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敏和林嫣刚走,一直被姐姐拉着坐在角落里在玩一只佛手的丁家的那个傻孩子突然回过神来,对他姐姐说了句:
“吃羹!”
也不知这对姐弟是太受宠还是不受宠,当初安排座位时丁芸并没有坐进丁家兄妹的核心圈,而是被安排在了苏妙身旁。丁荟要带着她弟弟,姐弟俩自然都坐在了苏妙身边,丁瀛说话时苏妙听得一清二楚,这时候方知原来先前打翻的那碗羹是给丁瀛吃的。
丁芸生怕弟弟会闹起来,慌乱时下意识往狼藉的地面上看去,已经有两个丫鬟趴在地上快手快脚地收拾。丁瀛对食物是很敏感的,顺着姐姐的眼光望去,看见他最爱吃的莲花羹撒了一地,呆了一呆,突然哇地大哭起来:
“我的羹!我的羹!”扯着丁芸的袖子双足乱顿,大声哭喊起来。
先前因为林嫣、丁荟、董琬那件事席面上的气氛本就变得尴尬起来,丁瀛突然一闹,把众人吓了一跳,不安的越发僵硬,烦躁的更加烦躁。丁荟这会子的脾气不好,眉一皱,对着丁芸沉声道:
“七妹,瀛儿又怎么了,还不让他住嘴,在这种场合大吵大叫的成何体统!”
丁芸急出了一身汗,拉着丁瀛的手安抚道:
“瀛儿乖,那羹脏了,要重新做,你等等,等一等就能吃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羹!我要羹!”丁瀛脚丫子跺得更厉害,大哭大闹。
“瀛儿!”丁芸又急又气,语气不免有些严厉。
丁瀛虽然是个傻孩子,却知道姐姐凶他了,任性发作,哭得更大声。
“瀛儿,莲花羹已经让人去做了,你是好孩子,先喝这个酸梅汤好不好?别让你姐姐为难。逸修,把这碗酸梅汤给丁二少爷拿过去。”梁敞突然发话了,吩咐自己身旁的贴身近卫。
他这一发话,苏妙注意到丁家大房众兄妹的脸色都变了变,神情各异,又都在下一秒平复了表情。
逸修应了一声,端起梁敞面前的酸梅汤走到丁瀛面前,塞进他手里。
丁勉因为梁敞发了话,一叠声地吩咐人叫厨房再做一碗莲花羹。
丁芸见梁敞赐汤,甚是惶恐,急急忙忙冲着梁敞的方向施了一礼,颤颤巍巍地说:
“多谢殿下。”
梁敞只是笑了笑。
丁瀛在手中的酸梅汤上看了一眼,他又不懂得殿下赐汤是多么了不得的一件事,他对酸梅汤很不满意,于是愤愤地将酸梅汤连着汤盅一起扔掉,大声道:
“不要这个!”
“瀛儿!”丁芸惊恐地低呼。
苏妙就坐在他们姐俩的斜对面,丁瀛这一扔汤盅,苏妙简直是躺着也中枪,眼看着一盅酸梅汤正冲着自己的脸飞来,她哑然,无语!
周围已经响起了许多低呼,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根甘蔗横扫过来,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飞来的汤盅。汤盅立刻改变方向,竟然顺着双星阁大敞的窗户直飞出去,扑通一声,掉进水阁外的湖里。
满座瞠目。
静默了片刻之后,回甘率先鼓起掌来,大声道:
“好!苏家小三儿这一棒子可真是精彩!”
他这一鼓掌还真的带动起不少震惊了的人跟着鼓起掌来,用看女中豪杰的眼神看着苏婵。
被这么多人“崇拜”,就算是苏婵也有点小虚荣,瞅了一眼手里的甘蔗,略带得意地咬了一口。
丁芸却被吓傻了,扑通跪下来,颤颤巍巍地请罪道:
“殿下恕罪!瀛儿他不懂事,请殿下宽恕他的不敬之罪!”
丁茹看着她俯首趴在地上,心中有气,鄙夷地哼了一声:
“傻子就是傻子,不识抬举!”
“六妹!”丁勉看出梁敞的脸色不太好看,低声斥了句,又对着梁敞郑重请罪道,“殿下,瀛儿他不懂事,请殿下恕罪。”
梁敞倒是没有跟丁瀛一个傻孩子计较,淡淡地道:
“无碍。”
那一头,丁瀛越哭越大声,丁勉皱眉,吩咐照料丁瀛的两个丫鬟:
“二少爷累了,你们带着二少爷回房去吧。”
两个丫鬟应了一声“是”,上前去,一边一个拉住丁瀛。
丁芸心中为难,既不愿意弟弟被强行拖走,又担心弟弟留下来会惹下大祸,拉着他的手进退两难。
丁瀛见两个人上来抓他,倔脾气发作,哭闹得更大声,挣开丫鬟的手像一头小牛犊似的往前冲,直接撞向正站在角落里啃甘蔗的苏婵。
苏婵不高兴了,刚才就是这小子差点把她二姐弄到毁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手,她揪住丁瀛的衣领子,一把把他提起来。
这本来是很容易的,苏婵个子高,力气大,丁瀛个子矮,年纪小,又是个傻孩子,她拎他就应该像拎一只小鸡仔。然而在苏婵漫不经心地将丁瀛拎起来时,那孩子突然凝拳出击,竟反手向苏婵的面门击来!
