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姒整个人晕晕沉沉,也只是随口一问,根本没有在意陈四郎说了什么话。
过了一会,她低声说道:“我想见谢琅的母亲一面,可以吗?”
陈四郎温柔地看着她,轻声回道:“我马上让人去问一问。”说到这里,他又安抚了姬姒几句,便慢步关上房门踱了出来。
看到他出现,散在院落里的几个部曲走了过来,一部曲低声说道:“四郎,家族派人来了,他们要你带着范家小姑去一趟。”
陈四郎却是负着手,他恩了一声后,微笑地望着远方寻思起来。
过了一会,陈四郎说道:“这里有一些事要你们去做。”等到几个部曲散去后,一个管事来到陈四郎身后,他朝陈四郎看了一眼,低头说道:“郎君这是真心想娶姬氏了?”转眼那管事又道:“便是姬氏有了谢琅的孩子郎君也……”
不等他说完,负着手的陈四郎悠悠然地说道:“老五,你知道么?那一年姬越刚显示神通不久,我曾经与他遇上过。”
他望着远方,以一种感慨的口气轻声说道:“那时的姬姒,冷漠而倨傲,偏那眼神像钩子一样,让人见了总有一种风流的感觉。当时我就想啊,这是一个可以与我们比肩的强大美貌郎君。”说到这里,陈四郎低低笑了起来,他温柔又道:“可是你瞧,那么一个强大倨傲又神秘的男人,居然有了致命的弱点:他成了女人了。你想想,这一生要是能把姬越那么强大的人压在身下,让她为你生儿育女,那种滋味岂不难言难画?你去看外面那些四处堵人的郎君,他们啊,个个都是与我一样的想法。”
转眼他又说道:“我这一生遇到这么一个人,又有机会据为己有,要是随便撒了手,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当天下午,姬姒便听到陈四郎回报,说是谢琅的母亲不愿意见她!
无可奈何之下,姬姒又想见到谢王氏,可得到的消息依然是拒绝。
见不到谢氏的人,姬姒便想见孙浮等人,可陈四郎带她在外面转了一圈,还没有靠近那些宅子,她便瞅到了外面那些人山人海的盯梢者。她远远看到秦小木,还没有开口叫唤,便又看到了跟在秦小木后面的那一大串跟梢者。这一下,姬姒彻底打消主意了。
折腾了一天,回到宅院时,姬姒先是吐了个天翻地覆,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来,她浑浑沉沉的大脑,已根本想不出法子来了。
幸好,也不知陈四郎用了什么法子,竟是缓了她这个“范家表妹”回颍川陈氏审问一事,说是过个三天再去。当然,这事对于姬姒来说,根本就没有必要在意。
转眼,第二天到了。
陈四郎很早就过来了,一踏入院落,他便温声问道:“范妹妹可有醒来?”
一婢女马上回道:“表小姑早就醒来了。她正在书房里看书呢。”
姬氏在书房里看书?陈四郎有点不敢相信她居然有这个心情,脚步一提便朝书房走去。
他刚推开书房的门,便看到胡装俊美的姬越,正苍白着一张脸,身子挺得笔直的像株白杨树一样,握着一卷书简在翻看。
这是陈四郎第一次清楚地看到姬姒变成了姬越!
他先是一怔,转眼双眼中闪过一抹欣喜,再然后,他瞬也不瞬地打量着前面长身玉立的美貌郎君,心下真是好生满意。
就在这时,姬姒也看到陈四郎了,她慢慢放下书卷,说道:“四郎来了?怎么不进来?”
陈四郎清醒过来,他唇角挂起一抹温和的笑,大步走了进去。
来到姬姒身侧,他担忧地看了一眼她的脸色,陈四郎说道:“身子可大好了?”
姬姒摇头,她低声说道:“一时还倒不了。”说到这里,她慢慢坐回榻上,以一种端正的,雍容的姿势坐好后,姬姒对着对面傻站的陈四郎说道:“四郎请坐。”
等陈四郎坐下后,她提起一侧的茶壶,给自己和他都倒了一盅茶。姬姒拿出手帕捂了捂嘴,垂眸说道:“我想了一晚,有一些主张想与四郎商量一下。”
陈四郎真感觉到自己见到了姬越,他掩去唇角的笑容,轻声说道:“请说。”
姬姒说道:“第一件,我想知道十八郎沉船之事,最有可能与何人相关?”刚说到这里,她便对上陈四郎望来的眼神,当下,她哑声说道:“与皇帝和袁娴有关?”
“是。”陈四郎轻声说道:“和对付你一样,都是袁氏想的计策,皇帝在后面撑腰。”
姬姒问道:“她是同时对付我与十八郎的?”
陈四郎回道:“从目前调查到的,是的。”
姬姒脸色越发青白了,她唇角扯了扯,低声说道:“原来都是我招的灾祸,怪不得陈郡谢氏的人不愿意见我了。”袁娴那人,对谢琅一直是爱慕的,后面之所以由爱转恨,必是由于她姬姒的缘故。
姬姒低头沉思了一会后,又道:“谢十八郎当时带去的人中,可有生还者?”
陈四郎摇头,说道:“目前还没有见到。”
姬姒轻轻点头。
过了一会,她又说道:“谢琅的母亲和三嫂拒绝与我相见时,可有说些什么?”
