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将苏家三姐妹送回薛明楼,轿子停在薛明楼前,苏妙下了轿,站在灯火通明的薛明楼前,长长地叹了口气:
“继续住在这儿会不会被灭口?”
“不会的。不想继续住在这里?”回味问,他也考虑过让苏妙换个地方居住,可这次厨王大赛提供参赛者居住地方的就是薛明楼,薛明楼离比赛场又近,回味担心自作主张换地方会妨碍苏妙比赛。
“既然不会,那就算了。”苏妙扬眉,说。
“什么玩意儿!”苏婵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从轿子上下来,越过正在说话的二姐和未来的二姐夫,气呼呼地进去了。
苏娴今晚也特别不爽快,从轿子上下来,拢了拢身上的披帛,站在回味面前,似笑非笑地道:
“小回儿,虽然我这么说有点冒失,不过你还是跟皇帝陛下提一提,像今天这种进宫面圣的好事咱们家的姐妹就免了吧,咱们福薄又身份卑微,实在不配跟皇室做亲家,太抬举我们,我们怕折寿,这不,我们家老二就差点折在皇宫里头,那么危险的地儿,我们家的姑娘不配去。”说完,转身,扭动着腰肢,扬长而去。
苏妙盯着大姐冷冰冰的背影,啧舌:“还真是在生气呢!”
回味被说了一顿,阴沉着眼眸,绷着嘴唇。
“我看出来了。”他说,顿了顿,收回目光,对苏妙道,“咱们以后不进宫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过个中秋节都不安宁!”
苏妙见他的情绪低沉下去,也不愿意再责怪他,抿着嘴唇撩了撩他额角的发,笑嘻嘻地说: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普通人家还有一堆烦心事呢,更何况是皇家,家大业大闲杂人等众多,况且其中还牵扯到一个国家的存在,你爹和你大伯虽然位高权重,却也不容易,你回去不要跟他们耍性子,我不要紧的。”
回味见她如此善解人意,越发心疼,手在她的头发上摸了摸,柔声道:
“我去我二哥那儿一趟,你回去早点睡,明天还有比赛,我明天会尽量赶早去城西广场,你好好比。”
苏妙点点头。
回味还在摸着她的头,摸着,摸着。苏妙也没动地方,站在那里让他摸。一直到他摩挲着她的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俯下来,在她的脸颊上蜻蜓点水地啄了一下,柔声说:
“进去吧。”
他的语气温煦了起来,不再像刚刚那样冰冷骇人,苏妙勾着唇角笑眯眯地点点头,转身,走到大门口,回过头冲他摆摆手才进去。
回味一直等她进去了,才放下挥着的手,勾着的嘴唇敛了起来。
他转身,秋华从暗处走来,将手里牵着的一匹白马递到他的手里。
“结果如何?”回味淡淡问。
秋华歪了歪脑袋,有些怀疑亦有些不解地低声回答:
“湘王府的人说,湘王殿下今日犯了嗽疾,又发热,一直在府里静养,根本没有出府。”
回味冷笑了一声:“所以说妙儿在花园里看见的那是只鬼吗?”
秋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观鼻鼻观心。
回味思索了片刻,目光落在还站在薛明楼门口今天跟着苏家三姐妹进宫的三个丫鬟身上,三个丫鬟都有些战战兢兢的,她们是以前在回味身边伺候的丫鬟,回味没说让她们跟着姑娘,她们自然是站在门口候命的。
“她们三个,是谁挑出来的?”回味问秋华。
“是绿澜姑娘。”
“失职失责,都处置了吧。”回味淡如水的说,语气轻描淡写似在谈论今天的天气,“还有绿澜,一并处置了,什么玩意儿!”
“是!”秋华赔着笑应了,被大姨子小姨子一齐冷嘲热讽,主子心里果然还是很不愉快的,绿澜姑娘也真没心没肺,酸醋进到脑子里去了吧!
