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家虽然经商,可以前也是从绿林中杀出来的,老爷子的豪气也不是凭空而来。老应家掌门人发了话,第二、三代的辈皆唯唯诺诺而是。老大了话,老二、老三也跟着发了言,分别了些“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遇事不慌、临危不惧”之类的话。孩子家做错了事自然要批评教育,但都是少爷之躯、千金之体,自然也是要哄一哄的,这个白脸自然就由老姑妈来唱了。大家都对铁连赞赏有加,姑婆婆也:
“我们没白疼连儿,危难时见真情,不愧为老铁家和我应家的人”。接着表扬了应力、应然兄妹的爱国行为,对应然不甘愿被捉、奋力挣扎的行为也给予了鼓励,最后定性;铁连等三人的行为不是“屁事不懂,瞎胡闹”。
青帮在上海滩根深蒂固几十年,三教九流、各行各业都不乏其人,铁连舅舅也行动得够快,很快就从当局得到消息,对于这次学生冲击外国租界的事,警局和国民党特务组织住上海总站认定是由gong产党一手策划和组织的,警察局责令各高校和“九二七”参加过游行的各个学校师生不得离校,不得请假,国民党特务也已经开始入驻学校。。。。。。
铁连伤了两个军警,救了应然,即使军警认不得他,也认识应然,必要从应然身上追寻下落;应力带伤,也必是调查的重。
如以往应家遇到这种事,不需费好大的事就解决了,但这次定的调子是涉共,这种事是党国第一大事,任谁都不敢在中间和稀泥。应家虽然多有绿林好汉般的正义感,买卖公平、做事公道,却是没和什么党沾过边的,心里不虚。但人如果遭捉了去,弄个大刑侍候、屈打成招整成个什么党的也不是不可能,
铁连舅舅见过国民党调查科【蓝衣社前身】和警局里特务科的刑具,知道厉害,想起就后怕,暗暗摇头。他虽然和国民党调查科驻警局特务科科长有一面之交,却知道这人遇到和**党沾边的事是不讲情面的,六亲不认,有银子都使不出去。
时间过去了大半天,一家人商量不出究竟,但都一致认为几个孩子不能去学校,不能被特务和警察捉了去,尤其是铁连,如果遭捉了,即使强加不了什么党的交通员之类的罪名,但聚众闹事、袭击警察的罪名是免不了的,活罪难免。虽然有银子使,坐不了三、几天牢,但伤了警局的人,别人就是不报复出口气?出来时多半就废了。正没计较处,潘予着人带回来消息,学校已经遍布警察和特务,要离校的师生马上回校,否则按在校名册到家抓人。已经得了消息的潘予还,被铁连伤了的两个人已经死了一个,一个断腿的人已经被人抬到了学校,要认人抓人;来者不善,叫铁连等人快跑。听带信人着急的口气,显然是潘予的日子也不好过,不住了。
一家人听后,先是姨妈、舅妈慌了起来,跟着什么表姑妈、表舅妈些也乱了,正自乱作一团时,门外有人求见,有关应家的大事相商。舅舅一挥手,叫手下把门,不见。姥爷也慌,但究竟经历的事多,忙制止:
“飞儿不得无礼,问清楚了再不迟”。
来人戴毡帽,脸部轮廓分明,皮肤黝黑,肩上搭条分不出颜色的破毛巾,典型的码头工人和车夫一个,看见铁连时,咧嘴一笑,还顽皮的眨了眨眼。三十大几的人了,装可爱,不过凭这个熟悉的动作铁连一下就认出了他,正是上午救他时领头打架的壮汉。
铁连忙向姥爷和舅舅等人了,毕竟是大户人家,懂得规矩,不问究竟,都起身向车夫有礼谢过。
车夫抱拳还了礼,虽然是个粗人,却也礼数周到,不卑不亢、器宇不凡。只听他不急不慢的侃侃而谈:
“本人弟兄几个是黄埔区车行拉车的,素知应家仁义,上午无意中见英雄仗义”,手向铁连一指,又笑了笑,极是和蔼:
“只单枪匹马就连伤狗仗人势的军警数人,救应家兄妹于危难之中……”了又指应然:
“大姐,我的没错吧,其实我在这条路上拉过你们几回了,只是你们不记得罢了”。应然红了脸头,车夫看应姐的窘样,“哈、哈”大笑,状极悠闲和自然。
应家有大事,见车夫闲得无聊般兀自乱吹,早恼了舅舅和大爷家的两个儿子,顾不得车夫救了几个人,应晓飞抱拳,沉声道:
