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前夕,政治形势越来越明朗,蒋介石在战场上节节败退,不得不从南京退守重庆,当时,在国民党部队里面做事,就和到山上当土匪一样,同样为人所不齿,很多曾经在国民党的部队里面做过事情的人都将那段光荣的历史隐瞒起来了——事实证明,这些人确有先见之明。在那个动乱的年代,很多出生不好,历史上有污点的人被当做牛鬼蛇神惨遭迫害——潘广美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车仁举消无声息地离开国民党,恐怕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车仁举一回来,老爷太太就把中厅墙上挂着的所有和仁举有关的照片都收起来了。"
"为什么要把车仁举的照片收起来呢?"
"那些照片是仁举在日本留学和在国民党部队里面做事时的照片,过去,那些照片是老爷和太太的骄傲,仁举一身戎装,腰挂长剑,很是威武。"
"车仁举在日本留学的照片也穿军装吗?"
"仁举是在日本一所军校留学。回国以后,他就进了国民党的军统局。很快就平步青云,有两张照片挂在中厅的中央——那两张照片是仁举最风光的时候照的。"
"是两张什么样的照片?"
"那两张照片上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什么重要的人物?"
"是军统的头面人物戴笠。上面有戴笠的亲笔签名。一张照片上,戴笠坐在椅子上,仁举和其他六个人站在椅子的后面。仁举站在戴笠的身后。戴笠穿着一身军装,右手拄着一根文明棍;另一张照片上,戴笠坐在沙发上,仁举站在旁边。"
能和戴笠在一起合影的人,那一定不是一个小角色。
"那些照片还在吗?"
"早就不在了,一定是让老爷藏起来了,要么就是烧掉了。仁举出事,肯定和那些照片有关。你们等一下。"
老人家走进一间厢房,不一会,她走出厢房,手上抱着一个铜匣子。
老人打开铜匣子,从铜匣子里面拿出一个相册:"欧阳队长,你们可以看一看,这是车家留下来的照片,所有的照片都有,惟独少了仁举在日本留学学和在国民党部队做事时拍的照片。"老人将相册翻到其中一页,"你们看——这几张是仁举青少年时期的照片。"
相片侧长三十公分,宽二十公分,厚度在两公分左右。
欧阳平从老人手上接过相片册,青少年时期的车仁举果然仪表不凡。
欧阳平将相册整个翻了一遍。
相片册上果然没有身穿戎装的车仁举。
"后来呢?"
"后来,老爷托人为仁举在一所学校谋了一个老师的差事。"
"车仁举有没有结过婚呢?"
"仁举在日本留学的时候,谈过一个日本的女孩,那个女孩出生贵族,在那些照片里面就有一张仁举和那个女孩子在一起的照片。仁举回国以后,两个人就断了,如果不断的话,仁举也不会回国。回国以后,仁举也谈了一个女孩子,但后来应该是断了。"
"什么叫应该是断了?"
"如果不断的话,仁举回荆南的时候,就应该把她带回来,仁举回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回来的。仁举和我走的最近,他有什么事情都会跟我讲,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瞒着我。"
"车仁举是因为什么问题被人民政府枪决的呢?"
"罪名是反动分子,是潜伏下来的国民党特务,是双手沾满革命者鲜血的刽子手。仁举被执行死刑以后,娄阿四到大街上看过布告,布告上说仁举亲自参与了屠杀进步人士和政治犯的行动,是一个双手沾满烈士鲜血的侩子手。"
"仁举被抓的那天夜里,老爷口吐鲜血,一病不起;第二天一大早,一帮人冲进车家大院,把车家翻了一个底朝天。"
"是抄家吗?"
"不是抄家,离开的时候,没见他们拿走什么,他们来,好像是找什么证据的——他们在老爷太太和仁举的房间里面搜了好一会。当时,我们和所有的下人都呆在院子里面,不敢动弹。几天后,当老爷得知仁举被枪决的消息后,一口气没有上来,就撒手人寰了。不久,老太太也过世了。在短短半年时间里面,一家三口人都走掉了。"
欧阳平还有一个问题,从程序上看,这个问题必须问:"我们听说车仁贵染指的女人有很多,您跟他在一起生活多少年,您应该知道一些情况。"
老人的嗅觉是非常敏感的:"这和你们眼下调查的案子有关系吗?"
"大娘,是这样的,我们听说车仁贵在五年前'离家出走';了,您的大儿子认为好像不是'离家出走';那么简单,所以,我们在调查手上的案子的同时,也想过问一下车仁贵'离家出走';的事情。车仁贵'离家出走';已经有五年之久,您难道一点都不想他吗?"
