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铁英的事宜安排完毕,铁连的归宿和抚养就提到日程上来了,虽然老应家随便哪家都足可让铁连做一辈子富贵少爷或花花太岁,但这就不是应家三个老掌柜要提出来的问题了。铁连如此英才,又有鸿鹄之志,需找一个好的培养处才叫人放心。舅妈提出看铁连自己选择,铁连姨妈第一个就不答应,坚持自己要抚养。
姨妈家先生是文化人,见过铁连写的字,惊为天才;听了铁连做的悼词,流畅简洁、忠孝情义加志气尽在不言中,只这一身才华,稍许时日,必成大器。但铁家誓与**政府水火不相容的誓词却让姨夫有些紧张,如果铁连的兄长铁英真如所,料铁家兄弟早晚必成国民政府的大患,心下不免焦虑;因参加追悼会的人全部是应家内亲,亲自把悼词在纸钱中烧了后方觉放心,心孩儿也就可能过去了,正琢磨着把铁连在国中几年级插班时,听妻子要收铁连做儿子,忙站起来向各位长辈敬茶,抱拳和应家兄妹们施礼,态度鲜明的和妻子结成了统一战线。
应家大姥爷、姑婆婆两家子女虽然都喜欢铁连得很,但毕竟是二伯或二舅舅家里的人,不便相争,况铁连姨妈只有两女,无男孩,家里先生又是上海国立一中的校长,世代书香门第,正合了铁连的文化前途。舅舅见妹妹抢了先,做声不得,自己这个舅舅是铁定要当一辈子了,只等找到了铁英、把铁英收为自己干儿子看谁还有话?心里想着要收个英雄儿子的铁连舅舅自然也就当先应和。
问了铁连意见,铁连本就喜欢跟妈妈长得很一样的姨妈,又见姨妈处处护着自己,要当姨妈的儿子自是答应,只家仇未报,不能改姓。见铁连答应,反正都是一家人,改不改姓并不重要,满屋欢喜。铁连自此又有了新家,但还只管叫姨妈两口子为姨妈、姨父。自己的亲外甥、干儿子,随便哪样都欢喜,又所幸众亲戚的称呼都不变,少了许多尴尬。
铁连认了亲,姨妈、姨父把在院子里疯癫的两个女儿招呼了进来,要让两个孩改认哥哥。姨妈家大女儿叫潘琪,快十二岁了,文静得很,人也长得极漂亮,扑闪着两只跟妈妈长得一样好看的眼睛,按爸爸妈妈的意思认了哥哥,铁连也赶紧叫妹妹;姨妈不肯,让铁连叫潘琪为琪儿,铁连也随姨妈的意思叫了,众人又欢喜。轮到女儿时,这个叫潘婕的丫头却刁蛮任性,只瞪了眼睛向铁连看,不肯喊。屋里人多,姨妈脸上不好看,蹲下身子去哄,并在女儿耳边悄悄话,许是许下了什么好处,毕竟是大户人家的人,潘婕懂事起来,但还是:
“哥哥是要认的,但姆妈这两天只抱了哥哥一个人,今后可不许只喜欢哥哥一个,嫌弃了我们姐妹”,姨妈听后哭笑不得,忙牵了铁连的手,把女儿抱在怀里,当着众人的面许下要一视同仁的承诺,潘婕欢喜,就在姆妈怀里脆生生的喊了“哥哥”,铁连见潘婕天真可爱,忙不迭的“唉”了,也叫得一声“妹妹”,这次却是潘婕不肯了,嘟着嘴要铁连叫“婕儿”。童言无忌,逗得满屋大笑,沉闷了两天的应家总算恢复了些生机。
在姨父招呼潘家姐妹进屋时,一众表兄妹早就跟了进来,一个个都争着“婕儿、婕儿”的乱喊,婕儿不依,不等少年英俊的哥哥喊声“婕儿”,早挥粉拳向三几个八、九岁大的屁孩撵去。
姨父家三代单传,到铁连姨父潘予这一代时不见男丁,姨妈生过潘琪两姐妹、女儿潘婕都十岁了,想是再无生育。如今收了秀外慧中的亲外甥做儿子,两口子欢喜不尽,急急的就向父母告别,带铁连回家。
姥姥本想孙儿就跟了自己一起,可毕竟人老精力衰,又怕耽误了铁连前途,好歹让女儿认了,却是舍不得。见女儿、女婿欢喜,虽然不肯拂了女儿一家的喜气,还是老着脸皮和两人打起了商量,让铁连今后在潘家和自己家轮流住,由自己和铁连舅妈照顾。姨妈见姆妈憔悴、又确实喜欢铁连,拗不过,只看连儿的意思决定。
