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好食材后,双方都抱着食材站到自己方的灶台前,烹饪开始!
初赛理论上来说是五个小时,实际上却是每做好一道菜就要由评委品尝打分,待五道菜做完之后,谁赢的局数多谁就是胜利者。因此实际的时间十分紧张,想要做复杂的菜色是完全不可能的,工序繁复的菜肴如果因为时间不够偷工减料,做出来的效果反而不如尽全力做出的简单菜肴。但这个菜肴又不能太简单,怎样在简单和复杂之间找到平衡,怎样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做出最精致最能让人眼睛一亮的菜肴,关于菜肴的选择也是对厨师的一项考较。
品味一道菜,讲究的是色香味意形养。色,指的是菜肴的颜色,不管是鲜艳亮堂还是淡雅清澈,首先从色泽上要能吸引人;其次是香,香指的是菜肴散发出来的香味,在菜肴诱人的色泽映入眼帘的同时,能够勾起人食欲的香味亦是一道关键。嗅觉是人类记忆中保存最久的感觉,一触难忘的菜香会深深地印刻在记忆中,恍若一道烙印,经久不散。
味指的自然是味道,这既是一道菜的精髓也是一道菜的基本,如果一道菜连食客的味觉都不能愉悦俘获,那根本不能算作菜肴,顶多是喂饱人的一盘饲料;形指的是菜品的外观,包括摆盘和整体造型,广义上还包括用什么样的器皿才能够更完美地衬托出一道菜的意境,这需要厨者具备属于自己的美学。身为厨者,只会做出美食并不够,还要拥有发掘美、品味美、创造美的能力;意当然指的是意境,从色和形中升华而出,任何美妙的事物如果只是流于表面,会显得肤浅,因此深层次的内涵和底蕴同样很重要;最后一个是养,这一条在中式餐饮中比较受重视,它说的是一个食补,以美食养人,说小点指的是营养均衡搭配合理,往大一点还可以跟神秘又特别的药膳挂钩。
苏妙对最后一条不是很擅长,她对灵活地运用药材很没辙,但前面的那五条她却是自从业开始就牢牢地记在心里的。
万国安那一边徒弟马康已经开始用姜渣揉搓猪肚了,回味看了一眼,轻声对苏妙说:
“他们第一道大概要做姜汁肚片。”
苏妙点了点头:“咱们第一道也来个清新脱俗的吧。”
吩咐了陈盛将丝瓜洗净,用小刀挖掉一部分瓤做成丝瓜盅,再在丝瓜盅的顶部来回斜刀雕出一圈花边。苏妙这一次抢到的虾很好,个头大,也很新鲜。回味对着一盘虾,先剪去虾头,挑了沙线,剥了虾身上的壳并保留尾部末端的那一小截,再将虾的背部剪一个小洞,把虾尾塞进洞里绕一圈露出尾部做成虾球。取雕好的丝瓜盅,将虾球塞进丝瓜盅里,留出虾尾,让虾尾向上立起来。
另一头,赵河已经泡上了粉丝,开始剁蒜蓉和红椒。
苏妙从容不迫地生了火,正在慢吞吞地吹着。用木材生火煮菜的不同在于柴需要燃烧一会儿之后炉火才会稳定下来,必须要炉火稳定下来之后才能开始煮菜,不稳定的火对菜的口感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抽空向对面还在反复搓洗收拾猪肚的万国安等人看了一眼,万国安的小徒弟徐泰也在生火。据回味说,万国安居住的河州地区习惯用大炉灶,而苏州这边用的是小炉灶。今天的比赛主办方是按照苏州的规矩砌的小炉灶,万国安他们很不适应,徐泰把火生的黑烟四起,呛得周围的人直咳嗽。正在收拾猪肚的万国安本就心情不好,因为徒弟的笨手笨脚更是气的老脸狰狞,狠狠地骂徐泰,把徐泰骂得直缩脖子。
猪肚这东西并不好收拾,用姜渣搓完还要反复清洗直到表面无粘液了,再放进冷水锅里等水开后煮至表面凝固,捞出来洗净,接着要去除上面的油膘、白筋和杂质。猪肚是猪的胃,因为是储存和消化食物的内脏,猪肚有一种很特殊的气味,很腥,要想去除这种腥味必须要用葱姜花椒盐煮,至少要煮上两刻钟。即使如此,那种深入皮层的味道也未必能彻底被去掉。
万国安住在秦安省西部,那一片地方的人擅长做猪的内脏,回味刚才在选食材时告诉苏妙时她还偷偷松一口气,幸好万国安把猪肚挑走了,若是留给她,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上菜是有时间的,因此主厨对于每一道工序在时间上的把握显得尤为重要,如果菜完成的太早,还没到上菜的时间,只能眼看着自己做好的菜一点点凉掉,口感尽失,造型松垮。反之如果时间拖得太久,等到上菜时间到菜还没做完,那就直接算输了。
估算好时间,感觉灶膛里的火已经烧的很充分了,苏妙在炒锅中添油,倒入剁的细细的蒜蓉煸炒出香味。盐被万国安抢去了,她只能放少许酱油和糖调味。接着将炒好的蒜蓉填入已经塞了虾球的丝瓜盅里,将所有缝隙全部填满。取一个小碗,放入剁碎的红辣椒,加少许酱油、糖、蒜泥和一点点香油拌匀,跟丝瓜盅一起,等蒸锅内的水开了之后,上锅隔水蒸四分钟,再焖上一分钟。
万国安那边已经煮好了猪肚,在马康匆匆忙忙撤火将猪肚从锅里捞出来要拿去冲洗干净时,苏妙的眼眸一闪,与此同时,只听万国安脾气火爆地厉喝道:
“小兔崽子,谁让你拿出来的,快放回去,那个得在锅里自然晾凉!”