"说不想,那是假的,死鬼莫不是真出事了?不是我诅咒他,像他这样的人,迟早是要遭到报应的。"老人一提到自己的男人,就义愤填膺。
"车仁贵在外面一定有不少仇家吧!"
"仇家肯定是有的。"
"您能跟我们说说吗?"
"那霍家应该算是一个,有时候,我在大街上遇到霍嫂子,她大老远的就避开了。"
霍嫂子应该是霍斯燕的母亲。
"除了霍家,还有其他人吗?"
"我平时很少出门,霍家的时候还是我逼娄阿四说出来的。过去,我们车家和霍家的关系一直不错,车家老老少少做衣服的料子都是在霍家的铺子里面买的,霍嫂子老是躲着我,我觉得蹊跷,就把娄阿四叫到屋子里面问。娄阿四还提到了潘校长的事情。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仁贵他老子也是这种货色。万幸的是四个孩子一个都不随他,如果孩子们都随他,那我这辈子就算是白活了。"
"除了霍斯燕和潘广美,车仁贵还有其他仇家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两家。欧阳队长,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您请讲。"
"您请讲。"
"死鬼'离家出走';的事情,你们不用查了——他早就该死了,这五年,自从他走了以后,我们的日子反而安稳了许多,我每日吃斋念佛,行德积善,街坊邻居已经忘了死鬼的种种恶性。"
"车仁贵该不该死,那得由法律说了算,不该是'离家出走';这种死法。"老人的态度,使欧阳平和同志们颇感意外。欧阳平隐隐约约地感到车仁贵遇害案背景复杂。
欧阳平只字未提车仁贵遇害的事情,老人似乎——好像已经知道男人遇害的事情,至少从她的言谈中能感觉到这一点。
欧阳平一行回到157号的时候,客厅里面坐着四个人,他们分别是车华庭、赵师傅、李大娘、曹师傅。四人正在欣赏两张尚未定稿的模拟画像,两个画家正在画架上用铅笔勾勒五官的线条。这两位年轻的画家是刘大羽从市局技术处请来的,一个叫张春生,一个叫盛美玲,这两位画师最擅长的是根据人的头盖骨运用电脑制作出人的模拟画像来。
两张模拟画像,一男一女,不用说,大家一定知道他们就是马氏夫妇的模拟画像。
两位画师根据四个人的回忆和叙述,先勾勒出当事人脸和五官的轮廓线,然后再根据他们对局部的具体描述进行反复修正。由于画师和叙述人的适时而充分的交流与沟通,使模拟画像更接近于真人——或者说仿真度更高一些。
在女人的模拟画像上,李大娘和赵师傅所给的建议多一些;在男人的模拟画像上,车华庭和曹师傅所给的意见多一些。
欧阳平一行回到157号的时候,两张模拟画像已经几易其稿,最后,得到了四个人的认可和点头。画好之后,欧阳平还让刘大羽、韩玲玲拿着两个人的模拟画像让江师傅和秀芹的辨认,这是张春生和盛美玲想到的,两张模拟画像,只得到作画现场四个人的认可显然是不行的,因为他们的判断会受到画家和彼此的影响,所以,主观上的色彩可能会多一些。比较而言,秀芹和江歪子的判断会更客观一些。
那么,结果怎么样呢?
当韩玲玲拿着女人的模拟画像给秀芹看的时候,她是这么说的:"这——这不是姓马的老婆吗?不错,就是她。长头发,瓜子脸。"
当左向东拿着姓马的模拟画像给江师傅看的时候,他是这样说的:"这就是那个姓马的。"
这算是一个简单的测试,但这个简单的测试,意义不可小觑。只有在两张模拟画像非常接近真人的情况下,秀芹和江师傅才可能将他们和记忆中的信息联系在一起。
于是,欧阳平立即派严建华、左向东回市局,将两张模拟画像复印出二十张来。
第一个见到女人模拟画像的人将会是林凤艳。虽然,林凤艳最后一次见到陈天娇的时候是在她十五岁的时候,但一个女人,如果她的身形和脸模没有发生根本性变化的话,曾经熟悉她的人应该能认出来。
刘大羽和韩玲玲从"客常来"返回157号的时候,在巷子里面遇到了匆匆赶来的林凤艳。
林凤艳这时候来,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几个人大步流星,走进157号。
严建华和左向东还没有回来。大家只能一边谈一边等了。
"一九八九年国庆节,陈天娇回来探过一次亲。"林凤艳气喘吁吁道。
马氏夫妇租住157号的时间是一九八九年的九月——十一月,陈天娇回来探亲的时间在国庆节。这难道是一种巧合吗?
"陈天娇回来只在家呆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就走了,她说是路过荆南市,顺道来看看哥哥嫂子和侄儿,临走的时候,还硬塞给侄儿一千块钱。我知道的情况就这么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