冤枉他啰?我犯得着冤枉他一个小司机吗?”
人事处长道:“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戴震沉声道:“那你是个啥子意思?嗯?李多到底是什么来头?我居然开除不了他?”
人事处长看了看门口,这才小声的说道:“李多同志来历不简单呐!亦警亦军,是一个极特殊的部队,深受党和国家领导人信任,负责保卫党政军领导人身安全。”
戴震震惊的摆摆手,说道:“我知道,中南海保镖嘛!”
人事处长点头道:“对对对,就是我们常说的中南海保镖。”
戴震的脸色完全缓和了下来,问道:“李多是那里面的人?人事关系还在?”
人事处长道:“是啊,当初他来上班时,就给我看过相关资料,他现在来这边上班,是属于调用性质。他还跟我说过,他的身份务必保密,除了我自己以外,谁都不可以告诉。今天若不是逼问,我是不敢说出来的,还请替我保密。”
戴震道:“行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人事处长告辞而去。
戴震却不能平静了,李多的身份,让他寝食不安呢!
赵长城何许人?值当中南海保镖给他来开车!
可以想见,赵长城的身份绝对简单不了!
赵长城?赵长城?
戴震坐不住了,起身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的走动,想起刚才赵长城对他说的那番话,这才明白他的深刻用意。
自己确实辙不了李多的职啊!
反过来想,一个连司机都是中南海保镖的人,他会是什么人?赵长城刚才说我这个时候,还在为一个小激辩,不在家里为自己谋划,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难怪他敢用这种态度来对待自己呢!
戴震越想越不对劲,抓起电话,打给刚刚离开的刘玉,说道:“你给我回来!”
刘玉闷声道:“姐夫,又怎么了?我在医院包扎呢!”
戴震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赶紧给我回来!”
刘玉很不高兴的应了一声。刚才在赵长城办公室里,戴震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了,原以为姐夫出马,必定能狠狠惩治一下那个赵长城呢,谁想那个赵长城对姐夫这个一把手爱理不理,还敢顶着干,而姐夫拿他却是无可奈何!最后答应帮忙开除那个黑小子司机,也算是出了一口气吧!
刘玉很快就回到戴震的办公室里,瓮声瓮气地道:“姐夫,那黑炭头开除了没有?”
戴震问道:“什么黑炭头?”
刘玉道:“就是赵长城那个司机啊!”
戴震道:“现在情况不同了,刘玉啊,姐夫平素待你不薄吧?”
刘玉抓了抓头,嘿嘿笑道:“姐夫当然待我不薄,可是,你这么问我,我觉得压力好大耶,有什么事啊?”
戴震道:“待会你跟我去赵书记那边,给赵书记赔礼道歉。”
“给赵长城赔礼道歉?”刘玉用一种看怪兽的眼神看着姐夫,问道:“姐夫,我是不是听错了?今天是他们打了我,你反要我去给他们道歉?你可是省委常委,而赵长城只是一个市委常委,你大了他足足一个台阶呢,你压不住他就算了,还用得着讨好他?”
戴震沉了脸,皱起眉头,刘玉的话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是啊,自己用得着讨好一个市委常委?
可是,赵长城隐约的背景,那模棱两可的话,再次在他耳边响起,他狠狠心,说道:“刘玉,事情的经过我都清楚了,的确是你有错在先,你不该戏人家女朋友嘛,后来你还想行凶打人,这是不对的,今天这个歉,你是必须要去道的!”
“我不去!”刘玉平时嚣张惯了,现在叫他去跟打了他的人低头认错,这口气无论如何咽不下去。
戴震沉声道:“刘玉,你做过什么事情,我心里一清二楚,今天你若不去道歉,将来还有没有机会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只怕还要两说呢!”
刘玉猛的一瞪眼:“姐夫,你这是威胁我吗?我们两个人,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嘿嘿!”
戴震拉下脸来,气急败坏的道:“你这兔崽子,你知不知道,赵长城这个人不简单,他的背景极大!”
刘玉道:“哦,原来如此,难怪姐夫宁可丢我这小舅子的面子,也要讨好他啰!他那个黑司机,你也没能开除成功吧?哼,姐夫,我在江南这么多年,也经营了一些关系,你不敢碰他,我自己找人收拾他!”
戴震道:“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刘玉道:“姐夫,我以前敬你怕你,那是因为你是个人物,但今天你给我的感觉,却让我实在失望得很。看来,人还得靠自己!”
戴震道:“你想做什么?”
刘玉道:“哼,我自己有报复的方式,你就不用管我了,姐夫,你就坐在这办公室里等着看我导演的好戏吧!”
