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书记走到办公桌跟前,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一串钥匙,摸出一把钥匙,将办公桌中间的抽屉打开,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个笔记本来,他打开笔记本,拿出两张折叠在一起的纸来。
杨书记回到沙发上,将纸递到欧阳平的手上:"我在这里当第一把手,我不希望出任何事情,要不然,我这个书记也当不安稳,所以,我答应帮茅子恒私了这件事情,但条件是以后不能再发生这种腌臜龌龊的事情,茅子恒也在我面前发了毒誓,我就借这个机会让茅子恒写了一封'悔过书';,有了这封'悔过书';,就捏住了茅子恒的七寸,不管茅子恒有多硬的后台,只要抓住这封'悔过书';,茅子恒就会一直攥在我的手心里。他心知肚明,就凭他干的这档子事情,坐几年牢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唐僧的嘴里要是没有紧箍咒的话,孙猴子早就翻了天。"
欧阳平接过折纸,打开来,一共是两张纸,抬头是"悔过书";最后的落款是茅子恒的签名和时间,时间是1996年4月11号;悔罪书的正文分三个部分:刚开始是基本情况;中间部分是思想认识;最后一部分是保证与承诺。
抬头和时间后面,还有两个手指印。杨书记想的很周到啊!他也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有了这份'悔过书';,同志们就没有必要再和王茜茜——包括王茜茜的父母接触了。"悔过书"上有基本事情,基本事实就是证据。
这是一封非常规范的悔罪书。第一部分写的比较详细,单字数就有两百多字,有些地方还涉及到一个细节,欧阳平看完基本情况以后,将两张纸递到刘大羽的手上。
刘大羽认真仔细地看了一遍。
有了这份悔过书,同志们的手上就有了有力的证据。茅子恒倒也爽快,他把猥亵王茜茜的全过程,包括一些细节都写出来了。
"杨书记,根据茅子恒交代的情况,够他喝一壶的了。我们要谢谢你啊!"
"欧阳队长客气了。茅子恒不写清楚,我是不会放过他的,不把他的把柄抓在我的手上,就拿不住茅子恒,要想让他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在这里呆着,不点住他的死穴,肯定是不行的。这份'悔过书';,我让他写了四遍,直到我满意,我才让他过关。茅子恒很精明,也非常有心计,他平时和我走的非常近,逢年过节,他都会到我家去,没有办法,我也到他家去回访,来而不往非礼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不想占他的便宜,占了他的便宜,我的腰杆就很难直起来。单位里面的人私下里都说我们俩穿一条连裆裤,可他们并不知道实际情况。总从发生了王茜茜的事情以后,我就开始留意和防范茅子恒了,为了杜绝此类事情再次发生,我们领导班子制定了一系列规章制度,按时山下班,不把学生往办公室带,值班人员加强巡视,都是有针对性的措施。我承认,在王茜茜的问题上,我确实犯了原则性的错误,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欧阳平先前的话在杨书记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杨书记,我们能理解您的处境,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您在王茜茜的问题的处理上,还是比较妥当的,您向我们说明了情况,并没有半点隐瞒,关键是,您向我们提供了这份'悔过书';,有了这份'悔过书';,我们的心里就有底了,当然,在和茅子恒接触的时候,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是不会把这份'悔过书';拿出来的,我们有办法——也有能力让茅子恒低下罪恶的头颅。"
此时,刘大羽的手机响了。
"杨书记,我接一个电话。"刘大羽一边说,一边拉开皮包的拉链,拿出手机。是一个陌生的电话。
刘大羽接通了电话:"我是刘大羽,请问您是哪一位?"
"刘队长,我是方向南。"
"方馆长,您有事吗?"
"刘队长,不好意思啊!打搅您了,我是不想打搅您的,只是我的爱人,她一直在唠叨案子的事情。"
"方馆长,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
"刘队长,案子查的怎么样啦?为这事,我爱人吃睡不宁,度日如年啊。"
"我们一直在调查走访,但还没有什么头绪。"刘大羽没有提韩国柱的事情,既然事实证明韩国柱和方文静的死没有任何关系,就没有必要向方向南汇报了,"方馆长,请转告你的爱人,我们会努力的,只要有线索,我们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刘队长,我还想跟您说一件事情,我想破了脑袋,就想起来这么一点事情,不说出来,我心里憋的难受,只要是我想起来的事情,我就要跟你们说,管不管用,我不管。"从方向南的语音语调中,刘大羽听出了焦虑和不安。
"方馆长,您请说,我听着呢?"
"有一个叫茅子恒的人,你们一定要好好查一查。"
"茅子恒?"刘大羽圆睁双眼。
欧阳平和董青青,包括杨书记,都注意到了刘大羽情绪上的变化。他们也从电话里面听到了方向南的声音,方向南很激动,说话的声音很高,而办公室里面很安静。
方向南竟然也提到了茅子恒。这就不能不引起刘大羽和欧阳平高度的重视了。
"对啊!我突然想起了这个人。"
"方馆长,您现在在什么地方?"刘大羽觉得在电话里面谈这么重要的问题很不合适,这种事情,一定要当面谈。
"我在单位,我爱人的身体已经好多了,昨天上午,她已经出院了,我把乡下的亲戚喊来照顾她,班,她暂时上不了,单位的领导让她多休息一些日子。"
"行,我们过一会就到文化馆去,见面以后,我们再详细谈。"
"行,我等你们。"
"方馆长,我们可能要稍微迟一些,我们手头还有一点事情,处理完,我们就过去。"
"行,我等你们。"
刘大羽挂断电话:"杨书记,茅子恒在哪个办公室办公?"