回味翻身上马,骏马向皇宫的方向飞奔而去,很快便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房间里。
苏妙单手托腮坐在灯烛下,手里捻着一条沾着血迹的帕子,之前在兰馨殿醒来时看到掌心染着血,她有点恶心,就用帕子擦掉了,当时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没时间思考,这会儿仔细想了想,却想到了一点让她心惊的事。
在那个几乎没有灯光的小花园中,在梁效险些摔倒时,她下意识扶了他一把,用的正是这只手,当时她明明是隔着衣衫扶了他一把,却隐约觉得掌心处变得湿濡滑腻起来,因为那时候没灯,一片漆黑中她也就没注意,现在想起来,当时梁效走的时候确实有些踉踉跄跄的,可那时候她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梁效身体不舒服再加上他实在高大,所以走路的姿势才奇怪。
现在想来,当时的梁效的确有些古怪。
“……皇家如此乱,岳梁国不要紧吧!”苏妙双手捧腮,忧虑地扬起秀眉,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忧国忧民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有她这样责任感强大的百姓岳梁国一定会感觉到无比幸福!
她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
皇宫的雄伟恢弘注定了这里拥有许多见不到光明的角落。
铜墙铁壁的小宫殿位于皇宫西侧一处探出来的角落,岳梁国的宫城是方方正正的,但这片宫城并不全部都是供皇室成员居住或玩乐的地方,环绕着宫城的一圈外围,隔着护城河围绕着宫城的一道外围,是一圈相当于外宫城的地方,东南西北除了太子府诸王府剩下的就是隶属于皇帝的隐性衙门,这些衙门外人并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他们隐藏在高大巍峨的宫殿中,即使是那些对宫廷对朝堂了解深刻的人,亦不知道这些地方究竟是做什么的,大概凡是知道这里的都是皇族内的核心人物。
白马飞驰在夜色中,于宽阔的甬路中风驰电掣,最终停在一座守卫森严的双层塔楼前,一身蓝色锦衣的年轻公子下马,旁若无人地穿行过震慑力极强的守卫,进入一片漆黑的塔楼中。
塔楼虽是双层,却是上下贯通的,正中央只有一道螺旋形的木质楼梯通向塔顶,环绕着螺旋楼梯是一幅圆环形的地画,画的是一朵盛绽的大红色牡丹花。
室内没有灯光,回味也不在意,在地面的牡丹花上以不规律的方式用足尖轻盈地点了一圈,正中央的螺旋楼梯竟然以牡丹花绘外环为点,无声地旋转了半圈,一架梯形的石梯自地下显露出来,隐隐的,能看到其中掩藏的火光。
回味顺着楼梯走下去,一片火光中,各种鞭挞声和哀嚎声让因为建在地下本就寒凉的地下宫殿越发显得残酷森冷。
两旁的守卫皆身披雪白的铠甲,杀气腾腾。
回味穿过层层守卫,来到一间石室前,熟悉的声音带着不耐烦从石室内传来:
“你们快点招啦,都什么时辰了,我再不回家去,夫人是要生气的!”
回味迈进石室,墙壁冰冷斑驳的石室内,火光映射的十字形架子越发令人心惊胆寒,十字形吊架上此刻正吊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已经昏过去了。
男的是夜袭撷芳殿唯一留下来的活口,女的则是撷芳殿那个叫小西的丫鬟,二人受尽酷刑,身上的鞭痕几乎每一道都深可见骨,被浓盐水一泼,连血管在剧烈地抽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对于回味的到来,回甘意外也不意外,笑嘻嘻地道:
“怎么,来替小弟妹出气?”
回味没有搭腔,石室内的血淋淋让他厌恶地皱了皱眉,他走进来,在石室中间一张杨木桌子前坐了,眼睛盯着就快熬不住的小西,淡淡地问:
“她还没招吗?”
