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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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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荣行凑得并没有特别近,只是为了让关捷能听到。

关捷感觉到了热气, 但是并不痒, 肢体上也就没有躲闪, 只是立刻仰头去看他。

只是路荣行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为了方便按弦,他眼下在关捷的正后方,正弯着腰在做友情提示。

而关捷听完的第一反应不是好,而是想笑。

他本来就没什么音准可言,加上有点小紧张, 又没有抬过头,一心一意只想干完这首歌, 没有余地留给x数, 并不太清楚自己弹得怎么样。

可路荣行突然伸出援手,关捷登时就有谱了, 感觉自己大概是弹得非常垃圾,以至于琴老板受不了, 忍不住出来救场了。

然而站在路荣行的角度, 其实没有这么夸张。

他轻易不会瞧不起谁, 也没觉得关捷弹的不堪入耳,因为任谁练个十年八载,都会有他这个水平,路荣行没什么好得意的。

他就是看关捷的手指越绷越紧,琴弦却越按越轻,力道全拗在指头上, 这样容易抽筋。

退一步说,关捷这个鸭子,也是被他赶上架的,路荣行有给他殿后的义务。

被殿的关捷却不了解他的苦心,心里想着受不了就放过他吧。

毕竟他刚刚那一下心狠手辣,按得关捷还怪疼的。

不过手上疼,关捷脸上又浮起了发自内心的愉快,因为从下一刻起,他不仅光弹不按弦,水平还将得到质的飞跃。

这就是大佬带飞的剧本,关捷有点窘迫地乐道:“好,我撤了啊。”

“撤吧,”路荣行说着直起腰,同时拱起手腕,让手心和关捷的手背之间拉出了一点空隙。

关捷就着这点空隙,蹭着他的手将左手顺琴溜了下去,改为抱着琵琶的大肚子。

就是他左手在让,右手却还在弹,滑动的手挡住了路荣行的动作,使得对方的按弦手下来的迟了片刻,这样声音要是直接出来,会成剁成一截明显带拐的“铛昂”。

关捷喜欢听这种突兀出戏的怪声响,觉得有趣好玩,以前为了“铛昂”,还剌断过路荣行的一根老弦。

路荣行却受不了这种动静,赶紧手腕揉颤,用一个快揉把拐点弱化了。

关捷不用瞎子摸象似的摸弦,自己也成了半个观众,余光瞥见他的手指在琴头上颤,心里就想他这个手指怎么能这么灵活,晃悠跟个蝴蝶翅膀似的,分明是男人的手,却又能让人觉得轻柔,反正挺奇妙的。

两人换手的瞬间,四周响起了一阵呼声。

鉴于交接还算顺利,大家误会成他们一开始就是这么准备的,以至于被这个一人出一只手的合作模式给惊了一下,议论声霎时此起彼伏,在喧闹的大背景里若隐若现。

“还能这样啊,难度不够、花样来凑是吗?”

“哈哈哈可能是吧,他们还蛮有默契的。”

“要是一开始就这么弹就好了,站着的那个弹得好听。”

“那肯定,明显不是一个水平。”

……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男生弹琵琶。”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人弹琵琶。”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琵琶。”

“你们三个真是够了!”

……

“板凳上那个谁啊?跟路荣行关系好像挺好的。”

“那能不好吗,那是他发小。”

“难怪,我就说他对他怎么那么和气呢。”

“还好吧?他平时也挺和气的。”

“怎么说呢,啧,不一样……”

