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午开始成歌就一直蹲在离云中酌的门口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嘴角不住的抖动,隔近了才听清楚成歌好像是在碎碎念地骂人。
有几个跟成歌相熟的小厮开始时还专门过去安慰一下成歌,被成歌一翻白眼之后,怏怏地跑回酒楼中,到了最后只剩下成歌一个人还蹲在原地皱着眉头了。
作为众小厮中的头儿,吕泽站在云中酌的门口带着怜悯的神色看着萎靡不振的成歌,心中暗暗的庆幸,要是今天不是成歌帮着自己挡住了这一劫,说不定现在吃瓜落的就是自己了。心里暗暗盘算着,是不是今天散工以后请成歌喝顿酒,以后多帮衬帮衬他?
成歌心中一直很堵,不为别的就为自己半个月的份例,每次一想到这,成歌就觉得白花花的银子从自己的面前消失,心疼不已。每次想一遍自己的银子,成歌想把少女抓过来狠狠揍一顿的欲望就更加的强烈,管她是不是什么仙子,害得自己连饭都没有吃的了,就该教训。
想起今天早上的遭遇,成歌就一阵气闷。沈姓少女从窗口中翩然离开的时候,只留下成歌在青浦阁内无奈的直翻白眼,又不敢施展修为去追那少女,只能徒呼奈何。接下来就是让成歌头皮发麻的事情了,一直为人和煦的刘管事在成歌犯了这么大的错误之后,就揪着成歌的耳朵到后院中,差点让成歌卷铺盖走人了。本来和善的脸色转瞬之间就变得疾声厉色,仿佛那被吃掉的一顿霸王餐就是自己的心头肉,恨不得把成歌卖了去抵债。若不是碰巧路过后院的齐易心出声帮助成歌的话,成歌恐怕是真的要被愤怒的刘管事给狠狠的收拾一顿。最后成歌还是被罚没了半个月的月钱,才被放过。
在整个过程中,成歌没有说一句话。以成歌的修为自然对面前上窜下跳的刘管事没有放在眼里,成歌只是对世间的人情冷暖有些看不透,成歌虽然从小在市井之中看过了太多的世态炎凉,但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的时候,自己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成歌有些想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在展现出自己的溜菜单以及和黄老的关系的时候刘管事会那么的热络,但是现在就为了这么一顿错不在自己的霸王餐就恨不得将自己给活撕了,翻脸的速度为什么会这么快。成歌之感觉有些心寒,以前也在南柯镇的小客栈中做跑堂,但是那给自己的只是家一般的感觉,而不是现在这样的生冷和剥离。
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认真的回想着刚刚的一幕,除开刘管事的变脸之外,齐易心的行为也有些让成歌捉摸不透。按道理来说,在伊庐城中身份尊贵的齐易心怎么也不该去后院这种仆役们呆的地方,而且还“恰巧”碰见了刘管事教训自己,还“碰巧”的帮自己解围了,让成歌怎么想都想不透。
特别是齐易心在最后离开的时候,嘴角露出的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让成歌总感觉有些被算计了的感觉。
在成歌蹲在离云中酌不远处的街角思虑的时候,一个猥琐的身影鬼鬼祟祟地靠近了成歌。
“喂,这位俊哥儿,看你命宫晦暗,一定是前程坎坷。让小道给你算一卦?”一道突兀的声音出现在成歌的耳边,好悬没把成歌吓得一下子趴在地上去。
成歌将头硬生生的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抬起,对上了一张脸,差点让好不容易没趴下的身体真的趴在了地上。不是成歌太过脆弱,而是这张脸确实有些诡异。
一张脸就好像是被拉长过一样,看起来倒是跟马脸有些相像,一双细小的眼睛骨碌碌的乱转不时射出一阵精光,看得成歌一颤一颤的。鼻子和嘴倒还长得比较周正,但是比较滑稽的是在下巴上海贴着一块膏药,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看起来顶多三十多岁的模样,就算是称老道也不为过了,非要自称小道,这让成歌有些啼笑皆非。
成歌看着这张就算是万人中也难得一见的面相,一下子乐了,早上心头上的阴霾也渐渐的消散而去。不再蹲在地上,索性一下子坐在地上,正对着面前的这张脸。
随手从旁边青石墙上长出的狗尾巴草上抽了一根草根叼在嘴上,半眯着眼睛这才开口道:“哟,感情是位高人呐,请您给小子看看呗。”成歌反正今天也不打算上工了,有人能陪着自己唠唠嗑消磨时间倒也不错。
那道人看成歌送了口,倒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将手中写着“仙人指路”的黑白幡子直接就扔在地上,然后一个屁蹲儿直接坐在上面了。看得成歌眼角抽抽,你丫的骗人也他娘的认真的,哪儿有算命先生坐着自己的招牌的。
成歌将含在最终的狗尾巴草用嘴唇抿了抿,看着狗尾巴草抖了两下之后才开口道:“敢问道长如何称呼?”