苏婵没想到一个傻孩子竟然会出招,呆了一呆,本能地偏过脸躲开,被迫放下他!
哪知丁瀛这孩子的牛脾气已经上来了,竟然对着苏婵动起手来,一身拳法大张大合,雷厉风行,迅速猛烈,如酷阳烈日,颇有军拳那种光明正大直截了当招招必杀的感觉。苏婵跟着程铁学过几年,她学的亦是军拳,然而她唯一能比丁瀛强一点的就是她比丁瀛年纪大多练了两年,至于其他方面,毫无胜算的可能。
“瀛儿住手!”丁芸被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喊起来。
在座的人也都是惊呼连连。
然而还不等他们慌乱焦急,第十招时苏婵已经被秒杀了,被丁瀛一脚飞踢在柱子上,背狠狠地撞在柱子上,差点摔到吐血。
丁瀛不依不饶地上前,他最讨厌别人把他拎起来了,然而击出去的一拳还没击中苏婵的鼻梁,一只大手从后面握着他的手腕将他提了起来,回味说: :
“瀛儿,不许欺负大姐姐。”
苏妙没想到这个傻孩子竟然这么厉害,正想把苏婵扶起来,苏婵已经自己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满脸恼火,她竟然输给了一个傻小子!
“人外有人的道理现在懂得了吧?”苏妙笑盈盈地轻声说。
苏婵瞅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苏三姑娘,你没事吧,对不住对不住,瀛儿太胡来了,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你没伤着吧?”丁芸的表情都快哭出来了,慌手慌脚地问。
“我还不至于被一个小孩子踢伤。”苏婵心里恼火,硬邦邦地说。
梁敞却哈哈笑了起来,欣慰地望向在回味的手里挣扎的丁瀛:“瀛儿的武艺又精进了,假以时日东平侯府说不定又会出一员猛将。”
“瀛儿心思单纯,只在武艺上擅长,平日里父亲为了教导他可花了许多工夫。”丁勉讪讪地笑了声,又用惊异的眼光望向满脸不悦的苏婵,“姑娘居然能接下十招,真是了不得!”
梁敞听见他的话,亦望向苏婵,笑问:
“姑娘刚才用的是军拳吧,莫非姑娘家中有人出身军旅?”
“我师父说他以前在兵营里当过千夫长。”
“哦?哪个兵营?”
“不知道,他没说。”
梁敞点点头,笑了笑:“姑娘身手不错,若是个男子倒是有很大的可能性,可惜了是个女儿家。”
“女的怎么了,我输给这孩子只是因为学艺不精,跟我是女人又没有半文钱关系。”苏婵硬邦邦地道。
“你怎么能对殿下用这种口气说话,好生无礼!”不及梁敞开口,丁茹先恼怒起来,大声斥责。
“无礼?”苏婵皱了皱眉,不解地问,“哪里?”
丁茹越发火大,还没来得及回答,梁敞却在愣了一下之后噗地笑出声来,笑吟吟地望向苏婵一马平川的脸:
“你这姑娘好生有趣。”
有趣?哪里?
苏婵用一双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他,只是那张脸依旧一马平川的,梁敞见状,笑得更欢。
丁茹一张脸已经能拧出墨汁来。
“来人,带二少爷回房去。”丁勉此时已经焦头烂额了,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怒火,沉声吩咐。
丁瀛还在回味手里挣扎,见又有人来捉他自己却逃不开,哇地大哭起来,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泣鬼神,房盖都要被他震塌了:
“羹!我的羹!”
或许这对姐弟俩在东平侯府很受宠爱,即使东平侯的子女们很讨厌他们,却也不敢真对他们怎么样,丁勉脑袋都快炸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苏妙突然对着大哭不止 的丁瀛伸出白嫩的手掌,前后翻转了两下,丁瀛被她突然的举动吸引了注意,忘记了哭泣,睫毛挂泪,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她。苏妙笑着将一块帕子盖在手上,放到唇边吹了一口气,再次掀开帕子时,一块牡丹糕赫然出现在掌心!
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你这媳妇还真多才多艺啊,能上厅堂能下厨房,能文能武,还会变戏法。”回甘嗑着瓜子对回味说。
那一头丁瀛觉得惊奇,盯着苏妙掌心的点心看了一会儿,突然抢了去藏起来,紧接着绷着一张脸对着苏妙重重地说了一个字:
“羹!”
“好,只要你别再哭了。”
“我不哭了!”为了好吃的丁瀛豁出去了,还不等苏妙话音落下就重重地答应下。
苏妙笑出声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