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凛的寒冬带来了冰寒的气息,却也由此带来的暗中涌动着的春日的气息。对于云荒上的普通百姓来说,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恐怕就是过年了吧。
时近年关,在以往的南柯小镇各家各户总是会准备好各种各样的吃食,然后将门口钉上用上了年月的桃树做成的桃符。有些大富大贵之家,桃符都是有了数百年岁数的桃树做成的,更是请了大城市里最有名望的书法圣手亲自书写而成。每到这个时候,无论是有钱还是没钱的人家都会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上一顿热气腾腾和和美美的团圆饭,这就是对于生活的最美好的希冀。
对于成歌这些少年们来说,每年的这个时候总会是最开心的时候,他们总是可以吃到很多平时根本吃不到的吃食,更可以得到长辈或者父母给的压岁钱。小孩子自然不知道这是长辈们对于少年们的祝愿,愿他们在来年被妖祟所迷,对于小孩子们来说就是获得了一大笔自己可以支配的零用钱,自然会天天盼望着过年。
成歌记得在南柯镇的时候,每年掌柜的和老板娘都会各自给自己包一个大大的红包,然后仔细的叮嘱自己在晚上守岁的时候一定要把它压在枕头下睡觉。现在想想觉得当时的那种感觉是那么的奇妙,或许真的是等到离家的时候更能够体会到家的可贵,更何况现在连家都没有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本来已经冲淡了这些少年不少对于家的思念,但是逢年过节总是最触动人心的时候。这些少年虽然已经在修行的路上走了很远,但是他们始终还只是十四五岁的孩子,哪儿能不思家啊?
自从前几日那黑袍人在所有人的面前说了那几句话之后,整个秘营就像是炸了锅一样。这几日成歌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各种各样的眼神环绕着,有炽热的,有羡慕的,有怜悯的,若不是这几日都是成歌一行六人都在一起的话,估计早就会有人找各种各样的由头跟成歌大战在一起了。
不过今日不知道怎的,本来已经暗流汹涌的秘营在今日忽然偃旗息鼓风平浪静了,或许是真的是今日是年关的缘故吧。不过今日在那些黑袍人看来却没有任何的特别,依旧安排这些少年们进行如同往日一样的晨练然后晨读,接着就是自行下山修炼。而一路下山的少年们都努力的克制了自己心中的战意和火热,安安稳稳和和气气地走完这狭窄崎岖的山路。
这一日,山中无一起争斗。
按照云荒的习俗,这过年的时候总该是要吃饺子的,成歌几人早早的就做好了准备,从那琐事阁中取到了面粉和一应的调料,准备自己动手做上一桌丰盛的团圆饭。
年夜饭怎么能少得了鱼,从那小潭中取了两条最大的足足十数斤的大白鱼,这“大余”才能配得上几人辛辛苦苦所做的年夜饭。
虽在秘营中挣扎求存,但是能吃上大鱼,怎么着也要来年有“大余”,必有余福。
六人也都没闲着,各自忙活开了,林中所有的时鲜和野味野兽算是都遭了秧,各种鲜嫩的食材被几人源源不断的送到正在主厨的杨欢的手中,然后变成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味珍馐。成歌在一旁料理自己亲手从那潭中取出的两条大白鱼,仔细清除尽那鱼身上的鳞片,然后去腮腌制除腥,动作流畅至极。
在一旁做菜的杨欢骂道:“老大看你料理这两条鱼如此的流畅,还真是不相信你在厨艺上没有天赋。”
成歌无奈道:“卖酒的,我跟你说我这么快的手法完全是以前给我们家掌柜的打下手,在加上这几个月来每日数万次不间断的挥剑练出来的。”突然猛地一拍脑袋,接着道:“你还真别说,我也是不是一道菜都不会做,今儿给你来一道让你拍手叫绝的美味。”
杨欢有些不以为然:“你要是有这一手,你还不是早就露出来了?还能等到今天?我才不信。”
成歌也不以为意,自顾自的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将其中一条鱼交给杨欢让他做那美味的鱼羹,至于剩下的一条鱼就被成歌用来做自己唯一的一道拿手的美味了。
成歌并指如剑,灵力运转在手上形成了一把无形的锋锐无匹的剑,落剑如雨并不曾有丝毫的停歇和间隔。鱼头被一剑切下之后,绚丽的一幕顿时在所有人的眼前展开。
随着成歌的手每一次的落下,都会有一片纤薄如纸晶莹透亮的鱼片从成歌的手上散开,如同渐次开放的花瓣。成歌速度快到了极点,成剑指的右手在挥舞间连成了一道幕墙,只有翻飞的鱼片在手中舞动。这一切是多么的美妙,如同春日里草尖上落下的点点露珠,如同蝴蝶在花丛中翩然飞舞,接着淋上早已经调好的酱汁,最终在成歌抬起右手的那一刹那一朵雪白晶莹的花悄然绽放。
阳光下,绽放的花灿烂晶莹,这一刻美得让人觉得有些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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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夕阳下的小镇洋溢着过年的喜庆。一个满头花白头发的中年人默默地站在家门口,身形有些佝偻,任凭夕阳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旁边刚刚换上的桃符仿佛也不能冲淡这人的哀伤。
背后的厅堂中早已经摆上了丰盛的筵席,这人依旧还是站在门口,没有丝毫想要挪动步子的意思。背后一个面容憔悴的夫人有些心碎地看着那中年人,缓步走上前去:“老爷,年夜饭已经摆好了,进来吃吧。”
仿佛苍老了十岁的那个中年人摆了摆手手:“政儿都已经不在家了,这团圆饭还叫哪门子的团圆饭啊。”
那夫人泪眼婆娑:“老爷,我们只有政儿一个孩子,你当我不难受吗?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宁愿被抓走的是我啊。老爷,你可是一家之主啊,你要是倒下了叫我们可怎么办啊?”