姥姥一直拉着铁连手坐在床边,有一搭无一搭的向和爱女神似的孙儿看,把孙儿脑壳也不知抚摸了多少回,不尽的爱恋,道不尽的惆怅:泪眼婆娑。
铁连懂事,看姥姥这两日茶饭不思、形容枯槁,知姥姥想妈妈想得厉害,又不忍自己离去,如何能让和蔼慈祥的姥姥独自伤心,答:
“姥姥安心养病,连儿去姨妈家拜过潘家爷爷和奶奶,即回来陪姥姥就是”,听了言语姥姥好不欢喜,亲了孙儿又不好意思的向女儿看,向乖巧的孙儿:“连儿好乖,没让姥姥白疼一场,可姥姥也是跟着老应家在困境中闯过的人,只这两日有些做作罢了;你且随姨去,好好读书就是对父母最大的孝顺,也是对姥姥大好了”。完又自哽咽,不过精神却见好了些,擦了老泪后也决断了很多,让舅舅把准备辞行的刘奎三也叫了进来,以一千大洋重重的赏了。刘奎三不肯收,连推带比,竟急的结巴起来:
“承、承蒙老爷、老夫人十几年前的厚爱,的在太原城里做些生意,尙能糊口。大姐蒙难,的碰巧遇上,顺道把铁家少爷送了来,实不敢受此大礼,的代刘氏一家谢过老爷、老夫人了”,话极是诚恳。老夫人不允,坚持要刘奎三收了,刘奎三推辞不过,只收了一百块来回的路费,并随即向应家老少告辞,却听应老太太又出一番话来。
老太太把十大封大洋叫儿子端了,并不放下,盯着刘奎三看时眼里已是老泪横流:
“刘家大哥,我应家不幸出此变故,铁连孙儿如无你老刘家相救,只怕是生死难料,哪有我婆孙相聚之时,也总算给莲儿和铁家留下了香火。我家铁连在你刘家生活多时,看你和连儿依依不舍的样子,想是多有感情,有了些缘分。。。。。。 ”到此处,老太太已是气喘,泪流不止。
应老爷知老太太接下来要的话,在女婿帮助下站了起来,抱拳为礼,正色到:
“应家突闻噩耗,多有怠慢之处,请刘家兄弟见谅。你老刘家不但救应莲遗孤于万分凶险之中,还在仇家四处搜查铁英之时奔走于太原大街巷,不远万里到四川江津寻踪,并千辛万苦送连儿到上海,我应家有何德和能受此大恩。你老刘家高义,但不能我应家不仁,在此请受老身一礼”。应老爷真诚,完抱拳躬身施礼,刘奎三阻止不及,只得深深回礼; 姥爷随即叫过铁连,命人在客厅设下香堂,要铁连拜救命恩人为义父。刘奎三大惊,连“使不得”时,但识得大理数的铁连已经翻身拜了,刘奎三手足无措又不敢让铁连跪得太久,只得应了。
老刘家大义,应老爷家也不是嫌贫爱富的人,铁连拜恩人刘奎三为义父,义之所在、情之当然。应家欢喜,老太太释然。释怀了的老太太接下了刚才的话;只铁连在老刘家住得久了,和刘奎三、刘妈妈分不开,要让刘奎三两口子迁来上海,负责铁连的起居和今后上学的接送。反正应家和潘家都在一条街上,隔得近,铁连住哪家来去都方便,应老爷连刘奎三两口子的房间都准备好了,就在应老太太卧室下厢房、铁连住的隔壁两间屋子,想是老两口早早已经有了准备。
刘奎三被接二连三的变故整得懵得不行,先是经不起应老爷要行大礼收了银子,后又被老太太硬塞了一千大洋做为迁家费。等懵得不行的刘奎三稍微清醒时,已经是上海滩上富豪家少爷的义父一个,银票一大叠、银元一大包,见应家仁义,又得了许多银子,推辞不得,个多月后就把钱安顿了父母子女,带着刘王氏和一个儿子到了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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