“壮士请了,我家事大,急切间礼数不周,请见谅。壮士救我应家三口,无异于激流行舟、虎口拔牙,险而又险,应家必当重谢,还请壮士有事事,无事我家兄弟几个改日定当拜访府上,聊表谢意”。舅舅何许人也,光上海滩青帮就混了十几年,见惯了大阵势,还惧你的敲诈勒索之辈。【把这家伙当成救了人搞敲诈的了】。话虽然有理有节,但后句就锋芒毕显了:我应家兄弟也不是怕事之人,找你几个老巢不在话下,到时再见分晓,其声激扬、掷地有声。听得应家大人们暗暗头,赞许不已:晓飞只十余年就在盘根错节的上海青帮取得一香堂之主,看来真还不是凭的侥幸。
车夫见得意恼了众人,却也不慌,起身为礼,慨然而言:
“兄弟来此并无恶意,只是看铁家少年英雄仗义,【连铁连的姓都知道了,但应家心急,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才起了相救的意思,拦住军警时虽也凶险,但终究是混过去了,并无大的损失,只可惜了四辆车。【看看,来了吧】我知道各位都为少爷伤人的事担心,大家尽可放心。据我同行观察,现在国中的上海本地人大半都回了家,今天之内多数是赶不回去的,少爷、姐大可不必急着回校。再等警察们翻了花名册、再挨家挨户的抓人时,只怕要抓到大后天了,何况国中的大部分学生都是像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别人家没出什么事,人就不是好抓的了,警察和特务的如此胡作非为就不怕犯了众怒?难道像你们应家这样有权有势的人家就任由他们想抓人就抓人?想哪个是什么党就是是什么党了?这也该有证据吧?如少爷没伤人,我想你们应家首先就不会答应”。
应家本也是不怕事的主,只是自己家里有人犯了事,发不起很。急切间没有人想过这些道理,听了车夫如此一,觉得应力和应然的事也没啥大不了的,搞不好还要向当局讨个法,只是铁连打死了警察,终是大事,要真被认了出来,当局为了平息事端,硬是什么党指使的,牺牲个应家还不是儿科一个,终不得要领。姨妈等人还是坚持要连儿跑路,老太爷也安排几个儿女和侄儿、侄女些赶快着手上下打,免得急时抱佛脚来不及。
车夫见天色已晚,叫大家别急,静心等会自有好消息,完自顾喝茶,再不言语。姨妈、舅妈等人哪里静得下来,凳子上像长了刺,坐不住,不时拿眼向车夫恨恨的看:
“狗日的,【原来大家闺秀也是会在心里骂人的】,开头像个话婆子一样,现在了半句就不开腔了”,急得要死。可这个家庭的人古板,男人做事女人理家不一定是男尊女卑,却是传统,一般有外人在女眷都要回避,可今天不一样,嫡亲的血脉呀,可也不敢抢了男人的话头,只能恨恨的盯着半句话的人看:装什么大尾巴狼呀,究竟有什么好消息呀?就不是男人主事这些婆姨也都是大家庭出来的人,别人毕竟是力儿、然儿几个的救命恩人,别人不活也断不会傻了吧唧、失了礼数的去追根刨底问,所以也只有恨,还有意无意“哼哼”出声,想这人听了去,然后就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了,可这人就是听不见,也不去看这些婆姨母狼护崽般的眼光,顾自喝茶,还把二郎脚翘了起来。墙上的法国红木吊钟一下一下的摆,有婆姨开始抓自己的头发,有人不顾体面的开始清嗓子,看情形要不顾规矩准备话,好在这时门房带进一个人来,这人穿连体背心裤,光着膀子,脖子上也挂着条毛巾,一副工厂工人的行头。工人面色沉重,只向屋内的人抱拳一周,礼节性头后快步走到车夫身边,低头耳语了几句,车夫脸色大变,随即起身,拱手向众人有礼:
“兄弟有事先走,但铁连兄弟的事了了,告辞”,完扭头就匆匆走了,出门时正和一个急急进屋的青帮弟子撞个满怀,弟子被撞了个趔趄,如不是门柱挡住只怕就摔了个仰八叉,但车夫却没事人一般对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