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仁贵年龄虽然不大,但已经是生意场的好手,他从十三岁跟着养父车儒亭学做生意,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三四年,果然不同凡响,十六岁的时候,车老爷子就把生意交给他打理了。所以,到十八岁的时候,车仁贵已经是一个有想法、能独当一面、在生意场上游刃有余的角色了。如果不是车家突遭变故,车家的生意一定会越做越大。
车仁贵的老婆是车儒亭帮他娶的,车仁贵的婚事是车儒亭夫妻俩帮他操办的。
车仁贵养育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经历了一场变故之后,车仁贵便成了车家大院当仁不让的主人,三个儿子长大成人之后,车仁贵将车家大院的房子分给了三个儿子,于是,车华庭分到了157号,因为157号经常闹鬼,车仁贵便将过道北边那扇门给封上了,同时从巷子里面开了一扇小门。
车仁贵在将157分给小儿子车华庭之前,就将157号的房子出租给被人,原因是157号那几间房子不干净。
顾所长说的更多的是车华庭的父亲车仁贵。
车仁贵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本本分分,中规中矩的人,这实属难得,因为车仁贵的父亲车儒宝在老城南是有名混混,他不务正业,占着祖上那点福祉,肆意挥霍,以至于家道败落,车仁举的父亲就是看中了车仁贵的人品才将他过继到车家大院来的,那车儒宝还趁机敲了车家一笔钱。
"可是,好景不长,车仁贵到而立之年以后,就突然不安分了。这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崽子会打洞。"
"突然不安分了?怎么个不安分法呢?"
"十年大革命开始后不久,车仁贵摇身一变,成了区革命委员会的副主任。他带着一帮造反派和红卫兵,今天革张三的命,明天革李四的命,今天抄你家,明天抄他家。我以为,十年大革命,革的应该是车仁贵这帮人的命,可现实刚好相反。不但没有革到'牛鬼蛇神';的命,反而把'牛鬼蛇神';从阎罗殿里面全放出来了。"
"车仁贵总该有些劣迹恶行吧!"
"欧阳队长,我跟你们说两件事情,你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且当是闲话。"
"您说吧!"
"在中和街上有一所中学,叫夫子庙中学,一九六八年,车仁贵带着一帮造反派把夫子庙中学的校长潘广美抓起来游街示众。"
"潘广美有什么问题?"
"潘广美出身资本家,他丈夫在国民党的队伍里面当旅长。"
"这和潘广美有什么关系呢?"
"那年头不都是这样吗?只要社会关系不好,那就得遭殃。世道一乱,有人就要遭罪了。如果单是戴高帽游街示众,也就罢了,车仁贵还带人抄潘校长的家,他们从潘家搜出八根金条,几百块银元,还有两张虎皮。那些金条、银元和虎皮后来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世道太乱,想贪了那些东西,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
"你怀疑姓车的贪了那些东西?"
"要不然,他怎么会有钱玩女人呢?先前,从车家得到的财产都被他挥霍的差不多了——车家的家底可是相当厚实的。"
"还有一件事情呢?"
"在七星街上有一个姓霍的人家,做的是布匹生意,霍家的三女儿霍斯燕长得非常水灵,师范学院毕业以后,分在夫子庙中学教书,后来组织了家庭,也有了一个孩子,日子过当很不错,车仁贵早就垂涎欲滴,遇上了十年大革命,他觉得机会来了。霍斯燕的丈夫的社会关系比较复杂,既有台湾的亲戚,又有美国的亲戚,车仁贵就瞄上了霍斯燕的丈夫——他带着一般人进驻区商业局,把霍斯燕的丈夫抓起来了。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霍斯燕只得去求车仁贵。"
"这个混蛋,车仁贵一定借此机会祸害了霍斯燕。"左向东道。
"有没有得手,我不知道,但后来霍斯燕自杀了——这肯定和车仁贵有关系。霍寺燕死后,他的男人得了精神病,住进了青龙山精神病院,他们的孩子由霍斯燕的母亲照顾。很惨啊!"
"照你这么讲,车仁贵的仇家一定有很多了。"
难道同志们经手的是一个案中案吗?在欧阳平的潜意识里面,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那是自然。"
"既然车仁贵的劣迹斑斑,为什么还能安然无恙呢?"
"这就很难说了,此人非常精明,惯于见风使舵,察气观候,不管什么运动,他都能巧妙应对,逢凶化吉。当然,这个人的运气确实好,自从过继到车家以后,他从康箩跳到了米箩,命运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他便知道,人生有很多机缘,只要抓着这些机缘,就一定能趋利避害,逢凶化吉。我始终认为车仁贵已经出事了,已经五年了,他这次出去的时间太长了,扔下这么大的家业不管不顾,除非他已经死了。"
这是顾所长第二次提到车仁贵失踪的事情,在车仁贵失踪的问题上,顾所长是有想法和思考的。
"顾所长,你怀疑谁?"