关捷还有点想听到底哪里不一样,那人的说话声却被喧嚣淹没了。

不过有了路荣行的加入,跑到爪哇国的调子总算是被拉了回来,而由于节奏简单,路荣行还上了不少指法,往旋律里灌注了一些变化。

关捷负责的部分就没什么难度了,只需要用左手扶着琴,右手以1/4拍的匀速拨弦就行。

这些突如其来的提升毋庸置疑,都是琴老板的功劳。

关捷体会了几秒这个陡然好听了一大截的旋律,在路荣行按弦时借由琴身递来的微微摇动里,心里模糊地产生了一些成就和崇拜感。

他们一直离彼此都太近了,近到一切都成了习惯,但一如此刻,成长总会为他们添上更耀眼的光环,让彼此慢慢照见。

新年好的节奏一点一滴从指下流出,少数的人在低声吟唱,在关捷爬进来的那个窗口的旁边,低度反光的玻璃上映着少年或站或坐的侧影。

关捷并脚踩着板凳,低头抱着琴,路荣行站在他背后,往前倾着身体和头,在盯他拨弦的手指头,两人离得很近,差不多是身前身后地贴在一起。

这个画面确实有点亲密,要是换成男女,这会儿不单纯估计已经满天飞了,但男生给人的想象空间要少一点,因此在普通人眼里还算平常,到了有心人眼中却也耐人寻味。

刘谙坐在被搬到贴墙的桌子上,看向他们的眼神里,有一抹微不可察的好奇。

刘白的性向让她对男生之间超过友情的异状非常敏锐,可她看不出来,这两个家伙到底有没有问题。

他们很奇怪,周六周日焦不离孟,刘谙只要看见路荣行,旁边必定跟着关捷,但平时上课他们却又各是各,给人的感觉很亲密,但又不够流氓和色.情。

情字上头的无论男女,都没有他们这么干净直接的眼神,反正刘谙是没见过这种氛围的兄弟情,可能是她见识太少了吧。

想完她看了下手表,发现时间不早,打算等这俩表演完了就走。

刚刚刘白给她发消息了,说是他们食堂在包饺子,让她过去讨个彩头。刘谙不怎么稀罕彩头,但她觉得后面的晚会应该很枯燥,不想看了。

在她等着结束的过程里,短暂的英国儿歌迅速欺近了尾声。

关捷意识到一曲终了,勾下最后一个音的瞬间,突然仰头看了下路荣行。

路荣行的头悬在他的左肩上方,等关捷拨完弦,他也压完了最后一个音,但他回神比关捷慢一拍。

因为关捷的最后一个节拍没按够,路荣行受水准连累,总是有些强迫症,最后用左手的小指一次搔过4根弦,补了一串既碎且快的连弹。

忙完这手,周围有点热烈地鼓起了掌,掌声多半是送给他的,关捷差不多是他附带的。

何维笑率先移开话筒,去调动和炒弄气氛了,路荣行这才回过神,视线一动,猛然跟关捷对上了。

关捷看他他在忙,刚准备收起下巴他又看过来了。

两人顷刻四目相交,关捷从这个角度,见他眼里有抹星点似的亮光,红光里的眉眼深邃,脸上仿佛有一排男女通杀的无形大字:帅死人不偿命——

虽然没有看见他弹琴,但路荣行刚刚给他打辅助了,关捷在自己突然提升的琴艺里感受到了他的帅点。他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看路荣行的眼神,跟外面那些目光灼灼的女孩大同小异。

关捷笑道:“新年好啊助手。”

路荣行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屈起左腿撞了一下他的后腰,示意他起来跟自己一起开溜:“大师你也好。”

关大师抱着他的琵琶站起来,因为贡献微末,对别人总是心虚,可对他无所谓,恬不知耻地跟他扯皮:“不敢当不敢当。”

路荣行看他“当”得挺投入,揶揄道:“大师对我们这个处、男秀,有什么评价没有?”

关捷觉得他真是问世间氰为何物的那个有毒,被处男笑得破了功,表情跟台词不太和谐地说:“有,评价就是终于解脱了。”

路荣行明明没他这么煎熬,却满口胡扯:“现在能理解我不想弹的心情了吧?”

关捷狐疑地看了他两眼,虽然没信,但还是说:“理解理解,我错了,我以后不起你的哄了。”

路荣行接过琴,一点都不兄弟情深地说:“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关捷忍着笑故技重施:“信吧,骗你是狗。”

路荣行:“好,我知道你是狗了。”

适逢何维笑在忽悠同学们用掌声感谢他们的“精彩”表演,关捷得去致谢,没时间跟他鬼扯,只好抓紧时间在他背后抽了一巴掌,是狗也不生气地说:“日你。”

路荣行没理他,接过何维笑的话筒说了声谢谢,接着把它传给了关捷,接着抱琴从同学那儿借道,将琵琶收进了盒子里。

关捷汗颜万分地跟着谢完,完全枉顾了胡新意的招手,转身就蹲到了路荣行旁边,问道:“你去不去别的班看晚会?”