用于制作凉菜的猪肚在用葱姜水煮过之后,必须要关火放在锅子里自然冷却,一是为了让温度慢慢降下来,不至于因为一热一冷的刺激影响皮肉的口感;二也是在逐渐降温的过程中有一个缓慢吸收汤汁以达到去腥入味的目的。像马康这样关火之后立刻就把猪肚从热汤里捞出来还要去冲洗,这是很影响口感和味道的。
马康被万国安的暴喝吓了一跳,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却没有把猪肚放下,反而苦着一张脸皱眉说:
“师父,徒儿也知道,可时间已经不多了,您看离上菜只剩下不到半刻钟,咱这边还没切片摆盘,连酱汁都还没调好呢!”
万国安一愣,下意识向桌上的沙漏看去,脸刷地变了色,一张干瘦粗糙遍布沟壑的脸此时越加难看。
时间不够要怪只能怪这老头太精益求精,在苏妙看来,初赛之所以有那样奇葩的规则并不一定就是主办方因为想玩人所以心血来潮,材料短缺时间紧迫的情况下,或许主要想考较的并非是厨师的手艺,而是厨师对时间的掌控能力和随机应变的能力。
万国安显然做着做着菜就把赛台当成自家厨房了,为了呈现出口感最佳的猪肚,他先是给猪肚进行了一整套按摩,之后又精良地来了一套去腥入味的手段,于是到了此时,要想自然冷却时间肯定不够,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时间的重要性,脸黑得难看,显而易见地怒气勃发。他很凶地瞪了马康一眼,一把夺过马康手里的猪肚,没好气地训斥道:
“小兔崽子,知道时间不够了还不告诉老夫,老夫要你这废物有何用,连时辰都看不准,饭桶!”
马康被骂得像小乌龟似的一个劲儿缩脖子,眼神委委屈屈的,却不敢顶嘴。
“老万都一把年纪了,这暴脾气还是没改明白,半截子入土的人了也没有半点深沉,还不如一个小姑娘看起来大气!”苏州知州作为苏州的父母官,本地有这么大的活动他自然要参加,他是评委会的成员之一,正巧抽签抽到苏妙这个赛台来。吴知州同样年过半百,胡子花白,却个性沉稳,因此很看不上相同年纪的万国安老不自重的模样。
“吴大人说的是,整场比赛就听见万国安在台上嚷嚷来嚷嚷去,反倒是那边那姑娘年轻腼腆一句都没吭声,虽然一个女儿家来参加厨王赛看着有点荒谬,倒是比就知道嚷嚷的万国安有看头。”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男人随声附和。
“荒谬?”坐在中年男人身旁的夏长一直在捋胡子,闻言,哂然一笑,“若是这个词儿传到佳阳郡主的耳朵里,只怕明儿何员外就得被从评委会除名了,佳阳郡主可是特地在厨王争霸赛的规则上添了一条‘男女皆可参加’。”
何员外浑身一个激灵,暗悔失言,讪讪地笑,急迫地澄清道:
“夏先生误会了,我只是太吃惊,已经好多年没有女人参赛了,这还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我只是觉得惊奇,我可半点没有对佳阳郡主定下的规矩有什么不满的意思。”
夏长只是笑,望着赛台上从容不迫地开始摆盘的苏妙,不语。
万国安没法等猪肚自然晾凉,只得用干净的白布将猪肚抹干净,斜切成片后摆盘,再淋上以姜末、盐、醋、酱汤和猪肚原汤调匀而成的酱汁。
苏妙这边则选择分开装盘,取方形瓷碟八只,每一只瓷碟只能装一个丝瓜盅,在瓷碟底层铺上焯好的细粉丝,将蒸熟的蒜蓉丝瓜鲜虾盅摆在瓷碟里,再浇上两勺喷香鲜辣的剁椒蒜泥汁,色彩鲜艳,清脆爽口,造型别致,辛香美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