“撷芳殿里竟然有这么硬气的丫头,我真吃惊呢,这么好的苗子早几年我怎么没发现,是培养死士的好素材。”回甘笑嘻嘻地说。
回味瞥了他一眼,回味的心情不是很愉快,所以对于他的嬉皮笑脸选择冷漠以对。
回甘讨了个没趣,撇撇嘴,对他说:
“哎,要不你来审吧,我再不回去你二嫂要生气的,这么晚还没回去她搞不好会以为我去喝花酒了。”
“这就是你说的你们之间不需要理由的完全信任?”回味冷漠地拆穿他。
“小舟晚上要洗澡,他娘弄不动他,我得回去。”回甘继续找理由。
“现在他睡觉的时间都已经过了。”回味冷淡地说。
“你知道的还真清楚啊。”回甘无语地道,顿了顿,一本正经地对他说,“你二哥今天晚上有事,你二嫂被娘家带走了,二哥得去把她偷回来。”
“只不过是回趟娘家而已。”
“你懂什么?万一她被欺负了怎么办,你二嫂心地善良又温柔,万一被魏家那些牛鬼蛇神给欺负了,我可是要心疼的。”回甘表情严肃地道。
“……”回味的眉角狠狠地抽了抽,没好气地道,“你快走吧!”再听下去他就要吐了。
于是回甘开心愉快地走了,比起呆在冰冷的石室里,他更想去找他心爱的夫人。
回味被回甘又惹出来点火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憋回去,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压根没搭理血阴教的那个余孽,眼盯着撷芳殿的宫女小西,淡淡地吩咐道:
“给她加刑,别让她死了!”
“是!”行刑的兵卫齐刷刷地应了声,带着倒刺的鞭子更用力地向小西的身上招呼去,每一记鞭挞深可入骨。
更浓的血腥味扩散开来,回味皱了皱眉,有些厌恶。
……
安王府。
啪!
一巴掌重重扇在薛明的脸上!
薛明跪下来,一言不发。
作为他主子的梁故却暴跳如雷:“你以为你是因为谁才从边域回到梁都的,身份尊贵的皇商,唾手可得的财富,本王养你是为了让你替本王积累财力积累势力,不是让你去介入一群无聊的小丫头争风吃醋的把戏,你平常也不是没有脑袋,怎么一碰上你妹妹的事就犯浑,在中秋宴上玩那种幼稚的把戏,戏耍皇上和本王,你是不是活腻了!”
薛明沉默了半晌,才低声说:“殿下,属下知错了,属下也是心疼妹妹,是那个民女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是你们吧,只是一个民女,随便就打发了,你却弄了一桩人命案子让水变浑,你是不是日子太无聊活的腻烦了!”
“今日的事虽然出了一点差错,可并没有影响殿下的计划,虽说皇上没有严惩薛贵妃,但薛贵妃已经被夺权禁足了。小西是不会招的,她的母亲弟弟在属下的手里,她原本就是一颗要处理掉的废棋。”顿了顿,薛明语气略显迫切,认真地说,“殿下,三公子已经回京了,只要拉拢了三公子,瑞王府一定会站在殿下这边!”
梁故不屑地哼了一声:“就凭你那个没用的妹妹?”
“殿下,明珠才貌双全,温婉得体,优雅大方,无论哪个男子都想以明珠这样的女孩子为妻。”薛明有些愤怒,压抑着怒气反驳道。
梁故觉得在妹妹这个问题上薛明已经没救了,除了关于妹妹的事,薛明各方面都很得力,梁故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还舍不下他,虽然一肚子火,却也只能冷笑了声:
“她若能牵住回味当然好,可是你给本王记住了,回味可不是好惹的,当年的陈留王是何等的凄惨,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你若是惹恼了他,被他抓住了把柄,本王可救不了你。”
在他看来,薛明珠要是真那么有用,薛贵妃早几年就把她给用了,也不至于留到现在一直当花瓶压根就没把她作为考虑的对象。
薛明垂下去的眼眸阴沉,口内却顺从地应了一声:“是。”
就在这时,梁故身边的小太监从外面快步走进来,于是梁故挥挥手打发了薛明。
薛明走后,小贺子上前两步,梁故问:
“湘王殿下怎么样了?”
“小陈子说湘王殿下服了药正睡着,奴才把点心和药留下就回来了,奴才问了高御医,只是平常发热,只要静养就没有大碍,殿下放心。”
梁故忧虑地叹了口气,自语似的道:
“五哥的这个身子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