“人送称号周半仙儿,不过还是习惯别人称呼俗家的名号,周三爷。”道人摸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干笑着说道。
“周三爷啊,听您说小子我命宫晦暗,前程坎坷,这话怎么说?”成歌看着调侃的意味说道。
“俊哥儿,你这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定是三世仙缘之相啊。也就是说从您到您孙子辈,一定会有人能拜得仙人为师,得证长生大道。”
“哦?还有这说道?不是说一入仙门,命轮改,三爷您怎么看出我有三世仙缘之相的?”当成歌听到了相师和堪舆师骗人的口语“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就知道了面前这家伙一定是骗子,哪儿有在大街上随便拉个人就说别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
“哟,看来小哥你也是对我堪舆相师精深之人,啧啧啧,不简单呐。不过小哥你只说对了一半,一般人是看不出来有仙缘之人的命轮,不过我可不是一般人。”
“怎么个不一般法?”
“在下人称周半仙儿,自然能够看出来别人看不出来的地方。”说到自己的名号,道士的脸上又出现一抹傲然之色。
“那要是看不出来怎么办?”
“要是看不出来,就当是与小哥说笑,在下分文不取。”
“当真?”成歌咬着狗尾巴草,一脸惊讶的看着道士。
“当真。那要是小道侥幸猜中一二了呢?”道士将自己那张脸往前凑了凑,让成歌不自觉抖了抖身体,实在是太渗人了。
“家中老父教训小子说要待人以诚,你要是算对了,小子身上所有的银钱都归你了。”成歌一脸诚恳的说道,憨实得如同村里的少年一样。
“那我们就先看看俊哥儿你的命宫晦暗,看俊哥你印堂发黑,在今天的运程极低,一定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看你上停有黑气相迫,必定是在今日遇到了破财之事。两颊有桃红,而且破财之事必定与桃花有关,不知在下说的对否?”周三爷捻着并不存在的胡须,高深的说道。
“三爷,您说的太对了,今天早上我爹让我取过在云中酌做工的月钱,好给我说上一门亲事。可没成想被小子给弄丢了,唉!”成歌一惊,嘴上的狗尾巴草也落在地上,“诚恳”的跟周半仙儿说道。
“小子,莫忧,莫忧,有小道在保准让你找回失落的银子。”周三爷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继续作捻须状,高深莫测!
“仙人呐!”成歌“声泪俱下”,哽咽道“老父教训待人以诚,小子今天身上带了三个铜板,一定全部交给道长,以全道长相助的高义!”
周三爷捻须的动作一下子停在当场,面色一僵。扭过头来跟成歌对视,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精光,就好像是狼和狈的相遇。
成歌看着吃瘪的周三爷,呼的一下窜起,从怀中掏出三颗铜板放在刚刚蹲坐的地方,然后大笑着朝远处的街巷跑去,心中的苦闷和阴霾都在这一刻散尽。
周三爷僵硬的面色慢慢的回转,嘴边浮现了一丝诡秘的笑意,轻声笑道:“成歌,今天不光是为桃花舍财,而且还会遇到小人当道。”声音微不可查,只随着轻风消散在天地间。
此刻成歌所报的名号,叫黄歌。
而成歌除了对黄老说过真正的名号之外,其余无一人知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