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冬季,却因为游戏汗湿了衣裳。
到了饭点,孩子们都回家吃饭去了,银白的田野上,只剩下苏烟和梁喜两个人。梁喜坐在雪堆里,笑嘻嘻地平复了气喘:
“好累!这些孩子真是淘气!”
在苏烟看来,淘气的人明明是梁喜。
“坐起来吧,地上很冷。”他对她说。
“不冷。梁都难得下这么大的雪,好有趣。”梁喜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笑吟吟地说,“你也坐下来。”
苏烟其实不想弄湿衣裳,可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梁喜似乎很喜欢雪,她穿得像一只小熊一样,在雪地里滚了一圈,俯趴在雪地上,用双手托住下巴。
“我七哥好像就住在那座山下。”梁喜指着北方被瑞雪染白的山峰,略带惆怅,轻声说,“天气这么冷,也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住,听说他现在住的地方很简陋。”
“你去看过他吗?”苏烟问。
梁喜摇了摇头,淡淡地笑着,说:“七哥他已经被从宗谱里除名了,我怎么能去看他。”
苏烟望着她,她虽然在笑,可是表情看起来很悲伤,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好。
“五哥也因为逼宫被圈禁了,没想到五哥那么温柔的人,会做出那样的事,你说如果他成功了,他会不会杀掉父皇和我?”梁喜笑着问他,她是笑着的,可是她的笑容里尽是灰暗的阴霾。
苏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他抿着嘴唇,望着她。
“我其实想说是那些人带坏了五哥,可并不是那样的,我知道。”她垂下头,幽幽地叹了口气。
苏烟望着她,他嘴笨,说不出能安慰人的好听话,可他是真的想安慰她。
他咬了咬唇,刚想开口,就在这时,十几个蒙面人从天而降,把两个人团团围住。
苏烟吓了一跳,梁喜亦吓了一跳。
荒郊野外突然出现一群人,这群人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的歹人,此处人烟稀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群人若当真想谋财夺命,那他们还真是凶多吉少。
苏烟只想到了谋财害命。
梁喜却注意到了他们的打扮,他们的衣着各不相同,都是做普通百姓的打扮,和普通百姓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蒙着面。但是有一点这十几个人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的脖子上都佩戴着殷红的长巾,长巾的中心处绣着一只獠牙尖锐的黑色蝙蝠。
“血阴教。”她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吐出这三个字。
她的身体开始哆嗦,哆嗦得厉害,她坐在雪堆里,全身因为血液在这一瞬间突然沸腾而发软。眼前又一次浮现了不堪的画面,那些不管她想怎么甩掉,却始终甩不掉的肮脏画面。
赤红的血,很多的血,好像也是这样的冬天,天上漂浮着雪花,地上是红得刺目的鲜血,汇聚在一处,如同小河一样。好多的尸体,横七竖八,乱七八糟地躺在地上,躺在那里的有许多是常常会陪伴她玩耍的大哥哥们。
“公主,快、快逃!”那个将她护在怀里浑身是血的大哥哥对她这样说,那是他在死之前说出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惨呼了一声,锋利的长刀从背后一刀刺穿了他的脊梁,鲜血四溅,有几滴溅在她的脸上,她睁着一双呆滞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他。
大哥哥在倒下之后,她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人,那人面目凶恶,肌肉虬结,握着大刀,脸上还沾着她大哥哥的鲜血,他的脖子上挂了一块血红色的长巾,长巾的中心处绣了一只獠牙尖锐的黑色蝙蝠。
那人用肮脏的手抓住了她。
梁喜的身体颤抖得厉害,她眼神空洞地望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这伙歹人,牙齿用力地咬住嘴唇,苍白的嘴唇就快要被咬出鲜血来。她瘫坐在地上,下肢酸软,身体使不出一点力气。
苏烟以为她害怕了,虽然他也很害怕,可他是个男人,保护女人是他的责任。他吞了吞口水,咬着牙,张开双臂护在梁喜身前,用戒备的眼神瞪着那伙歹人。
血阴教众甫一出现,注意力全在梁喜的脸上,其中一个人咬牙切齿地道:
“就是她!她就是武王的妹子,暴君的女儿!七八九长老就是因为她才被杀死的!都是因为她!这个妖女!”
于是那伙人的面目越发狰狞。
“姑娘,快走!”流萤的表情凝重起来,抽出腰间长剑,迅如闪电地窜上去,剑锋凌厉地接下血阴教的进攻。
梁喜却仿佛没有听见流萤的话,她瘫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流萤和血阴教的人你来我往,刀剑争锋。
血阴教人数众多,流萤双拳难敌四手,她撑不了多久。可是梁喜还是没有动,她眼神呆滞,虽然一直在望着正前方,却没有焦距,就像去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里只留下了一具空壳而已。她哆嗦得厉害,身体反应的激烈程度让她看起来就像是快要晕过去了。
“阿喜,快走!”苏烟紧张万分,连拉带拽拉起梁喜的手,想要带着她逃跑。
梁喜被他拉起来,依旧表情木然眼光呆滞,她跌跌撞撞地跟在苏烟后面,跟着他往前跑,就像是一只被拉住牵引绳正在被强迫奔跑的人偶一样。
五六个从流萤的剑光下脱离的血阴教众突然出现在苏烟和梁喜的正前方,拦住他们的去路,并将二人团团包围住。
流萤大惊失色,语气急迫地唤了声“姑娘”,无奈被血阴教剩下的那五六个人缠斗住,没办法脱身。
苏烟惊慌失措,他现在已经感觉到这些人的目的并不是谋财害命,而是有着更加残酷的理由。虽然他并不完全明白,但毫无疑问,这些人是冲着梁喜来的,并且十分危险。
他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咬着嘴唇努力忍耐下害怕,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勇敢地拦在梁喜面前。
“阿喜,别怕。”他轻声安慰她,虽然他也知道这种安慰没作用,可他还是努力安慰她。
然而话音刚落,为首的一个血阴教众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抓起来,窝心脚一踹,苏烟便被踹飞出去,再也爬不起来。
梁喜孤零零地站在雪地里,眼神呆滞地望着长巾殷红的邪教徒们,像一只迷路的幼鹿,无助的模样楚楚可怜。
“小公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十五岁的梁喜正值妙龄,花容月貌,那个留着脏胡子的金牙男人笑得猥/亵,他上前一步,对着梁喜的前胸伸出手。
“阿喜!”苏烟慌张地低呼了声,受伤的身体却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一记闷哼从金牙男人的喉咙里发出来,开始时人们没有听清,亦不明所以,一直到有血阴教的人猛然看到刺穿了“金牙”胸膛的剑尖,那剑尖上正滴着鲜血,一滴,两滴,落在雪地上,碎成一滩,鲜艳刺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