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正午时的阳光温暖怡人,位于长乐码头岸上的长乐街此时支起了许多小吃摊,这些小吃摊主要是针对长乐码头的装卸搬运工人、渔船、下船转道向各地的游客以及为往来船只提供送餐上船的服务。
苏妙在长长的街道上转了两圈,长乐街看繁荣情况应该是长乐镇的主要商圈,两旁商铺鳞次栉比,宽阔的马路上整齐有序地摆着各类摊子,一半是售卖各种小物件的摊子,许多是为了招揽游人而设的,剩下的一半则是提供饮食的小吃摊。
虽然做生意总是有好有坏,但这条街的小吃摊生意都不错,没有一家出现没有客人的冷清状况,不过从食物飘出来的香气看,苏妙觉得大概是每家做的都差不多,价钱也差不了多少,在哪家吃都一样。
因为前世做过许多菜系的主厨或助手,苏妙对吃食相当敏感,除了做菜吃菜她大概也做不了别的,于是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各家小吃摊的菜牌上。
因为邻近清江,饮食多以清江的河鲜为主,猪肉好像也不贵,几乎每家菜牌上都有一两样荤菜出售,做力气活的人也都吃得起。鸡鸭牛羊肉哪一家都没有卖,菜的做法基本可以归为两类,河鲜煮,肉类炖,鲜少出售主食,只有两家卖饭或大饼。
苏妙看见有个卖炊饼的人挑着担子在各个摊子间忙活,生意不错,难道他们是以这种方式互相照顾生意?
柳眉一挑,长乐镇的餐饮行业竟如此友爱?
苏妙走近一个生意红火的摊子,在一处空位扑通坐下来,因为这种事太不常见,倒是把已经坐在那里正喝鱼汤的两个码头工人吓了一跳,纷纷瞪大眼珠子望向这个竟然敢往一群肌肉男里钻的大高个姑娘。
岳梁国的姑娘可以出门是没错,但岳梁国的姑娘吃饭都有专门招待女宾的餐馆或包厢,若是那种地方去不起就回家去吃,像这么突然坐过来……
苏妙不懂这种约定俗成的规矩,因为以前的苏妙性格孤僻没朋友又不爱出门,什么都不知道,她以为人们这么看她是因为她没有询问人家是否愿意拼桌就擅自坐下了,暗道太失礼,望过去,对着两名年轻汉子粲然一笑,温声询问:
“两位大哥,每个桌子都客满了,只有这里有空位,我坐在这里可以吗?”
这姑娘笑得太灿烂,一口白牙都露出来了,两个孔武有力的青年呆板着表情不约而同地齐点头,并下意识擦了擦身上的汗。
苏妙笑眯眯地道了谢,也没发现对方因为从没和姑娘打过交道脸涨红手足无措,在苏妙点菜时将剩余的汤囫囵吞下便落荒而逃了。
苏妙要了小份鱼汤和一碟炖肉,肉确确实实一小碟,小份鱼汤竟然用了中号的盆,盆里放了太多水,漂着一只鱼头和几点鱼油花,虽然汤多,但六文钱一个鱼头,其他材料根本就没有成本,有点不划算。
用帕子擦了擦勺子,苏妙趁热喝了一口鱼汤,河鱼的鱼腥味混杂着江河中泥沙的味道在口腔内扩散开来,她皱了皱眉,这里大概既没有料酒也不懂得用柠檬去腥,这里应该也没有柠檬。
望着其他人喝得津津有味,还拿出自带的馒头泡到汤里,她舔了舔嘴唇,又细细品尝了一口,没错,清煮鱼汤,没有油没有盐,不重口味只要能吃饱就好。
长乐镇的饭馆不多,除了两家真正的酒楼外,其他的大部分是小吃摊,也有小吃摊带一层堂屋的小饭馆,比如她现在坐着的这家,也就是说这些小吃摊代表着长乐镇的餐饮业。
筷子伸进炖肉的碟子里,猪皮的毛都没拔干净,蘸一点汤汁放入口中,炖料只有黄豆酱油。
“姑娘,能坐一桌吗?”伙计领来两个肌肉虬结肤色黝黑的大汉,短打装束,上身只穿了件粗布坎肩,一边走一边擦汗,走到桌前看见苏妙的表情和刚刚那两个青年一样惊愕。
苏妙知道伙计这是赶人的意思,装没听懂,笑眯眯回答:
“当然可以,请坐。”
这姑娘胆子忒大,伙计在心里嘟囔了句,招呼两名大汉坐下,又端来两盆鱼汤。两个大汉年过三旬,没有刚才年轻小伙的青涩,鱼汤上来摸出两个干硬的馒头泡进鱼汤里大口喝起来。
苏妙看了一眼身旁的络腮胡大汉,想了想,将手旁的炖肉推过去,笑眯眯地说:
“这位大哥,如果不嫌弃,这个我请你。”
大汉满嘴汤油,愣了一下,狐疑地望着她。
“我刚刚闻着炖肉的味道,想尝一尝,结果端上来,我一个姑娘家这么大块吃不动,大哥若是不嫌弃请用,我没动过。”苏妙坦然自若地笑说。
“这怎么使得!”面前的姑娘斯文有礼落落大方,不像镇上的人,像是个见过世面的,大汉心里有些拘谨,挠着头嘿嘿笑道。
“若大哥不嫌弃,请用。”苏妙把炖肉往前推了推。
“那我就收下了,谢姑娘!”大汉见她坚持,笑得越发憨厚,夹起炖肉大口吃起来。
“大哥是长乐镇人?怎么称呼?”话搭上了,苏妙笑眯眯问。
“我叫吴阿大,打小就住在这长乐镇,姑娘是外乡人吧,看你这气派一定是大城市来的姑娘,怎么出门不带个丫头?”
“我家原来住长乐镇,离了许多年又回来好多都忘了就出来逛逛,阿大哥也在码头做工?常来这儿吃中饭?”
“每天都来。”
“这里鱼汤好喝?”苏妙疑惑于当地人的口味。
“什么好喝歹喝,能饱肚子就成,搬货是力气活不吃饱不够劲!一天两顿十二个子儿喝这玩意,娘的,汤钱涨不停工钱不涨!”
“来吃饭的好多都带着馒头?”
“这条街的人丧良心,炊饼贵,专坑外地人,自己带干粮实在。姑娘,这汤你不喝?”他见她面前摆着一碗鱼汤却不动,笑呵呵问。
苏妙见状将汤盆推过去,含笑道:“我只喝了两口,不嫌弃,请用!”
吴阿大看出她不爱喝,一面拖过汤盆佯作推辞,一面大口喝起来。
“这街上这么多摆摊的官府不管?我以前住的地方这么多摆摊的官府会抓。”苏妙继续问。
“这街上衙门管着,哪能谁都在这摆,长乐街生意好,想开生意必须衙门备案,费用不贵,可人多地方少,衙门得有人才能办成,请客送礼算起来也好些花费,”他敲敲汤盆含糊不清地说,“所以这帮黑心的才敢狠宰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