戴震急忙起身,想去拉住刘玉,但刘玉转身就走,摔门而去。
戴震急得不行,连喊了几声,但刘玉根本就不听他的话,径直走了。
“哎呀!这家伙,我会被你害死的!”戴震一拍大腿,赶紧回到桌子边,打电话给老婆,叫她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劝阻住刘玉。
老婆的电话很快就回了过来,说刘玉手机关机,人也不知道在哪里,又连声问出什么事情了?
戴震不想让她跟自己一块着急,平静的说道:“没什么事,我会处理好的。”
他老婆哦了一声,结婚十几年来,戴震就是她的天,是她的地,不管遇到多么难过的坎,戴震都能处理得很好,这一次,她也相信他能处理好,放下电话,就去搓麻将了。
戴震只能在心里祈祷,刘玉这小子啊,千万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出来!
这时,桌上的电话急剧的响起来,这平时听起来悦耳动听的铃声,此刻却感到异常的刺耳。
戴震抓起电话,刚刚喂了一声,里面传来一个沉稳的男音:“请问是戴震同志吗?”
戴震道:“我是,请问哪位?”
对方沉声说道:“戴震同志,我是徐良益……”
戴震听到这句话,脑子里就嗡嗡作响,好像有一个什么东西爆裂开来,紧接着,身体里像被抽走了什么东西一般,摇摇晃晃的,有些站立不稳,耳朵里只传来嗡嗡的声音,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喂,喂,戴震同志,你还在听吗?”徐良益的声音忽然间变得清晰起来。
“我在听,徐主任,你好,请问有什么事情?”
徐良益压抑住不快,再次重复说道:“我率领的一个工作组,已经到达江南,住在吴江宾馆,请你和江南市纪委〖书〗记一起,到我住处来一趟。此事机密,不可外泄。”
戴震镇定心神,应了一声:“好的,徐主任,我这就跟夏坤同志一块过去。”
挂了电话,戴震轻轻抚抹了一下心口,暗道,真是失礼!徐良益下来,难道就一定是调查自己吗?他要是真的调查自己,就不会打电话给我了吧?
疑心生暗鬼呐!戴震如是安慰自己。
戴震并没有慌张,也没有马上打电话质问夏坤,他知道夏坤胆子再大,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抓了刘玉。
事情的矛盾中心点,在上面。
他反而冷静下来了,抽了支烟,然后拨通了一个京城的号码,古板的脸上挤出来一丝笑容,说道:“老首长好,近来身体好吧?好久不见您了,我想去看看您。”
对方说道:“近来尚好,现在江南多事之秋,你不在家里坐镇,跑到京城来做什么?”
戴震道:“这么说,老首长也知道江南的不安宁了?”
对方说道:“我觉得你老稳,也是时候独揽大权,学会分析形势了,所以才没有提前提醒你,赵长城这个人,你不应该视之为敌,他年轻,所求者,不过是一个上升空间,你尽管给他空间和权力,让他去发挥好了,他做出来的成绩再大,也少不了你的一份功劳,你何苦打压他,将他当成敌人呢?你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怎么可能治理好更大的地方?”
戴震的汗水马上就渗了出来,强笑道:“老首长教训得对,是我太过狭隘了,只不知赵长城是何来历?”
“你连他是谁都没搞清楚,就妄自动刀动枪,到头来输在哪里都不知道呢!他是京城李家的第三代子弟。
戴震神情一凛。
“你明白就好。别说是你,便是我家那几个儿孙,也屡屡在他手下吃憋呢!”
“老首长,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请您教我。”
对方沉默了一阵,缓缓说道:“你若能化解这次危机,将来成就不小,若是化解不了。”
“老首长,我现在若去交厚于他,不知道他会不会收手?”
“必要之时弃卒保车!”对方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就挂了电话。
戴震发了一通愣,然后走出办公室,看到丁松坐在外间,便道:“丁松去收拾一下吧!”
他自知刚才有些无名火,对丁松比较过分,但他是领导,丁松是秘书,他明知自己有错,也不可能向丁松道歉。
丁松听到戴震这句略带感情的话,心里的不满马上就飞走了他心想老板心情不好,火气要发泄出来,自己是他的贴身人,他不对自己发更对何人发呢?
戴震背着双手,穿过铁栅门,缓缓向赵长城的办公室里踱过去。
苏宇见到戴震亲自过来了,起身迎上前,说道:“您来找赵书记吧?政府那边有事,他过那边去了。”
戴震哦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走了两步,对跟上来送行的苏宇道:“苏宇同志,赵书记怎么都不带你出门啊?你这个秘书工作是不是没做到位还是怎么了?”
苏宇不解戴震为何忽然有此一问,小心的答道:“赵书记说了,市委这边不能缺人,不然很多同志来到这里就找不到赵书记,所以就留我在这里看守。”
戴震点点头,仲手拍了拍苏宇的肩膀,说道:“好好干跟着赵书记,有前途。对了,苏宇同志,我小舅子被纪委的同志给带走了,你知道吧?”