陈四郎突然有点头痛了,转眼,他便微笑着回道:“她们只是拒绝。”
姬姒点头,她又问道:“那十八郎留在我身边的那些部曲呢?我这两天里,似乎没有看到他们?”
陈四郎咳嗽一声,徐徐说道:“十八郎出事的消息传来后,这些人在不久后就离开了,他们走时,说了什么人手吃紧,要去帮忙的话。”
这话合情合理,姬姒再次点头。
这时,她显得有点疲惫,闭着双眼休息了一会后,姬姒刚要开口,一块手帕已递到她面前,陈四郎在那里关切地说道:“你额头上都是冷汗,拭一拭吧。”说罢,他又倒了一点热水给她,“再喝点热水。”
姬姒接受了他的好意,她拭去汗水喝了热水后,轻声又道:“皇帝在知道我的事后,可有震怒?”
陈四郎回道:“自是震怒非常。”转眼他轻声叹道:“毕竟有失国体。”
姬姒点头,她徐徐说道:“如果我现在要离开建康,郎君真有法子?”
这一次,陈四郎沉默得有点久,好一会后他才说道:“法子只有一个,就是我昨日所说,你我定下婚约后,我再要带你前往南阳……世家之间的消息都很灵通,虽然我昨日说了,让那些人不要随意外泄,可这事必是封不住的。幸运的是,现在码头处虽被众人死死盯住,谢十八船只沉没的消息传到建康后,码头处更是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等着你姬氏出现的人,若是别的身份肯定走不了,可“范家表妹”要离开建康却还是可以的。”
姬姒明白他的意思,“范家表妹”被陈四弄大了肚子的事很多人都知道,这两人要离开建康避避丑,那是顺理成章的事。
这一次姬姒沉默得有点久,过了一会,她低声说道:“……其实我知道,我如今最好的选择是按兵不动。毕竟长江两岸那么多地方,我一人之力又能找多远?还不如呆在建康静待陈郡谢氏的消息。”
说到这里,姬姒的脸白得不像样了,她徐徐说道:“只是,我如果什么也不做的话,只怕熬不下去了……”
陈四郎突然沉默起来。
姬姒没有察觉到他的沉默,过了一会,她又说道:“袁氏如此害我夫妇,我绝不能让她逍遥了去。下面却有一些安排还得拜托四郎了。”一谈到报复,姬姒本来苍白得雪的脸上倒有了几分血色。看着她神光熠熠的双眸,陈四郎迅速地回道:“夫人请说。”
姬姒垂下眸来,她徐徐说道:“第一,请四郎把谢十八郎船只出事一事,是袁氏所为泄露出去,最好令得是人皆知!对了,顺便说一下袁娴以前对谢十八郎的倾慕痴守。”
那袁娴连深爱过的男人也毫不犹豫的出手,这消息一传出,必是人人都知道她的狠辣可怕。虽然,许多士族早就知道袁娴的本性,可这样传得是人皆知,也能让袁娴举步维艰!
同时,袁娴本是士族出身,出身士族的人借用皇家的势力对付别的士族,这是犯了士族大忌,一经捅破,士族对袁娴的容忍度必然降到最低。
陈四郎听到这里,点头道:“好,我马上去安排。”
这时,姬姒轻声又道:“袁氏当年初初跟了临江王时,曾被临江王赏赐给几个臣下玩弄过,还因此损了身子。不知四郎有没有办法,让这个消息从临江王府传出,并迅速传遍建康城?”
这一招却颇是阴狠,一旦成功,那袁娴在皇宫里就呆不下去了,皇帝再不舍得,也得把她由明转暗,不敢让她出现在众人面前了。同时,那些跟随她的人,必然对她生出不屑轻视之心。
朝着姬姒看了一会后,陈四郎低声道:“我去安排。”他并没有说这事能不能办成。不过,便是这个回答,对于姬姒来说,也是承了大情了。
当下,姬姒站起来谢过。
她重新坐下,又道:“另外,还请四郎帮我放出风声,便说,真的姬越已从北魏归来,出现在长江流域,不久后便会回到建康。最好,要让许多人亲眼看到那个姬越,不知四郎有没有办法?”
姬姒这话一出,陈四郎怔住了,他看向姬姒,寻思再三后说道:“夫人这一策只怕没什么用,那袁氏既然对夫人如此熟稔,必不会被轻易骗了去。”
听到他这话,姬姒一笑,她低声说道:“这一策不是用来骗袁氏,而是用来骗过皇帝和众人。”
陈四郎马上反应过来,不错,对袁氏的心机,皇帝必是在意的,不过介于袁氏还有用,他也就先利用着。可若是“姬越”出现的消息传来,袁氏就算说那是假的,可知道袁氏本性虚伪手段颇多,对她的话并不那么相信的皇帝,却会犹豫怀疑。而皇帝一起疑,袁氏办起事来便会捉襟见肘。同时众人一旦起疑,姬姒这边的压力便会大减。
再说了,就算这一策起不了什么作用,可到底是给姬越留了一条退路。
当下,陈四郎说道:“夫人风姿卓异,世间罕有匹敌者,要找个能扮演夫人的人着实不易,不过我会尽力为之。”
见到陈四郎这般尽心尽力地帮助自己,姬姒感激的朝着他又行了一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