"我没有怀疑谁,我只是觉得车仁贵的失踪确实蹊跷。"
"车仁贵的老婆还在吗?"
"在。今天下午,你们在勘查现场的时候,她就站在院子里面。"
"她住在哪里?"
"住在后院。后院有两进,老太和两个儿子住在后院。"
"车仁贵夫妻俩感情如何?"
"车华庭的母亲是一个老实人,要不然,车仁贵也不会甩开膀子在外面拈花惹草了。不过,老话说的好,兔急会咬人,狗急会跳墙。还有那些过去在车家做工的人——"
顾所长接着道:"那些人——他们祖祖辈辈在车家做事,和车家的感情很深,车家这么大的家业,一下子变成了别人的,车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下坡路的呢?就是从车仁贵过继到车家以后。就是车家人能咽得下那个气,那帮佣人也咽不下啊!"
"在车家做事的人,现在还在吗?"
"有两个人还在。"
"解放已经四十几年了,这两个人的年龄一定很大了。"
"可不是吗?都是八十好几的人了。"
"他们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一个叫金翠萍,住在父子庙赵举人巷58号;一个叫娄阿四,住在瞻园路走马街78号。"
只要是和案子有关的信息,欧阳平都不会忽略,他从口袋里面掏出笔记本,将顾所长提供的情况写在了笔记本上。从表面上看,顾所长所提供的情况和车仁贵无关,而欧阳平则认为它和正在经手的案子有关——因为案子发生在车家,发生在车家大院的老宅里面。任何一个案子,都不可能是孤立存在,它一定和某些特定的环境,包括特定的背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两位老人的身体怎么样?"
"身体好着呢?什么毛病都没有,有时候在路上碰到我,多远就认出了我。"
"他们一定跟你说过车家的事情。"
"这倒没有,但他们肯定知道不少事情。"
"他们和车仁贵有来往吗?"
"没有一点来往,相反,他们从来不提车仁贵的名字,车老太太过世以后,他们就向车仁贵请辞,离开了车家大院。我想起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应该比较重要,否则,顾所长不会突然提到它。
"你请说。"
"娄阿四为小儿子的工作来找我,我问他为什么不去找车仁贵帮忙——他应该是能说上话的——他当时在区政府工作,你们猜娄阿四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
"再难,我都不会去找他。可见娄阿四有多不待见车仁贵。"
"顾所长,我们有一事不明。"
"欧阳队长,你想说什么?"
"车家难道就没有其它直系亲属,为什么车家的家业会落在车仁贵的身上呢?"
"前面,我不是讲过了吗?车仁举这一支三代单传,仁举出国留洋以后,车老爷子才把车仁贵过继到车家大院来的,老爷子把车仁贵当亲生儿子待,老两口走了以后,车家的家业自然而然地落在车仁贵的头上了。"
在吃饭的时候,大家还讨论了案情。
经过讨论,大家形成了以下几点意见:
第一,死者遇害的时间在一九九零年前后,可将调查的时间确定在一九八九年到一九九一年之间。调查的对象是在这个期间进住157号的所有房客,这种意见的前提是死者可能是房客,如果这一点能够成立的话,那么,凶手既有可能是房东,也有可能是房客。房客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作为房东,不可能将尸体藏在自己家的砖墙立面,如果是房东的话,他就不可能将房子卖给秦部长。当然,也不能排除车家其他人作案的可能。
第二,要让车华庭提供所有房客的资料,除了车华庭,还要找车华庭的老婆好好谈一谈,时隔四五年,车华庭也许会有一些遗漏,所以,车华庭老婆提供的信息将作为重要的补充——这应该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除了车华庭夫妻俩,还要到街坊邻居中去调查,在南巷口和北巷口,有很多店铺,也有很多住家户,在157号的南边还有一个院子,院子里面住着三户人家,这一部分人也不能忽略。
第三,如果死者不是本地人的话,那么,他就一定是房客中的某一个人,在众多房客中,有没有年龄在五十六——五十八岁之间的人呢?顾所长更倾向于死者是房客,他的根据是,第一,房子上车家的,车家除了车仁贵一九九零年五月离家出走之外,没有任何人失踪;第二,他在中和街派出所所长的任上干了很多年,在当所长之前,他就在这里工作,他对这一带非常熟悉,如果有人失踪的话,他肯定会知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