苏宇当然知道,但他不能说知道便装作刚刚知情的样子,吃惊的道:“有这种事情?”便缄口不言。
戴震还想等着苏宇发表更多看法呢,见他不说话了,便道:“苏宇同志,请你转告赵书记,刘玉抓得好,这个人平素打着我的旗号,作威作福,捅下了不少篓子,我早就想严厉的惩治他了,只是碍着家里人的面子才不敢下手,现在他被规了,请求赵书记千万不要手软,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他一顿。”
苏宇目瞪口呆,心想戴震这是什么意思啊?前次还为了刘玉来跟赵书记大吵一场,今天居然变了性子?
好在苏宇也不是新人了,对官场中这些说反话的套路也很熟悉,再一想,就明白戴震的用意了,便道:“刘玉是市纪委抓走的,赵书记并不知情,他这两天一直忙着制定江南市的农业发展大计和工业振兴规划呢。”
戴震确实在套苏宇的口风,想确定一下,这事情是不是赵长城在背后搞鬼。
苏宇的回答滴水漏,戴震也没有法子,皱着眉头,摆手走了。
赵长城回来后,苏宇把刚才的情况汇报了一遍,自己跟戴震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全告诉了赵长城。
赵长城听后,对他的对答十分满意,笑道:“苏宇,你成熟了不少,嗯,你想不想下去独挡一面?”
苏宇脑袋嘴的一声响,说道:“赵书记,我跟你时间还短,想跟着你多学习学习。”
赵长城呵呵笑道:“学无止境嘛!我现在手里边缺人啊!有一个重要的位置,放别人下去,我又有些不放心。想来想去,觉得你比较合适。”
苏宇道:“我还是想留在赵书记身边呢!”
赵长城道:“你先听我说,我放你出去,确实有些舍不得,现在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秘书人选,但那个工作,又是我十分重视的,必须有一个我信得过的人去看着。”
苏宇见赵长城如此坚持,便问道:“赵书记,不知道是什么工作赵长城道:“农业试点!”
苏宇心里一咯噔,说道:“赵书记,我这个人从小在城市里长大,连稻谷和小麦都分不清楚呢!你叫我去管农业试点,我辛苦一点没事,但要把你的试点工程给搅和了,那我就万死不赎了。”
赵长城哈哈大笑道:“你说得太严重了。世上的圣人贤者,又有哪个人是生来知之者?工业工作我可以亲手抓起来,但农业试点工程,我实在是分不开身,这项工作十分重要,我希望你能帮我挑起这副重担子。”
苏宇实在不想去,一则他对农业的确是七窍通了六窍,尚属一窍不通呢!笑话,学生耕田,能出好成绩?二则农业工作大都是苦力活,日晒雨淋,费力还不讨好,何苦来哉?放着这么好的办公室不坐,跑到田间地头去跟谷物打交道,他不愿意。
可是,赵长城已经说出这样的话来,那自己还有选择吗?除非不当赵长城的秘书,也不当赵长城的朋友了。
如果现在离开,估计赵长城也能帮他安排一个合适的工作岗位,可是那样一来,自己的前程就黯然无光了!
赵长城道:“苏宇啊,我国是一个农业大国,任何领导岗位上的同志,都必须懂一点农业经济,不然,他是玩不转这个权力宝座的!看平常也看新闻吧,哪届国家领导人不关心农业经济的发展?你现在还年轻,趁着这么机会,下去锻炼一番,既积累了基层工作的经验,又学到了农业经济的真本领,这对你今后的发展,是有百利而一害的。”
这话说得语重心长,像是领导的工作安排,又像是长者的说教。
“赵书记,我同意了。”苏宇心想,自己既然没有选择,那就痛快一点,顺从了赵长城的意思吧!“试点在哪里?我什么时候上任?”自己身为赵书记的秘书,连这么重大的试点都不知情,也算是失败了吧?或许自己真的不适合秘书一职?
赵长城满意的点点头,笑道:“试点工作还没有开始呢!你回头给市农业局、市农科院、市农业学校等相关同志打电话,请他们明天下午三点到市政府小会议室里开会,商讨在江南设立农业试点工作的事情。”
“好的,赵书记。”苏宇道:“市里有那么多懂农业经济的人才,赵书记怎么不用他们呢?”
“人才?”赵长城笑道:“如果他们真的是人才,这么多年了,江南的农业经济为什么不见起色呢?苏宇,世界上很多事情,并不是由‘人才,去完成的,而是用心和责任去做好!”
“这个……”苏宇点了点头,无话可说了。
下午,任如打来电话,说刘玉嘴巴很硬,要么不开口,开口只说一句话,就是要找他姐夫戴震说话。
赵长城回答说我去市纪委看看。
要想扳倒戴震,刘玉是一个缺口,只要这个缺口一打开,各种细流就会汇集而来,最终将戴震淹死。
赵长城来到夏坤办公室,问道:“刘玉在哪里?”