晚会上人多光暗,琴在这儿路荣行哪儿都去不了,他说:“不去,我去琴室放琴。”

关捷顺手去摸瓜子,摸出来之后突然反应过来,说:“我刚吃瓜子了,手上全是灰,你记得擦一下弦,免得过几天锈了。”

他就是不说,路荣行隔两天也会擦一下,因为他自己手上也有油脂,他“嗯”了一声,想起今天是个节日,边撕胶带边说:“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进来的时候给你带。”

关捷今晚乱七八糟的没少吃,瓜子、辣条全是上火的咸东西,想了想说:“卖米糕的要是在外面,你给我带个米……算了,我跟你一起去,我在校门口等你。”

路荣行记得自己刚刚好像看见胡新意了:“胡新意愿意去吗?”

关捷太了解他的塑料同桌了,笃定地说:“赌5毛钱,他肯定已经不在外面了。”

路荣行是个大赌小赌都不沾的好学生,但又不想伤感情,慷慨道:“不赌,给你5毛。”

5毛都买不到一个米糕,关捷没要,跟着他从围观者散掉不少的3班门口走过,料事如神地发现胡新意果然不见了。

两人下了教学楼,热闹像是陡然被抛在了身后,校园里并没有元旦的气氛,只有一些情侣大摇大摆地在路上散步。

关捷不经意看了几眼,发现路过身边的5对里,就有4对手牵着手。

不过这时候,他还并不羡慕那些人,因为他忙着嗑瓜子。

路荣行背着琴进来的时候跟门卫打过招呼,说晚上还会出去一趟,这会儿他在出入薄上写了名字和班级,轻易就出去了。

关捷出不去,混进聚了好几个大爷大妈的门卫值班室里,坐在板凳上一边等人,一边听到了一个林原的小道消息,不知真假。

“不是我说这些学生啊,太没良心了。爸妈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养大,结果在学校谈个恋爱,失恋了,药水一灌,过去了,唉。”

“听说还是个独生子呢,这爹妈不得伤心死。”

“那可不,养个孩子哪是容易的,哎,都是讨命的爷爷,没一个省油的灯……”

关捷好好地烤着小太阳,不料祸从天降,坐他斜对面打毛线的大妈感慨到一半,突然发现了这儿好像就有一盏灯,立刻“诶”了一声,唤上他说:“我说你这个学生,没有在学校谈恋爱,处对象什么的吧?”

关捷连个包甜那种级别的女同学都没有,连忙摇了下头。

大妈看他挺乖的,语重心长地说:“这是对的,收着心,好好考大学,等考上大学了再去谈嘛。大学可大了,漂亮的姑娘也多,到时候你都爱不过来。”

关捷感觉这画风和院里的叶大妈神似,应对经验丰富,说什么点头就行了。

他这边点了两下,门外突然有人扣了三声,关捷抬眼看去,隔着水汽和玻璃,看见了路荣行的轮廓。

他谢过大妈大爷们,站起来拧开门出去了,然后从外面推上了门。

路荣行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白色塑料袋,递了过去:“什么爱不过来?”

米糕还是中等热,不吃很快就冷了,关捷剥开塑料袋,上嘴就咬了一口,含糊地说:“大学里的漂亮姑娘爱不过来。”

路荣行心想好几年以后的事,等他们考上大学再说吧,不过提到考大学,他就想起了关捷的竞赛,关心道:“你们预初成绩下来了吗?”

关捷咬到了一颗红枣,鼓动着腮帮子暗戳戳地拿牙齿和舌头剔核,闻言停下来说:“还没,教练说就这几天了,现在还只能查到学校,查不到个人成绩。”

路荣行点了下头,跟他一起回教学楼里避风去了。

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第二天关捷在本班上课,课间看到大佬出现在了教室外面,目标很明显,就是找他的。

“成绩出来了,加上高二高三的,三等以上一共有27个人,我一等,你二等。”

关捷不跟他比,要求很低,能拿到下一场的准考证就行,二等已然超出了他的预期,大佬前脚一走,他后脚就蹿向了教一。

这可能不算什么成就,但他有种迫不及待,想让路荣行知道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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