"二楼,楼梯口,右边第一个办公室就是。如果他不在办公室,就在艺术团,不在艺术团,肯定在演出厅。"
"杨书记,茅子恒的工作,您要安排一个人临时代理一下,今天,我们就要把茅子恒带走。"
"我会安排的。"
和杨书记分手之后,三个人去了茅子恒的办公室。走下三楼楼梯,三个人便看见了茅子恒办公室的门,门头上挂着一个木牌子,木牌子上写着管理处主任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
三个人走到门口,便看见办公桌后面的老板椅上坐着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头上长着短毛,稀稀拉拉地能看见头皮,此人的嘴上叼着一支香烟,办公桌上放着一个报纸夹。右手端着一个茶杯,茶杯里面是很浓的茶。
刘大羽在门上敲了三下。
茅子恒将视线从报纸上移开,抬头望了望站在门口三个身穿制服的人,他愣了一会,然后强作镇静,略带微笑道:"你们找谁?"
"你是茅子恒吗?"
"我是茅子恒。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跟你们走一趟?为——为什么?"
"方文静,你认识吗?"
"方文静?我认识啊!他是成贤小学的学生,曾经是我们文化宫小红花艺术团的成员,我们很熟悉,方文静家住在马府街,我家也住在马府街。"从茅子恒的表情来看,茅子恒好像不知道方文静出事了。
"方文静出事了,你知道吗?"
"知道了,这种事情传起来是很快的,十七号的中午,我回家吃饭的时候,一进巷口就听见好几个人在议论这件事情。"茅子恒眯着眼睛,抽了两口烟。
"据我们所知,你和方文静走的比较近,她坐过你的自行车,还单独进过你的办公室。"
"不错,她是坐过我的自行车,我们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都住在马府街,有时候,在路上遇见了,我捎带她一程;我在这里工作,方文静是我们艺术团的成员,她进我的办公室,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吗?"
"按常理说,这确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发生在你茅子恒的身上,我们就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好意思,我——我不明白你们的意思。"
"四年前,你是怎么离开常府街小学的呢?你该不会把过去的事情都忘在脑后了吧!"茅子恒的脸上立刻变成了土灰色。
"那——那是四年前的事情,我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因为那件事情,我被调离常府街小学,还背了一个处分。"
"你是不是想说,你已经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
"我已经为自己的错误行为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一时糊涂,做了错事,说的轻巧,你那是犯罪,身为人民教师,你竟然把罪恶之手伸向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你那是严重的犯罪行为。"
"我是犯了罪,但并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我也得到了家长的原谅,这件事情已经成为历史了。"
"四年前的事情已经成为历史,但王茜茜的事情却是发生在今年四月。"在说到王茜茜的时候,刘大羽故意说得字正腔圆。
茅子恒的右手颤抖了一下,香烟上一大截烟灰掉落在报纸上。茅子恒的眼神开始飘移、躲闪。先前,他的眼睛跟斗鸡似的一直没有避开过刘大羽的视线。
"茅子恒,你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你不是还振振有词的吗?"
茅子恒的右手又颤抖了一下,这次颤抖是因为烟燃到了尽头,烟蒂烫到了茅子恒的手,烟蒂先落在桌边,然后滚落到地上。
"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呆在学校和文化宫这样的地方。"
茅子恒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水,他喝水的速度比较慢,喝水只是一种幌子,其目的是掩饰他内心的慌乱和恐惧。
"我们已经和当事人接触过了,我希望你老老实实地面对自己的罪行。"
"我——我已经和王——王茜茜的父母达成和解了。既然你们已经和王茜茜的父母见过面了,那你们肯定知道,我只是行为适当,对王茜茜表现出过分的关心,我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已经从四年前的事件中汲取了足够的教训。"茅子恒自以为聪明,他料定王茜茜的父母肯定不会说的太明白。
"如果只是行为失当,王茜茜的父亲也不会跑到你们单位来直接找领导,茅子恒,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事情要是像你所说的那么简单,我们会来找你吗?"
"我已经和王茜茜的父亲达成和解。"
"你可以和当事人达成和解,但我们介入以后,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鉴于你在四年前发生过同样的事情,我们要追究你的法律责任。"
"这句话应该由王茜茜的父母来说才对。"茅子恒到底是有后台的人,说话还是有些底气的。
"如果没有王茜茜父母的授权,我们是不会来找你的,退一步讲,即使王茜茜的父母不授权给我们,我们也有责任跟你算一算这笔账,总之,这一次,我们绝不会再让你滑过去,除了追究你的刑事责任以外,当年,处理这件事情的学校领导和区教育局的有关领导,我们也要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当年,你能把你的关系从区文化馆直接转到市工人文化宫来,一定是有人帮了忙,是谁把你弄到这里来的,我们也要查一查,不管他是谁,也要为由此造成的严重后果承担责任。"
茅子恒腿一软,坐在椅子上,他从桌子上拿起一包香烟,用颤抖的双手抠出一支,点着了,"吧嗒吧嗒"地抽了三口,现在,茅子恒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抽香烟,香烟真是一个好东西,它能掩饰很多东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