夏坤道:“就在审讯室里,专案组的同志正在对他进行疲劳审讯赵长城道:“他什么也没有招?”
夏坤道:“虽然他什么也没有招,但我们从他随身物品里翻找出大量现金和数张银行卡。银行卡已经拿去查账了,如果有明显的大量来历不明财产,我们会动用手段进行冻结。
赵长城道:“辛苦你们纪委的同志了。”
夏坤道:“我们是奉了上级命令行事,都是本职工作,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两人来到审讯室,赵长城看到一间空荡荡的大房子,里面坐了五个人,刘玉单独坐在一边接受审讯,而进门一侧,坐着四个纪委的同志,其中一个人居然是老相识,陆俊同志!
陆俊见到赵长城进来,脸色明显有些尴尬,故意低下头去,怦装未赵长城对他反而没甚感觉,以前那点恩怨,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都已经记不起来了。赵长城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而生活又是五彩缤纷的,何必总拿一些不愉快来惩罚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
陆俊现在是江南市纪委第一纪检室的主任,副处级别。
陆俊身为这次专案组的负责人,他可以不鸟赵长城,但他能不鸟夏坤吗?
他低下头,沉思片刻后,又不得不起身来跟赵长城和夏坤说话。
“夏书记………………赵书记,你们好。”陆俊缓缓起身,说道。
夏坤嗯了一声,问道:“情况怎么样,有进展没有?”
陆俊低声道:“还在紧张的审讯中。”
赵长城察言观色,心想夏坤知道陆俊跟谈红之间的关系了吗?上次叫他去问谈红的,只怕没有问出什么来吧?不然,他们两个能这么和平相处?
刘玉“半躺”在椅子上,伸长了腿,屁股坐在椅子的边缘,脑袋枕在椅背上,用一种很舒服姿态坐着,双眼抬头看天,对赵长城和纪委的人视而不见。
赵长城皱眉道:“就由着他这么胡来?这里可是市纪委审讯室!陆俊同志…你们就是这么审人的?这样能审出什么东西来吗?”
夏坤心想,自己从来没有跟赵长城做过介绍啊,赵长城居然脱口喊出陆俊的名字,讶道:“赵书记…你之前就认识陆俊同志?”
赵长城淡淡的道:“老相识了,在南方省时,我跟他打过交道。”
夏坤哦了一声,心里顿时一沉。
上次赵长城说到谈红的过去,他就留了心。
一个男人,一个掌权的男人,要说对自己女友的过去完全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但夏坤毕竟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包容心还是很大的,尽量不去提过去的事情,把赵长城的话憋在心里,从来没问出口。
今天听到赵长城说跟陆俊认识,再看看陆俊的表情,顿时就明白了世间事就是如此…不捅破,相安无事,一旦捅破…这两人之间的感觉就完全变了。
夏坤再面对陆俊时,虽然极力装作镇定,但还是觉得如鲠在喉,气短。
赵长城看到夏坤的反应,就知道他猜测出来了,说道:“陆俊同志,去衅那个刘玉坐正了!”
陆俊心想,你怎么叫我去做这事情呢?这里不是还有三个低级别的同志吗?
当着三个属下的面被赵长城呼来喝去,陆俊心生不满,但赵长城,夏坤又在身边,他不敢不听从,只得轻声应了…走了过去。
陆俊对赵长城的感情是复杂的,他恨赵长城,又怕赵长城,更多的是嫉妒赵长城。在南方省时,左晓霞明显偏向赵长城的好感,就让陆俊受不了,而赵长城快速的升职,更让他妒火中烧!
可是,谁叫他家道中落了呢!父亲因病休退后,回到了江南养老,自己也跟着回到江南工作,这个副处级职位,是父亲病退后替自己争取的最好职位了,可能也是他老人家所能争取的最后一次职位了吧?今后的路,就要靠自己去走了!
官场是个势利场,在位千般好,一退万事休。
他早就知道赵长城来到,但他不敢去找赵长城,也有意的躲避赵长城,他对赵长城的不满和妒恨,只能深埋在心底,躲在暗处,看着赵长城办成了酒博会,又兼了常务副市长一职,一路顺风。
“坐正了!”陆俊狠狠一脚踹了过去,踢在刘玉的膝盖处,似乎要把心头的愤恨全发泄在这一脚里。
“哎唷!杀人了啊!”刘玉杀猪一般的大喊大叫,跳将起来,指着陆俊怒道:“你想做什么?我现在只是嫌犯,你们凭什么这么对待我?”
“装什么装,坐正了,你当还在你家里呢!这里可是市纪委的审讯室,端正态度,赵长城同志在那边看着你呢!”陆俊知道刘玉的身份,有意将战火向赵长城身上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