那中年人叹了一口气,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在镇子的一面,一棵早已经落光了满树的叶子的枫树在夕阳下显得那么的落寞和寂寥。
周围荒冢已经长满了稀疏的枯草,一派哀伤。
在更远的远方,一处处于城郊的酒坊中,一对夫妻静默无言,男人拿着年前最后出炉的一壶烈酒倒入口中,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这酒的苦涩和辛辣。而一旁的妇人早已经是泪流满面,相顾无言。
在这一天,云荒之上不知道由多少这样的家庭有多少的父母肝肠寸断,中年失子之痛锥心刺骨。
秘营中成歌几人经过了半天的忙活,终于将一桌的美味佳肴放到了桌上。等到众人都坐定,才一一揭开了每一道菜的盖子,诱人的香味在屋子里飘散,让人不由得食指大动。不过等到真正的开始动手的时候,却没有人能够哪怕动一下筷子。看着满桌的珍馐美味,每一个人却又觉得索然无味。
年少时总是觉得父母管的太宽,天天想着要是哪一天能够走得足够远,远得能够离开父母的管教才好。等到成长之后,有些时候又希望父母能够跟在自己的身边,或许此刻正在经历的难题他们就能够给出解答。
而这些离家的少年仿佛就在这一刹那成熟了,心里都有了牵挂。那鱼羹还是当日那样的香浓有人,但是所有人都看着渐渐升腾起然后再慢慢凝结的水汽怔怔地愣着,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离家之后才懂得思家。
成歌忽然起身,转身走进他那间很少入住的房内,推开门然后走进去。屋内弥漫着檀香的味道,有些孤寂和冷清。
在大堂的正中间的供桌上赫然摆着两座灵牌,上面两个触目惊心的名字:祖济苍、张清。成歌在这一刹那眼睛就已经红了,泪花儿在眼眶中打着转儿,成歌强忍着没让它留下来。
双唇哆哆嗦嗦地说道:“掌柜的,老板娘,你们也不希望我在你们面前哭哭啼啼的吧?话说你们今年的压岁钱还没给我呢。老板娘,你一直都是那么的小气,该不会今年想要赖账了吧?”
说到这,再也止不住眼泪,顷刻间泪如雨下。
良久之后,成歌从桌边抽出一束香,用灵力在香头上一捻,火星四溅然后青烟缭绕。恭恭敬敬的对着两人的灵牌行了三礼,然后将手中的香插进香炉中。
转身离开,满屋孤烟袅袅。
等到成歌再次走到桌上的时候,已经擦干了泪水,只是眼眶依旧有些泛红。看到桌上的菜都未曾动过任何一点,也有些愕然。杨欢看到成歌进来之后,带着关切的问道:“老大,你没事儿吧?”
成歌声音有些嘶哑,冲着杨欢摆摆手,却在恍然一瞥间看到杨欢的眼底也有些泛红,顿时了然。仔细看看桌上的这些兄弟们,成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心思最细腻的宋尘早已经哭得稀里哗啦的,把一直跟着他的小蛟龙也给哭懵了,乌溜溜的大眼睛里也泛着泪花,而一向是豪爽豁达的楚狂陌也有些常日里难以见到的低沉,别的人更不用说了,或多或少都有些红了眼眶。
成歌张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一袭锦衣的严少卿在今日里也有些压抑破天荒的来找这些原来一起并肩战斗过的兄弟蹭口酒喝。一见这满屋子的人都哭得稀里哗啦的阵势,也是有些懵了。正在感伤的众人也是闹了一个大红脸,尴尬无比。
成歌见状,连忙用嘶哑的嗓子打了个哈哈:“我说那买酒的,你快把你珍藏的酒拿过来。你看这烟这么烈都把大家熏得不行了,你要是早喝着酒了不就没这回事儿了吧。快去。”
严少卿也不去揭穿,毕竟他自己也是同样的感受,这也算是矮子不说别人短。
随着烈酒的到来,屋中的火炉再次燃起熊熊的烈火,鱼羹的热气再次蒸腾起来,这才算是有了年关热闹的味道。
这一日,秘营中悲喜交加,年味儿如火。
年,思念;关,关住。
年关,关不住的思念。
昨天元宵节,有些事情,没有来得及更新,希望大家能够理解。说一声迟到的元宵节快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