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口狭窄的地形,滩涂上丛生的草木,加上黑云覆空不见灯火的昏夜,令人绝不可能发现军营中有大量的草人。
吴锋早算到李询会选择夜战,也猜到李询会飞上空中以侦察营中人数,草人误导了李询的判断,亦在此时成为引火之物。
杜雷不甘地狂啸着,催动科多兽,向南冲锋而去。
北边火势最旺,更有一群人堵在那里,已是出不去了。
明知南方有大批敌军守候,杜雷等人也只有拼命往南冲杀。
烈火焚烧,更有密集如连珠的箭矢,从军营外头抛射而入。
倒塌的营帐剧烈燃烧着,发出剥啄的声响,浓烟滚滚,遮挡了杜雷部军士的视线,令他们踯躅难行。神霆士兵们张皇地嘶喊着,胡乱奔走,甚至为了夺路而互相砍杀,正如之前不久五峰溃兵所做的那样。
五峰的弓手们疯狂地发泄着自己的怨气,将箭矢如不要钱一般射向敌人。
火场当中还有他们的同袍。然而五峰战士们也都明白,这是不得已之牺牲。吴锋已经尽力将被抛弃的人数控制到最少。
在烈火浓烟当中,士卒们难以格挡箭矢,对于弓箭的抵抗力大为下降,一个又一个神霆部的士兵中箭,倒在火焰当中,很快便被烤成一具焦炭。
这不是战斗,而是屠杀。
在军营北面,李询等人眼见火起,大惊失色。
"前军已经被困在火中。"神霆部落大萨满古明道开言道:"请李公子速速下令灭火,救援酋长殿下!"
李询恢复了冷静神色,却是蓦然道:"不对劲!"
"有何不对劲之处?"古明道问道。
"就算这火无法扑灭,但敌人最多只能吃掉我们近千的前军。我们仍剩下接近三千人,如果撤回去,还有能力组织下一次的进攻。"李询道:"这一战对方的损失也不算小,除非..."
杜雷没有儿子,立其弟为继承人。现今其弟正留守本部,如果杜雷战死,其弟正可马上接位。
话音未落,在宽阔的河滩之上,有几处的沙土轰然炸开,几个人影骤然窜出,只见赤红色的火弹在空中轰然炸开,溅射在河滩中丛生的禾草上。
火弹爆炸,还伴随着浓烈的黑烟,掩盖住这几人的身形。
一个又一个火弹剧烈炸开,禾草纷纷被引燃,青霭滩之上,数点同时着火。
夜间无月,但有风,风助火势,火焰急速蔓延,很快在河滩上弥漫开来。
在万军当中,那几个人影飘行如电,借着浓烟的掩护,竟是直接滚进了水里,失去了踪迹。
这些黑衣人当然是苏洗岩派给吴锋的那几个神秘人,他们能够将自身在沙土中掩藏数个时辰,这过程中还一直依靠极为敏锐的听觉判断外界的情况。
几个黑衣人除了纵火之外,还丢下了许多银雪金,这种金属遇水便会猛烈爆炸,于是在河滩之上爆炸之声不绝于耳。
"这些...是芦苇...这次真是大意了!"李询终于抑制不住,惊呼道。
吴锋之所以要掘开上游的水坝,真实目的是为了降低下游的水位。
虽然决堤之后,水流从晨溪又汇入流花河,但是晨溪实际上是分为两条水道,只有一条淌入流花河,另一条则沿着另一个方向流走。
上游水位下降,使得青霭滩当中大片本来处于水中的芦苇完全处于陆地之上,也令滩涂地带的积水大量流失,易于引火。
草原地带空气干燥,加上今夜风势不小,数点同时起火,火势连绵,转眼便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之前探子报告的情况,并不是这样。而昏夜当中,本来就不容易看清滩涂的状况,加上之前成功识破吴锋的水攻之计,又重创了五峰的别动队,令李询终究是暗生骄傲之心。
毕竟还是个孩子。
"所谓连环计,便是以让别人知道自已的下一步,甚至是知道第二步第三步来设法应对,却最终踏进连环算计之中..."李询回想起白天时自己针对吴锋的别动队牵制和水攻的一一破解,口中喃喃道:"吴锋...你成长得比我快得多了啊。"
以水计来掩盖火计,在自以为识破吴锋计策的那一刻,他就落入了吴锋所布置的思维陷阱。
军势很快开始混乱,有几十名士兵恐惧于烈火,不顾号令,脱下衣甲兵器纵入河水当中。
然而草原上大多都是旱鸭子,大部分人在湍急的水流冲击下,扑腾了几下,顷刻沉底,剩下几人顺流游下。
却见几道寒光闪烁,这几人身上冒出殷红的血,弥散在水流当中。
那几名黑衣人仍然藏在水底!
一时间,众士卒俱各凛然。
与此同时,有人报道:"敌军伏兵已出,后军遭到袭击,正在苦战!"
"吴锋...你这是不给半点活路啊..."李询咬着玉雪一般光洁整齐的牙齿,道:"这样也好,至少还可以杀出一条血路..."
"诸位听令!"李询尽力让自己显得平静,喝令道:"火势已起,局势混乱,酋长等人是决计救不得了。然而青霭滩上,火势还未完全蔓延开来,我等现在只要队列不乱,全力突击,还能杀出河滩!"
"不要忘了,预备队还在后面,足以和我们一起对敌人的伏兵造成夹击之势!只要能吃掉敌人真正的主力,胜利仍在我们一方!"
听到李询说起高林峰和血封疆带领的预备队,许多陷入慌乱当中的人不由又鼓起了斗志和信心。
如果是凡将遭逢吴锋这条绝户之计,那么便决计没有翻盘机会,只有全军覆没一个下场。
但李询毕竟行事谨慎,在后边还安排了高林峰和血封疆带领的近千人预备队,只要和预备队配合得足够好,那么尚有翻盘机会。
"有序调转方向,前队变后队,后队转前队,向北行进,支援我方后军!"
在李询的精妙指挥下,神霆部的士卒怀着对于生的希望,在滚滚的浓烟和汹涌的烈火包围下,向着北方的谷口行进而去。(未完待续)